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結束,6:4,青學不二週助勝?!碑敳门泻俺鲞@個成績的時候,忍足嘆了口氣。
花音依然站在鐵絲之外,看見他嘆氣之後卻還是笑著和對手握了手。很快,少年走向場邊,然後接受跡部批評。
冰帝的拉拉隊們今天有些泄氣,紛紛離開。練習賽大概是結束了,花音瞥了一眼記分牌,五場比賽負於對手三場。
就像此刻腳下的積水,花音心裡竟也默默產生些失落,變得一絲不乾脆。
然而場邊的跡部並沒有她想象中生氣,似乎和對方隊長很熟悉,少年還是走過去與他交談起來。
人羣漸漸離散。
以往這個時間的冰帝校園恐怕早已沒有多少人,正因爲今天的練習賽,纔會讓這個時間的學校才還那麼熱鬧。
不過很快,安靜就會像病毒一樣侵襲整片校園的。
泛白的天空,陰霾依然遮了七八成,因此黑夜怕是會比以往更早落下人間。
花音把大提琴向肩上背了背,她本打算今天就從宮本宅邸搬出,不過這種天氣到底有些難度。於是少女皺著眉頭望向天空,準備回大宅。
另一邊,球場上的跡部正和青學的隊長手塚愉快的交談著什麼,練習賽這種東西雖然輸贏也很重要,但友誼則顯得更勝一籌。大家尚還抱著輕鬆的心態,忍足則也和向日他們、以及青學的其他球員歡快的攀談著。
只是少年無意間的擡頭,還是對上樹影下少女的側影。
“不好意思,我先離開一下?!彼侏M一笑,向身邊道了個歉,便一個人匆匆離開了。
方纔還在與他交談的少年們有些摸不著頭腦:
“怎麼回事?喵~”說話的是青學的菊丸。
向日順著忍足方纔目光的方向,看了一會兒:
“噗——”然後便揉肚子笑起來。
“怎麼回事?向日學長?”連一年級的日吉都禁不住好奇起來。
“亮,還有慈郎……”少年扭頭看向看臺,發現天然卷的傢伙在水塘邊依然睡得心安理得,“嘖,又睡覺……”向日不免抱怨。
“???”宍戶奇怪的看向紅髮少年。
“忍足那傢伙去幹嗎,你懂得!”向日眨眨眼睛,笑得很曖昧。
“……”宍戶一臉茫然狀。
※
“宮本桑!”忍足順著球場的臺階向上,在離樹蔭不遠的地方追上了花音。少女聞聲轉過了頭,看著漸漸跑近自己的少年,她停下腳步。
忍足在她身邊站定,輕輕喘了口氣:
“剛纔的比賽你看了?”
“嗯。”
“嘖,讓你看到我輸球還真傷腦筋?!鄙倌暧行┐鞌〉乇г沽艘痪洹?
而花音竟想起自己站在球場邊,被他打球的樣子所吸引,臉上倒有些不自在:
“輸贏都很正常。”少女回答道,“我想對手一定也不簡單。”
“真沒想到你會主動替我解圍?!鄙倌甑靡獾卣f道。
“……”花音一陣語塞。
雨停後,潮溼的水汽在空氣中氤氳,飛鳥歸巢時的啁啾聲劃過蒼茫的天空。
“宮本桑…還不搬來這裡住嗎?”忍足很早以前就想問了。
“我本打算今天搬過來的,不過這天氣恐怕……”少女擡眼望了下天空,還沒來得及說下去。
“那麼我來幫你吧!”對面的忍足就打斷了她,花音再落下視線的時候,少年笑得三分甜膩的臉頰便映入眼簾?!拔胰Q件衣服,宮本桑先在這裡等一等我?!?
