事實上阿泰爾感覺真有點累了,這樣連日的疲勞轟炸和精神上的虐待,就是自己在怎麼看的開,也有點受不了了,他打定注意這次一定要辭職,堅決的辭職不幹了,他實在受不了這氣了。
這日晚上,阿泰爾剛剛入睡,就被值班的上士吵醒,他有點歉意的說道:“對不起,審查會議,又開始了,車已經到門口接你了?!?
阿泰爾聞此在也按捺不住自己的火氣了,即使來時卡麥輪再三強調,讓自己注意言行,但他實在忍不下去了,如果在忍下去,自己就是對這種不公平的待遇的妥協。
如果進行有效的合法手段,他不會有如此過激的想法,但事實上審查從頭至尾都是特尼西派的陰謀,他沒有理由給這種陰謀賣力。
“你說什麼,上士現在是幾點,你能告訴我嗎?”
“晚上2點,將軍。”
“那麼這個時間段你告訴我,人們都在幹什麼。”
“這個時間段大家走在休息愛,將軍,大多人唯一做的事情都是蜷縮在被窩中。”
阿泰爾聞此在也按捺不住自己心中強忍的火氣,他抓起桌面上的被子,使勁的砸向窗戶?!斑@該死的審查會,就是這樣對待一個真心維護國家的人嗎?”
上士似乎被這舉動嚇呆了,他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去面對這個正在發火的將軍,不過還好阿泰爾似乎很快就發覺了自己失態。
他歉意的說道:“對不起,上士,我不是有意這樣的,我會繼續參加審查會議,不會給你造成困擾?!?
話語完阿泰爾便在上士的陪同下離開自己所住的宿舍,前往審查地點。
這一日的審查會,一開始即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大抵上,阿泰爾害都能平心靜氣地忍受。
但中央自治大學校長波利尼福像得了學術狂熱病似的,開始對阿泰爾長篇大論的闡述起戰爭的存在意義。
言論中盡是認爲否定戰爭是充滿僞善和感傷的空談。“將軍!你是一個優秀的軍人,又那麼年輕,但你對戰爭的本質似乎並不瞭解!”
阿泰爾聞此默不作答,事實上他已經懶的搭理這些人了,只要關鍵的時候爲自己辯論就可以了,這種灌輸戰爭偉大的思想實在和當下的審查會議沒有多大的關係。
不過他的反應對波利尼福滔滔不絕的說教毫無殺傷力?!澳阒绬??戰爭是文明的產物,更是消除國際及國內矛盾最聰明的手段!”
“有誰會贊同你這種說法呢?”阿泰爾本想反問一句,但是一想到問了也是白問,他也就懶得去反駁了。
但對波利.尼福而言,阿泰爾沉默的態度倒像是對自己勝利的很好詮釋。他更爲得意地繼續自己的長篇大論。
“人類是一種很容易墮落的生物,尤其在缺乏緊張氣氛的和平和自由時期,最容易使人類墮落,所以危機是必要的,戰爭產生活力與規律,唯有戰爭可以促使文明進步,鍛練人類,提升人類精神和肉體的層次?!?
“您的意見真是高明啊!我記得以前的邪教也是這樣灌輸教衆思想的。要不是知道你是一個正直的人,我還以爲你是個邪教徒了。”阿泰爾的回答毫無誠意,甚至充滿了譏諷之意。
“不曾在戰爭中失去生命和血肉至親的人,或許會相信你這套鬼話!而相信你這套鬼話的人現在都變成了鬼,您覺得不是嗎?就這點來說你和特尼西是一丘之貉?!?
一旦心裡覺得不痛快,阿泰爾的語言就會很尖銳,對這些政府高級官員極盡挪揄諷刺之能的本事;若沒有表現的機會,爲了省卻麻煩,阿泰爾便閉嘴靜觀變化。不過,這次阿泰爾卻全身充滿了鬥志,他已經忍無可忍了!
