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何天華急忙走上前,他擡手拍了拍彭君肩膀,打斷道:“這不是好多了嗎?多注意休息很快就沒事了。”隨即牽起範婷雨的手,十指緊扣。
他得意地將範婷雨的手揚起,像是在嘲諷他。彭君立即明白了事情的一切。
“小君,過來。”彭母滿眼紅腫,面容憔悴地呼喊著兒子。針對何天華的舉止,彭母的推測是,原本範婷雨跟兒子關係很好,可惜她醫術不佳,導致她家人搶救無效死亡。她現在憎恨自己兒子是有理可尋的,她要好生安慰兒子。
“媽!您怎麼……”彭君看到母親的容貌,一定是過度悲傷導致。他深感愧疚,日後一定好生照料母親方能彌補這過錯。
母子二人緊緊相擁,相互訴苦。張警官暗示衆人離開,只留下王大個做照應。
“媽,我以前問過你一個問題。”彭君起身爲老媽倒了杯溫水。
“什麼時候?什麼問題?”彭母接過水杯,仰臉反問兒子。
“你相信這世上有鬼嗎?”彭君坐回牀沿與媽媽平視相望,他很想將一切告訴媽媽,畢竟她比任何人都值得信任!
“唉,你到底怎麼了,總是這麼孩子氣。”彭母聽後噗嗤一聲笑了,門口的王大個倒還好,至少他笑不露齒。
“少爺,談談你所遭遇的事,這對案情發展有幫助!”王大個的聲音依舊如此,粗靖而不聒噪,不乏他是一位訓練有素的保鏢。
“沒用的!你們幫不了我。”彭君看向窗外,他摸摸腰間的戒尺,心裡的使命感劇增。“媽,我不在你身邊時,你不應該這麼難過。還有弟弟!”
“住口,不要再講傻話!你的事就是媽的事。”袁琦揣摩著兒子的心思,突然想到了什麼,她扭頭對王大個招招手。
王大個緊忙走上前俯下身,袁琦小聲道:“去問問彭至,是不是他?對,一定是的!”
“怎麼可能?你講那些人是我爸譴派的?”彭君對母親得出的結論難以置信。
“夫人,我認爲不是的。老闆一直很關心少爺的安危。”王大個臉色凝重,語氣粗而小。
“但如果利益很大呢?!”彭母講完自己都緊張地捂起嘴巴。整個病房頓陷死寂,可三人心中都是洶涌澎湃,如同激浪抽打心中的田地……
張警官詳細地詢問彭君後,作了筆錄。衆人簡單拾掇拾掇便辭離了上海市區醫院。
車到家已是次日清晨。
彭母張羅著做了頓豐盛的餐點,除張江鬆警官因有公務在身不好挽留外,其餘衆人不好謝絕彭母好意,多少吃了點,便陸續匆匆離去。範婷雨在何天華的陪同下也辭離彭君,只是臨走前,略微猶豫地看了看彭君的手腕,手腕上是她送給彭君的玻璃手鍊,同時還有一根紅黑相間的線圈。
彭君上樓收拾東西時並沒有尋到薛靜雲,這讓他感到擔憂,不會又去殺人了吧?顧不了那麼多,她做什麼都隨她吧。他現在要去重逢那個令他百感交集的學校,一切都和他料想的不一樣,他感到暈頭轉向。
方纔飯後,他跟同桌周維暢聊片刻。兩人上學時期話並不多,今日卻感覺滔滔不絕,回味起來卻感覺都是廢話。而周維卻略有所思地與彭君對視,出於禮儀,彭君回敬他以微笑。不過他倒是感覺兩人脾性挺附和,更有意思的是,周維的妹妹周朵,是那天他從太平間逃出了時恰巧碰到的那個女孩。兩人在車上沒有聊天,倒是酒茶飯飽後話題接鋒。她見到彭君就是噗嗤地偷笑,大概是想到了彭君從垃圾堆爬出來的狼狽形象。衆人相繼離別,周維兄妹二人也匆忙離去。餘下彭君跟他弟弟,兩人閒聊一番,詢問了弟弟最近的學習情況等。他苦等薛靜雲無果,便不再多做停留,簡單收拾後便倉促地出了門。
果不其然,張江松果然跟蹤在後。若不是這些時日養成了警惕小心的習慣,彭君肯定發現不了他。他就知道張江鬆不信任他,因而採取這種手段偵視他,從媽媽放心讓他出門就可以看出。
張警官低估了彭君的實力,因而沒做什麼準備便跟蹤他,所不知他那一身*很是顯眼。彭君本意是去探望一下老鬼婆,畢竟是半個師父。可是攤上個跟蹤者,也只有將計就計了。如果當場揭穿張警官,只會讓他生疑,以後再被跟蹤恐怕不會這麼容易識破。
彭君本沒有乘車上學的習慣,但是爲了讓張江鬆更成功地跟蹤他,他破例坐了一次。公車上人不多,大都撐著惺忪睡眼與疲憊抗衡,也有的低頭小憩,偶爾的急剎車導致他們的額頭磕在椅靠上。
“還有心思睡覺?”一個熟悉的聲音打破彭君的睡意,他眨巴眨巴眼睛朝四周看,“你被人跟蹤了,不知道?”