尚且沒等花音反應過來,對方已經轉身快步向球場走去。
花音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最終無奈的嘆了口氣。不過很快,她想起了一件事情,一件不太確定的事情。方纔整理東西離開琴房的時候,似乎把琴譜落下了。伸手去書包裡翻了一下,確實不在。
花音在心裡小小鄙視了自己一下,隨後只得掏出手機和忍足說明自己必須再回一趟琴房,看樣子今天真的不適合搬家之類。
“宮本桑的行李多嗎?”電話那邊的少年詢問。
“……”花音聽聞,在教學樓前的石磚路上停下。
“不是很多的話,我幫你去拿怎麼樣?”耳邊是這樣的提議,花音對他如此殷情的態度稍稍遲疑了一下。
“……東西…也不是很多?!毙欣钏呀洿虬?,家離新租的公寓並不很遠,花音覺得沒必要搬很多東西過去。
“OK!那我去幫你拿吧!這個時間房子裡有人吧?”
“呃,嗯……”傍晚時間,芳子都會在宅子裡打掃和預備晚飯。
“宮本桑就直接去租的地方吧!那麼回見!”
電話那頭斷的很乾脆,花音總覺得忍足比自己還迫不及待。但想到這裡,少女還是自嘲的彎了彎嘴角。那麼自己沒有阻止他,恐怕私心也不小。比如自己現在,也正迫不及待地搬出房子。
天色漸漸灰暗下去,音樂教室所在的教學樓早已空蕩蕩。
走廊天上的燈發出不自然的白色光芒,照的花音有些晃眼,這種感覺不太舒服。即便此刻,教學樓明亮的讓她就像處於烈日之下,但了無人煙的感覺還是悶得讓她上不來氣。
自己平時呆的教室在三樓,花音順著往復折回的扶梯,傾身向上。
樓道里飄來一個旋律。
起初是低低的幾個琴音,隨後便漸漸清晰起來。但對花音來說,她寧願自己沒有聽見這個聲音。
貝多芬《悲愴奏鳴曲》第二樂章。
一切都像陳舊的影片掃過腦海,花音甚至有一絲眩暈。
那個半夜自己聽見的曲調,那個半夜好似魔鬼一般喚醒自己的曲調!
她順著琴音躡足而下,天音的房間亮著一盞暗暗的黃色壁燈。她正俯身在鋼琴之前,彈奏著《悲愴》的第一樂章,激烈而洶涌的旋律,手指與琴鍵擊打出若干個猛烈的浪花。花音站在門邊,扶著門欄。
直到天音按響最後一個音符。
空氣在那之後的十秒內都還激盪著連綿不絕的旋律,繞著牆壁長久不散。
天音蒼白的臉頰,烏黑的眼珠被昏黃的燈光照得熠熠發光。
“花音,”她說,“是不是吵醒你了?”
站在門口的少女咧開嘴搖了搖頭:
“天音,我喜歡聽你彈琴。”花音笑著回答。
但是天音在那句話後很久都沒有開口。她只是一味地盯著花音看,棉質的白色睡裙方形的領口,露出她白皙的胸前皮膚以及深凹的鎖骨。
“但是花音,我好像彈不了鋼琴了……”琴凳上的女子涼涼說道。
“天音,你別開玩笑了!”門前的少女笑著打斷道。
“是啊……我怎麼會開這麼無聊的玩笑呢?”
對花音來說,這就是天音對她講的最後一句話。
那之後,她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樓下的天音還在彈奏著,《悲愴》的第二樂章、第三樂章嫋嫋升起。但是花音沒有聽完,她在第三樂章開始後不久便睡著了。那一夜的夢境冗長卻意外的安寧,從小時候和天音手牽手,到後臺看著她被欺負後淤青的手臂,從自己六歲改學大提琴,到天音十六歲出道成爲專業鋼琴演奏手……
只是夢醒以後,物是人非,樓下的房間裡再也沒有天音的身影,涼薄瑟骨的風吹起白色的窗簾,拂過漆黑的鋼琴。
……
而此時此刻,冰帝教學樓裡的某間琴房正傳來哀婉的第二樂章,花音甚至從琴音裡聞到了相似的味道,與天音溫柔相似的味道。
花音想,這個人一定認識天音,他一定認識自己的姐姐!
正是那間琴房,她站在門前,準備拉開移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