在某些狀況下,忍耐和沉默不見得是美德。在不該忍耐的時候忍耐,應該講話的時候緘默,只會徒然助長敵人威風,敵人更將得寸進尺,並認定自己的一套可以橫掃千軍,所向無敵。如同過份溺愛幼兒,一任權力者驕縱無度,最後勢將不得善終。
“秦*,請注意你的言辭,你這是侮辱政府。”一旁的艾爾夫曼終於忍不住了,他從座位上突然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指著阿泰爾的頭說道。
似乎是爲了顯示自己的大度,一個學術之人該有的素養,波利尼福並沒有表現的特別生氣,他用雙手示意艾爾夫曼停下來道:“我理解秦*的心意,他的言論是針對個人,並不是針對政府,我想秦*也沒有這意思,難道不是嗎?”
他針對阿泰爾詢問道:“如果你還有什麼想法,都說出來,我們這次的目的是溝通和理解?!?
阿泰爾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要是溝通和理解,難道非得三更半夜的溝通,這更像是半夜偷情的男女在乾的事情,難道這些人是讓自己認爲他們連半夜偷情的男女都不如嗎”
阿泰爾本想這樣說,但話到嘴邊他改變了自己的的意思,儘量是自己的語氣溫和點,“波利尼福先生,難道你不認爲那些利用戰爭犧牲別人、圖謀一己利益的人,對他們而言,你的這種說法當然具有吸引力嘍!而對那些心中不敬愛祖國,卻滿口國家民族大義,藉以矇蔽他人的傢伙來說,更是如此!”
聽了阿泰爾這番譏刺嘲弄兼而有之的話,波利尼福開始怒氣衝冠。他在也無法僞裝自己的斯文了。
“你!你竟敢誣衊我們對祖國的愛是假的?”
“各位,若你們真像你們嘴上所說的那樣關心祖國的安危,並願爲祖國獻身的話,那麼,在你下命令叫他人做這做那時,何不自己率先身體力行呢?”
對審查官的怒氣視若無睹,阿泰爾語氣間從容不迫?!氨确秸f,主戰派的政治家、官僚、文化學者、財經要人等可以組成‘愛國連隊’,爲人民做個好榜樣,一旦帝國軍隊來侵時,就身先士卒,衝鋒陷陣,如何?甚至,若能把居所從安全的首都移到最前線的艾倫伯爾要塞,豈不更好?住的地方還多得很呢!”
促使對方一時無法提出有效的反論,再一次的沉默中,雙方的對峙更明顯,敵意已到了劍撥弩張的地步,阿泰爾也心知肚明。但他毫無畏色的進逼道。
“人類各種行爲中,最爲卑劣無恥的是什麼?-權力的擁有者和諂媚權貴的人藏身於安全的地方,歌詠戰爭的偉大,用愛國心和犧牲精神等名目,強制將與自己無關的人送往戰場,這種行徑最爲無恥!爲使宇宙恢復和平,在我們繼續與帝國打這謂的戰爭之前,是不是應該先剷除國內這種低劣無恥的寄生蟲呢?”
這時,連空氣也變蒼白了吧!審查會諸官作夢也想不到,年輕的黑髮將官嘴巴竟然這樣毒辣。只有何意一臉意外地注視著阿泰爾。
“你所謂的寄生蟲是指我們嗎?”艾爾夫曼強作鎮靜,但聲音卻高低起伏不定。顯示他已經十分的憤怒了。
“我說的還有別人嗎?”
阿泰爾不留餘地地應道。艾爾夫曼暴跳如雷,樣子猶如鼓脹起來的青蛙,手握著議事槌猛敲桌面。
“你無故侮辱本席!莽撞無禮至極!我們認爲必須重新審覈你的品性!審查會只得再度延長會期!”
“我有異議-”但阿泰爾的聲音被不斷敲打的槌聲所淹沒。不過還好艾爾夫曼並沒有裝作沒聽見。
他理所當然的回覆道:“受審者禁止發言!”
“根據何在?”
“根據審查委員會主席的權力-哦!不!我不認爲有說明的必要!請遵守秩序!”
阿泰爾雙手插腰,鬥志高昂,在表情和態度間表露無遺。他決定不顧一切豁出去了,而現在正是時候!
“你不如下令退場好了!說明白點,我實在看不下去、聽不下去了!沒有付薪水也就算了,忍耐也應該有個限度的……”
國防委員長手中的電話鈴聲突然響個不停,打斷了阿泰爾的話。“喂喂!是我。什麼事?”
