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怎麼搞得睡著了……哎呀,人跟丟了!”張江鬆一把推開司機,氣惱地跺著腳。之後拿出手機撥通了單位的電話號碼,他焦慮地在車廂裡踱步。
“警察大哥,昨晚上玩了幾炮呀,今天看上去這麼虛……”那個司機也是夠無聊的,正好有個處境糟糕的警察擺在面前,他就沒完沒了地胡謅。“其實吧,想你這麼敬業、樂業的警察,我還是頭一回見。我有一哥們,週末去嫖一回娼,直接就歸佛了……”電話接通,張江鬆揮手打斷司機無聊的調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急促地下了公交。
彭君邁入班門,熟悉的教室陳列映入眼簾,記憶猶新。只可惜大家的面孔都稍有變化,班裡的位置更換過,還好,最後一排角落裡,班主任給他就有標誌性的空位。
大家都用看怪人的眼光望著他,這種感覺很不好受,顯襯得他與這個班級格格不入。老位置,心情也感覺陳舊了。現在是課間休息,教室裡比較嘈雜,他低頭看看手機,早讀課剛結束。不對勁!
彭君總感覺心中惶恐不安,似乎有什麼事情沒有辦妥當。他進學校後,先帶著小歡去了校寢樓後面的混合樓,醫務室就在混合樓。小歡的心願等待了五年,是應該償足她了。他站在柳樹下,對身後的小歡指了指二樓最西側的醫務室,道:“就是那裡!快上課了,我就不領著你上去了。記住幫我講點同情話,我和你媽媽有些過節。”彭君對這棵柳樹記憶猶新,柳樹下,他爲範婷雨照了一張照片保留至今。
“你確定是哪裡?我感覺不太像我媽媽的氣息。”小歡擡頭望向醫務室,那裡房門緊閉,陰怨之氣攏聚,她眨巴著眼猶豫不決。
“嗨呀,你還信不過我?放心去吧!”彭君推了把小歡,還幫她理理頭髮,對她儀容儀表滿意後方才離去。小歡回首望著他,他正興高采烈、連蹦帶跳地朝教學樓的方向奔去,肩上的揹包在身後拍著他的屁股。小歡嘴角揚起燦爛的笑容,回身化作陰風飄向醫務室。
上課鈴驟然響起,終結了班內的喧譁,也將彭君的不安感擱置一邊。何天華滿面紅光地走進班門,他昂首挺胸,步伐穩健猶如登場頒獎。他身後是一臉窘迫的範婷雨,他倆同時朝彭君這裡望去,並且朝他這裡走來。彭君看看他前面的空位,以及左前方隔著一個走道的空位,頓時明白了。兩人坐定,範婷雨坐在彭君的前面,左前方則是何天華的位置。彭君不敢看範婷雨的眼睛,其實也沒必要了,她現在已經跟何天華走在了一起,自己又何必找苦受呢。
第一節是班主任的壓軸課,不過她顯得有些疲憊,倒是臉上的妝襯出了幾分精神。她朝講臺下望了望,看到彭君奇蹟般的坐在角落裡,不由得傷心的搖搖頭道,“這次考試,我們班的總成績僥倖博得年級第一,這就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結果……”她冷冷笑道,“哦,彭君同學病好了?”不等彭君回答,她便直接開始講課。本以爲這樣可以掃掃彭君的威風,豈料剛張嘴開講,就有人打了個響亮的報告。全班齊目望去,來者一身簡樸打扮,甚是寒酸。定睛一看,正是休課半月的周維。彭君可謂全班最激動的一位。這傢伙難不成是爲了報答早晨那頓飯?呵呵,一刻不見甚是想念。
不容班主任發話,周維一臉壞笑地進了班門,徑直朝彭君走來,彭君欣喜若狂,彈簧般彈起,九十度彎腰鞠躬。“歡迎回來,我的半仙。”
“哈哈,客氣客氣。”兩人坐定,彼此激動不已,先是對虛度時日的痛心疾首,胡亂扒扯地唏噓一陣。之後就尷尬的相對無語了。班主任最近脾氣異常的好,情緒表現卻極爲怪異。面對這麼戲劇化的情景竟然能沉下心繼續講課。
這堂課上到一半,班主任無辜發生劇烈的乾咳,臉色泛青,五官扭曲,她雙手使勁掐著脖子,一句話沒講。她惡毒的眼神裡充滿敵意,直勾勾地盯著彭君看。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彭君一下子從凳子上彈起,正要衝上前制止,突然手被緊緊攥住,回頭一看,周維鎮定自若、朝他搖頭。察言觀色,發現班裡的人依舊在認真聽了,這令彭君大爲不解。
“你相信鬼嗎?”正在尋找原因時,周維冷不丁來了句話。彭君的眼一刻都不敢望向講臺,從沒想過一向注重形象的班主任竟然作出這種怪異至極猙獰樣。“經歷了這麼多事,你還不相信鬼?”
