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年輕人,即便無法運用酒精炒熱氣氛,彼此血管裡流淌的活力也足以碰撞出熱量。
花音下廚的想法被向日、宍戶和後來加入遊戲的慈郎扼殺。因爲被要求日式料理,所以少女西式料理的夢想最終擱淺。
她雖然一陣不甘心,但所幸還是隱藏了起來。
身處廚房的兩人,少女一邊是主廚的忍足。
“既然如此,我打下手。”花音平靜的說完,就從忍足廚房的碗櫥裡抽出一根筷子,動作嫺熟地把頭髮盤了上去。
少年瞇著眼睛看向她,少女挽起袖管露出一截白淨的手臂,此時高高舉起撫過髮絲地動作優雅而迷人。
“怎麼了?”花音盤好長髮,見身邊的忍足遲遲不出聲便扭頭問道。
於是少年坦然一笑,伸手遞給了她一條圍裙:
“給你。”
花音接過繫上了身。
“其實我還蠻期待你的料理。”忍足笑著邊拿出食材邊說道。
“……”花音抿了抿嘴,“可惜今天沒機會了。”
“所以搬來以後,記得讓我嘗一嘗。”少年輕鬆地說道,卻完全忽視身邊少女已經微紅了臉色。
這樣的話,終究有些曖昧的成分。
即便他是自稱戀愛史滿載的紳士。
所以少女遲遲沒有開口,她只是低頭認真的洗菜切菜。
“壽喜燒,宮本桑吃過嗎?”
“嗯,不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今天也嘗一嘗吧。”
“四月份吃沒問題嗎?”
“這種東西只要你想吃,什麼時候都無所謂。”
最後,他們還是閒閒的聊起了日本料理,可空白依然佔了多數時間。
因此轉眼至此,所有人都已經酒足飯飽地趴在桌子上,一陣滿足。
牆上的時鐘漸漸指向九點,向日跟忍足告別,飯飽後的慈郎又是一陣昏昏欲睡,於是和他家住的很近的宍戶擔負起了送他回家的工作。
“以後再也不要約這小子出來了!”這是嚴肅少年的最後一句話,雖然這句話以後,慈郎忽然擡頭對他說:
“但是我很喜歡小亮啊……”
於是宍戶一陣驚悚。
……
聚會終於平靜的結束了。
這樣的體驗對花音來說卻很奇妙。
許多年前也曾處於喧譁的人羣,與他們尋找共同語言,努力攀附人際的所有理由只是爲了那個不善交際的天音。她永遠都無法自覺融入羣體,雖然本願總是善良而純真的。於是在英國就讀小學的時候,她被欺負過,來日本就讀初中的時候也被排擠過。她想起那時候和她們處於一所小學的跡部幫天音出過氣,而弱小的自己卻只是眼睜睜看著姐姐被高年級摁在牆邊……
不堪的記憶,那以後自己似乎變強了。因爲看到了堅強的上矢,聽到了他的願望是永遠保護好媽媽芳子。而那一刻,自己被感染了。現在想想,天音或許就是當時單純自己的唯一寄託。因爲她而塑造成了活潑開朗的性格,直到那一天,她站在蔚藍的天空之下,彈奏完最後的天上之音。
沒有飛翔,而是生生摔了下來。
這一刻,花音看清了自己,卻在不久後的現在又一次體會到同齡人之間的快樂。
少女將筷子抽出髮絲,烏黑的瀑布瞬間傾瀉而下。她坐在客廳沙發上收拾起自己的小包,卻忽然想起那時站在門前朝裡面張望時看到的書。
於是扭過頭,透明的桌面下正靜靜地躺著這本書。
《挪威的森林》。
花音沒有看過這本書,但她想起披頭士那首浸透淡淡回憶與安寧的歌曲。少女下意識的拿起這本書,一邊則輕輕哼起那首曲子。
寧靜的空間,鐘擺成爲了少女鼻息中那曲調唯一的伴奏。
“《挪威的森林》?”少年站在餐廳的走廊口,明亮的黃色光芒沒有灑在他身上,半昧半明的狀態,反而晦澀而優雅。
“你也知道?”花音擡頭看向他,小說則被她輕輕合上。
少年淺淺一笑:
“當然。”
他走到她面前,花音擡頭看向他,少年俯身拾起茶幾上的書本:
“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看過麼?”
花音將垂於臉頰的頭髮挽至耳後,然後搖了搖頭:
“是…愛情小說?”
“嘛,我覺得除了愛情應該也有一些其他的東西。”
“比如?”
“比如回憶、青春以及失去。”忍足拿著書本,書頁在他指尖滑過,鏡片上蒙上一片明亮的白色反光,“這本書我已經讀過三遍了。”
“是嗎……”花音稍有驚訝,看著書籤的位置,她以爲少年纔剛開始閱讀。
“所以,借給你也無所謂。”他忽然伸過手,將書遞給了沙發上的花音。
花音看了看清新的書封,又看了看對面那位嘴角含笑的少年,於是擡手接下了這本並不很厚的書。
“那麼,送你回去吧。”
……
夜路。
就如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花音不禁擡頭看了一眼頭頂的墨黑色天幕。今天的月亮皎潔而圓滑。
東京週末的夜晚,九點纔是夜生活的開始。街道上奔馳而過的車輛,明亮的車燈使他們的身影忽明忽暗。
“忍足,知道我家是鋼琴世家嗎?”花音忽然問道,聲音湮沒在稍顯喧鬧的街市之中。
燈光流過他的鏡片,暈黃了他深藍色的瞳孔,少年只是平靜地回答:
“略有耳聞。”
“沒有奇怪我爲什麼不學鋼琴嗎?”
“奇怪過,但是我更喜歡現在拉著大提琴的宮本桑。”
“……可大提琴是避難所,”少女無奈的開口道,“因爲我對鋼琴完全沒有天賦,或者連現在,也只是將自己的無爲嫁禍到大提琴上而已。”
“因爲你的姐姐?”忍足安靜的問道。
“……你知道?”花音一絲錯愕。
“十六歲出道的天才鋼琴少女,卻忽然在一年前音訊全無。”
“……”
“貴族學校,所有人的家庭背景總會被簡單曝光。”
花音將眸子對上身邊匆匆而過的人羣,良久開口,卻繞開了這個有些敏感的話題:
“書什麼時候還你?”
“無所謂。”
“那我儘量。”
兩人穿過這條喧譁的街道,轉入居民區的時候,宮本宅邸很快便躍入視線。
“今天會失眠嗎?”少年忽然打趣著問道。
“失眠的話,我就把這本書幹掉。”
於是少年彎了彎嘴角。月色之下,他顯得格外溫柔,門外,黑色鐵藝造型優雅:
“宮本…花音,”遲疑了一下,他還是沒有喊出那個略顯陌生的尊稱,少女微微一怔,擡頭看向他,少年沉靜如海的眸子躍入她的眼簾:
“你的大提琴永遠都只是你一個人的。”他低沉磁性的聲線,夾雜著關西腔,在這樣沉綿的夜色中,反倒讓人覺得格外蠱惑。
認真的忍足,不是許久之前,站在陰霾之中帶著旁觀者的心態,笑著要自己尋找東京故事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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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他,已經陷於自己的故事,所以希望充當改變故事去向的重要人物?
沉靜了一下,花音最終選擇淡淡一笑:
“謝謝。”
或許自己,只是自怨自艾的孤獨。又或許,從現在起,站在身後注視著自己背影的少年,會與自己並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