艾爾夫曼瞪著阿泰爾,充滿嫌惡的聲音向話筒傳去,但對方的一句話令他錯愕不及。他緊繃的臉青筋暴露,幾度叫嚷試圖證實事情真假,不消多久,他放下聽筒,滿臉狼狽地向在座的人尖聲叫道:“暫時休息一下!各位審查官到隔壁房間集合!秦*暫留原地!”
阿泰爾見此心裡已經明白了七八分,他知道事情鬧大了。不過具體是什麼事情他並不清楚,他只好無畏的瞎想,把自己連日受到的不公正待遇都和這件事情聯繫在一起。
因此他面無表情地看著落荒離座的審查官們,是發生政變嗎?不過,特尼西議長要是死掉就更好!-心存這種念頭的阿泰爾,似乎已稱不上是位紳士了。
以艾爾夫曼爲中心,每張臉都面無血色。敵軍大舉入侵艾倫伯爾迴廊!-這個消息像一把無形的巨錘,重重地敲擊著審查官們。
“我們現在該怎麼做,應該是無庸置疑的了吧!”何意是其中唯一保持鎮靜的?!傲⒖讨兄箤彶闀?,讓阿泰爾返回伊謝爾倫要塞,爲同盟擊退帝國軍-不!爲我們擊退纔對!”
“可是如此一來,豈不是成了朝令夕改,徒惹笑柄?我們現在纔開始審問他??!”
“難道要貫徹初衷,繼續審查下去?直到帝國軍殺至這個行星?”
衆人聞此不由得沉默起來,他們彼此互相望著對方的臉龐不知道如何是好。
“已經別無選擇了!”何意再次強調道。
“不過,我們決定了也沒用!必須請示特尼西議長!”何意聞此以充滿憐憫的目光望著臉上尚存猶疑的艾爾夫曼?!澳蔷瓦@樣做吧!只要五分鐘就可以了!”
……阿泰爾數了將近五千只羊,審查官們纔回到會場來。他感覺到氣氛和數分鐘前迥然不同了,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內心忐忑不定。
這時,國防委員長對他說道:“將軍!有緊急狀況!艾倫伯爾要塞遭帝國軍全面攻擊,據報,敵人挾帶著移動式的巨大要塞,大舉向艾倫伯爾挺進!事態緊急,必須立即派軍趕往救援!”
“……你的意思是要我趕回去?”
數十秒鐘的沉默過後,在溫和的表情和聲音中,阿泰爾確定了這個消息。艾爾夫曼看起來有點泄氣,但還是勉強打起精神說道:“當然啊!你是艾倫伯爾要塞及駐留艦隊的司令官,你的義務和責任就是阻止敵人侵略??!”
“不過,如今我是遠離前線的待審之身,態度又惡劣不堪,本當革職纔是。審查會一事究竟又該如何了斷呢?”
“審查會必須停止,司令官!我以國防委員長,也就是你上司的身份,命令你即刻趕回艾倫伯爾,指揮防衛與反擊任務!懂了嗎?”
聲音聽起來斬釘截鐵,不容對方有異議。然而,語音的餘顫卻顯露出說話者內心的極度不安。在法律制度上,艾爾夫曼固然是阿泰爾的上司,但假使阿泰爾故意違背命令,至使伊謝爾倫淪陷,那麼在法律根據上,他作爲阿泰爾的上司的實質權力,也將化爲泡影了!
艾爾夫曼終能察覺,以自身爲首的這一夥人無異於在火藥庫旁邊玩火!有了國家的安全才有他們的權力,有了下面的服從纔有他們的支配。事實上,他們並沒有確實地掌握根植於宇宙法則的實力。
“我知道了。我會回艾倫伯爾的。”
阿泰爾的話讓艾爾夫曼如釋重負般地深籲一口氣?!澳茄e有我的部屬和朋友,您能保證我的行動自由吧?”
“當然!你自由了!”
“那麼!我先告退了!”
阿泰爾站起身來,一位審查官這時對他開口說話,那是當初自我介紹時坐在尾端的男子,名字在當時便已忘記,言語間極盡阿諛諂媚之能事。
“司令官,有把握擊退敵人嗎?你是無人不知的‘魔術師秦’??!相信你一定不會辜負我們的期望!”
“我會盡力而爲。謝謝!”
