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熱上來, 六月的偏差值測驗結束以後,大家便全力期待暑假的到來。
考試以後,花音便將重心放在了大提琴練習上。
七月的暑氣已經蒸的人不舒服起來。從七月初開始, 花音便幾乎每天都去片山家練琴。
片山雖聞名世界, 但他依然定居日本。用他的話來說是因爲自己的音樂靈感紮根於這片土地, 他怕輕易離開會導致靈感的枯竭。
片山的妻子是一位典型的家庭主婦, 不過年輕時也研習鋼琴, 現在則退於二線幫助打理家庭事務。長女學習小提琴,去年去法國留學了,身邊唯一的小兒子纔剛國小三年級, 卻奇妙的學習著黑管。
“你們快放暑假了吧?”片山在一邊研究著指揮琴譜,花音則在他對面架著提琴, 接近三個小時之間, 他們都在討論怎樣才能拉出明亮的音色。
花音聽聞立即擡頭看向伏在鋼琴前的片山:
“嗯, 後天。”
“哦!”中年男子淡然的笑了笑,他有些臃腫的身體貼在鋼琴上, 目光依然指向面前的琴譜,“暑假有安排嗎?”
“……安排?”花音奇怪的看著他。
“除了來我這裡練琴之外,還有其他安排嗎?”聽到花音奇怪的反問,片山便笑著扭過頭看向她,“年輕人的話, 不都會趁著長假出去旅遊嗎?”
“……”花音愈發奇怪的看著他, 長假不是更應該好好練琴嗎?
看到她表情的時候, 片山已經大概明白了花音的心思。
宮本家果然還是奉行嚴格教育的, 和自己抱著玩樂心態教育下一代完全不同。
於是他笑著長吁一口氣, 轉而又看向面前的琴譜:
“對了花音,我下週要去一趟美國, 大概一星期,所以那個星期你就不用來了哦!”他的語氣有一點俏皮的味道,花音注意到他幾乎從沒扔掉臉上的笑容。性格使然吧,否則如何造就這樣色彩繽紛的音樂呢?
“嗯,知道了。”花音點點頭,一週的空閒嗎?她真的很怕閒日子,因爲她不會打發時間,也許這段時間只能躲在家裡練琴了。
“不回英國去看看你父母嗎?”片山的鉛筆在琴譜上發出「唰唰」的輕響,陪襯著這句有些突然的詢問,讓她微微一怔。
確實,自己難道不應該回去看一看媽媽和爸爸,還有天音嗎……
“啊說起來,好久沒看到天音了,聽說是去旅遊了?”片山輕鬆的問道,卻讓花音微微一怔。她想起那天跡部坐在車裡和自己說的話,那是知情者統一口徑的說辭。“記得替我向她問好。”
“……嗯”花音猶豫了一下,隨後輕輕答應道。
不一會兒,琴房的門被叩響:
“請進。”片山大聲說道。
門「吱呀」一聲推開,是片山太太,身後跟著他們的小兒子片山久澤。小男孩拿著黑管從媽媽身後擠進了房間:
“吶花音姐姐,暑假住在我們家吧!”小男孩瞪著圓圓的眼睛看向面前一絲驚訝的花音。事實上她和片山龍之介已經決定在七月底的樣子開始集中訓練,所以到時的確要叨擾他們。但花音依然驚訝,面前的小男孩爲什麼會如此快樂的邀請自己?
“阿澤,不要纏著花音姐姐哦!”片山太太溫柔的提醒道。
小男孩撇撇嘴,樣子有點委屈。於是花音笑了笑:
“嗯,大概暑假會來打攪你們的。”
直到這句話以後,小男孩臉上纔出現了一陣驚喜。
“對了花音醬,那個男孩子來了喲!”片山太太有些小興奮的說道,花音聽聞,則無措地抿了抿嘴脣。小男孩看出了花音的緊張,於是撅著嘴道:
“花音姐姐今天不再呆一會兒嗎?”故意似的,久澤打斷了媽媽的話。
“阿澤不要耍性子!”片山龍之介的聲音稍有嚴肅,而後他終於放下了鉛筆,“今天就到這裡吧,別讓那孩子等你了。”片山知道他們的關係,從那首卡農開始,他就明白他們之間的關係。
於是花音不好意思地向久澤笑了笑,隨後起身收拾東西同他們告別。
走出房子的時候,還是被屋外的熱浪蒸了一下。花音走出了片山的別墅,鐵藝的門後,少年正交疊雙臂站在出口的路燈下。
“……”花音瞥了他一眼,隨後便自顧自向回程的方向走去。忍足無奈的起身,對於她接近於無視的態度,少年嘆了口氣:
“沒有一點點感動?”他走在她身後,花音穿著九分的卡其色休閒褲,褲腳被挽了上去,細白的腳腕時隱時現。她烏黑的髮絲依然被高高豎起,頭髮隨著走動而左右晃動。
關於上回在樓梯走道里的事,那以後誰都沒有再提起過。所以環繞在兩人上空的那抹尷尬始終揮之不去。
“吶宮本桑,”少年方纔還帶著玩笑的聲音,忽然沉靜了下來,花音微微一怔,腳步也慢了幾分,“我決定回老家大阪度暑。”
花音的步幅頓了一下,隨後又趕忙接上原先的頻率。這意味著他們在接下來的一個多月裡都會見不到面。他們之間的關係本不明朗,而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足以讓那件事情愈加隱秘。或許暑假以後,一切都會被深埋。
但花音只是點了點頭:
“這樣……我暑假也決定住在片山老師家練琴。”語氣裡還是會有一點小小的失落。
“吶宮本桑,”他接上方纔的話繼續道,“我想我有必要靜下心來思考一下。”少年的聲音憑空而起,伴著七月的蟬鳴,顯得愈加複雜難辨。
花音終於停下了腳步,白色的路燈架在電線桿上,有飛蟲在燈下嚶嚶飛舞。少女慢慢轉過身,身後的少年一副嚴肅的樣子。
所謂的思考,難道是指樓梯裡那件事?
因爲看到過瘋狂的自己,所以在投入下一輪瘋狂前有必要好好思索一下。與之前那滿載的戀愛史比起來,忍足想他這回是認真的。
於是經過短暫的眼神交流,各自心中不言而喻。
花音重又轉過身,她看著前方黑暗的街道終於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我等你答案。”
※
因此入學冰帝以來的第一個暑假,就在這毫無期待的情緒中開始了。
忍足在暑假開始的第一天就和花音告別,踏上了前往大阪的電車。片山則帶著一家暫時離開日本,去美國開始爲期一週的演出。
似乎在這個時候,才感到了一絲寂寞。花音在暑假的第一天抱著提琴從早上練習到晚上,然後昏昏沉沉睡了過去。直到第二天醒來,她才覺得要是這樣下去自己一定會受不了。所以暑假的第二天,她便決定回英國。
飛機票訂的很順利,當她踏上飛機的時候,已是午夜時分。少女甚至沒有給父母打去一個電話。行李不多,在英國的家裡,東西都很齊備。
坐上飛機的花音看著機艙外明朗的夜色,心情卻還是漸漸步入低谷。
她好像有點想念天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