“小歡?!”彭君未尋到人,倒是先聽出了聲音。“小聲點,裝裝樣子。”彭君瞧見小歡身披紅褂子,頭扎一根馬尾辮,正坐在他斜前方古靈精怪地朝他擠眉弄眼。他朝小歡眼神示意,坐在公交車最後一排的張警官此刻正專注地觀察彭君的一舉一動。
“沒事,你小心點就好,我講話他又聽不到。”小歡不以爲然道,之後索性跳下位置走到彭君旁邊,彭君緊忙把自己的書包挪開,讓小歡坐在自己身旁的空位上。“你不是答應我,帶我去找我媽媽嗎。今個我跟你去學校……”
“哦,你不講我都忘了。我晚上帶你去醫務室,圓了你的心願!”彭君講話時眼望前方,裝作若無其事,聲音也儘量壓到最低。
“那是當然,反正你又跑不掉。”小歡得意忘形道,突然又想起了什麼,臉色又凝重起來,“彭大哥,你昨天出什麼事了?”小歡兩眼瞪著他,一本正經。彭君對她很信任,便用心語告訴了小歡。
“原來如此,我講我們怎麼找不到你的蛛絲馬跡。”小歡聽彭君講完,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著。
“我們?!你和誰?”彭君聽出了端倪,不過他一下就想到了一個人,“是不是薛靜雲?她一定跟你在一塊!”
“是啊,我告訴你。我找到了……”小歡突然聲音顫抖,眼眶裡洋溢著自豪的淚,“我找到了……五年了!我的屍體,就被我爸爸藏在太平間的火化爐裡!”
“火化爐?!”彭君飛速回想著那天他從火化爐裡金蟬脫殼的情景。數十具喪屍圍攻,生死憂關。對,那股臭氣正是多年腐敗的屍臭。“你的屍首怎麼會在哪裡?會不會弄錯了?”彭君已經談論不下去了,儘管他知道眼前的小歡看上去十二歲,實際上她和他一般大小,甚至比他知道的更多,這個鬼與他根本不存在年齡代溝。
“我也想那不是我的屍體該多好,可惜張警官化驗過了,數據與真的是太符合了。屍體身上的衣服就是我這身料子。”小歡低頭扯扯自己的衣服,講著回過頭望望身後的張江鬆警官道,“他是個好人,我的屍首是他親自掩埋的,跟他哥哥的墳墓埋在一處。他在我墓碑前訴苦,還向我保證一定親手將罪犯捉拿歸案。”
“可是我不信任他!”公交車停了一站,下一站就是學校了,彭君搖搖頭,繼續道:“我不能把自己的生死交給一個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的人,這是把他往死裡帶。”彭君嘆息一聲,仰起頭,後腦勺貼著車椅,車子的振動牽連著他的大腦。由於這件事死去的星期八包子鋪夫婦使他惶恐不安,他不能再牽扯無辜的人進來。這時,一個人閃入他的腦海,他的同桌周維!這個自稱算命很準的半仙。“快到學校了,小歡,讓張警官睡一會吧!”
“哈哈,我一來就讓他去見周公了!你扭過頭瞧瞧他唄。”小歡把彭君的想法揣摩的心知肚明。彭君回過頭,看到張江鬆正如瞌睡蟲一般恬睡,腦袋一勾一勾的如同搗蒜,這滑稽的一面不僅逗笑了彭君,也引來小歡銀鈴般的笑聲。
“你確定他是來跟蹤你的,咯咯咯。”
“哈哈哈,他這一覺什麼時候才能醒?”
“嘻嘻,差不多到終點站吧!”學校到了,彭君掂起單肩包快活地下了公交車,身後是小歡紅色裙襬揚出的幻影……
公交車剛剛發動準備離開,又猛地急剎車,車門大開,走下一位衣衫樸素的少年。少年扯扯衣袖的褶皺,朝彭君的方向遠遠望去。他從單肩包裡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指南針,口中唸唸有詞。片刻,他收起那個法物,徑直朝校門走去,好一個陽光的少年。
“嘿,哥們。醒醒,醒醒!”司機走到最後一排,晃醒了正在酣睡中的張江鬆。張江鬆一臉迷茫地抿了一把嘴角的口水,引來司機厭惡的嘖嘖聲。原來張江鬆睡覺時嘴巴沒合攏,口水流了一褲襠,幸好警褲是酷黑色的。“不是我講,哥們你這是媳婦兒不讓進家門了,還是在外面玩小姐沒顧上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