阿土而談然應道。爲了搏取這些官僚的歡心而自吹自擂、妄下豪語,這種事阿泰爾做不出來。他的語氣變得如此委婉,原因之一在於他只想儘快脫身,不想再節外生枝,除此之外,應該如何對付入侵的帝國軍,此時的他也沒有明確的構想。
坦白說來,事態會演變至此地步,審查會應該負起完全責任。不過,阿泰爾也不能否認一個事實-帝國軍趁虛而入了,這是偶然的巧合還是早有預謀的呢?無論如何,人類的想像能力畢竟有限??!
要塞對要塞,在要塞中加裝推進裝置航行,這是大炮鉅艦主義的一種變相。就本質上看來,還談不上是衝擊性的新戰法。
不過,其突如其來和空前的規模卻對同盟的權力階層造成莫大的心理震撼,並促使他們提早結束這場鬧劇,釋放了阿泰爾。
足以破壞兩國間軍事形勢的劃時代技術,其中一種便是一萬光年以上的超長距離跳躍技術已經發展出來了-阿泰爾心裡思量著,一旦這種技術發展成功,帝國軍便有可能跳過艾倫伯爾迴廊,運送大批艦隊和補給物資進入同盟的核心。
要是有那麼一天,首都波尼斯的上空突然戰艦羣出,勢同熾雲蓋日,屆時,不但市民們呆若木雞,權力階層也只有在俗稱“城下之盟”-山窮水盡的全面包圍-的憾恨中,束手就範了!
那時該怎麼辦呢?-阿泰爾想都沒想過,這個問題已超乎他的處理能力,屆時誰能承擔責任?只怕連薪水都拿不到了罷?阿泰爾的退休金情結使他不得不如此忖度了一番。
阿泰爾扶正軍用扁帽,裝模作樣地拍拍衣服上的塵埃,大步走向門口。“對了!我差點忘掉一件重要的事?!?
阿泰爾聳立門前,模樣上恭敬有禮,實則毫無誠意地向全座的人說道:“你們特別選在帝國軍入侵的時候召小官自艾倫伯爾不遠千里而來,關於這件事,誰該負起責任,市民們一定希望有人出來做個交代!當然,我是指萬一艾倫伯爾要塞陷落的話……那麼,我告辭了!”
回過身,阿泰爾強壓住幾日來不滿的情緒,走出房間。聽了這番話,審查官們臉上的血液流量可能又將產生變化吧?阿泰爾很想留下來仔細端詳一番,但這樣一來,又得在這個不愉快的地方多待幾分鐘,他可不願意這麼做。
九位審查官凝然望著門開了又合上,有的人一臉挫敗感,有的人神色不安,有的人則怒氣衝衝。其中一人低聲罵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自以爲是什麼東西!”
褪去僞裝,小吏本性顯露無遺?!八。∫稽c也不像是救國的英雄!”
何意故作尖酸地應和道。“可是,如果沒有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現在我們可能已經被迫投降帝國,而且被關在政治犯監獄裡了,當然也不會有空在這裡玩審判遊戲了!他是我們的恩人哪!我們不知感恩也就算了,這些日子以來,還這樣折磨他!”
“但是他對上級魯莽無禮、態度惡劣,難道就不過份?”
“上級?政治家有那麼偉大嗎?我們對社會生產並沒有多少貢獻,我們的責任只是將市民繳納的稅金,公正而有效率地加以重新分配,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然後領一份薪水,如此而已。嚴格說來,我們不過是社會結構的寄生蟲罷了,拜宣傳之賜,使人產生錯覺,誤以爲咱們有多偉大。不過,在現在大談這種論調的同時……”
何意的目光益發顯得不以爲然?!皯鸹鸬木嚯x又拉近許多了吧!在這裡窮擔心又能怎樣?就像秦司令官所說的,敵人已迫在眉睫,我們卻偏偏老遠從前線召他回來,這個責任,誰擔待得起?看來,要準備辭呈的是我們,不是秦將軍吧!”
十幾道視線集中在艾爾夫曼身上,國防委員長肥厚的臉頰危顫顫地晃動著。召阿泰爾返回首都並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聽命行事罷了,雖然對這件事他並非全然消極。環繞在他身側的要員們,已在心中爲他的頭銜加上一個“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