“我信!”彭君尋思良久,沉沉地講道,“你講現在該怎麼辦?班主任是怎麼了?”彭君不相信周維也對鬼怪之事有所瞭解,不便作解釋,索性將主動權駁給周維。
“哼,你還是不信任我!”周維隨即剜了他一眼,他從書包裡拿出那個指南針一般的器物,嘴中喃喃有詞,之後指南針跳躍著金黃色的光,指針筆直地指著講臺。“你再看!看到什麼了嗎?”
彭君不敢馬虎,順著金光望去,只見講臺上多了一陣黑霧。班主任在講臺上垂死掙扎著,雙手猶如鷹爪爆發著驚人的力氣,幾乎要把自己的脖子掐斷。憋的紫青的臉青筋暴露。
“快死了?”彭君雙手捏出汗,他從沒見過一個人如此猙獰。“救她呀!”
“你看像不像真的?”周維眉頭緊皺,雙眼緊盯班主任,想從中看出破綻。
“你的意思是,這是鬼結!是假的?”兩人對視,各自思索著應對之策。
“靠!你的鬼眼乾什麼用的?不要什麼都問我呀大哥,我只是半仙,還是自封的綽號!給我點面子行不?”周維極度不爽,氣的幾乎跳起來吼叫。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彭君糾結了,眼前的同桌竟然對他如此瞭解,他的鬼眼都被看出來了。“我的眼難不成又顯出原型了!?”彭君想起在壽衣店裡雙眼暴露的恐怖情景心裡大慌。
“別看我!看前面呀,都被鬼圍剿了,你還在這裡跟我計較個屁啊!”周維深深感到恐懼,這個鬼果真不好對付。看手裡的顯鬼盤指針晃動的這麼厲害,搞不好是個厲鬼,可是這學校怎麼平白無故有鬼?他突然想到了什麼,急忙問彭君道:“你老實交代,剛纔公交車上,你身邊坐著的小女鬼是誰?!”講話間,只見周圍光線漸漸變暗。
“開什麼玩笑,你跟蹤我?”彭君心境大亂,講臺上班主任身上的黑霧詭異莫測,不一會便充滿整個教室,只剩下他們倆這個角落,由顯鬼盤照射出一道光芒。“現在怎麼辦,這個鬼這麼兇猛,怎麼也不可能是小歡!”隨著黑霧的濃郁,耳邊的悉簌風聲也突兀地變成了鬼哭狼嚎,偌大的一個教室轉眼間成了人間地獄。
“還講不是,這鬼明顯是衝你來的!”周維飛速從書包裡拿出一隻手套戴上,之後閉眼唸唸有詞。手套閃著金光,祛散了一些怨氣。“你的鬼眼就沒什麼boss級的功能?我自己根本搞不定這個鬼。你多少露一手呀!”兩人無厘頭的掙執著,看似滑稽卻是驚險悚慄。
“什麼跟什麼呀,我眼前都是黑霧……”彭君兩眼瞪的渾圓,竭力想從黑暗中看到什麼。突然,他眼前的霧氣消散了。“是範婷雨!”彭君激動不已的喊出聲。此刻,霧氣爆炸般飛速佔領了所有空間,將顯鬼盤以及手套上的光芒都吞噬的乾乾淨淨。兩人正互相忙著自己的事,突然感覺兩人中間生出一股寒意,如同一道風牆將兩人隔絕開來。
“誰?!彭君,你跑哪去了?別開玩笑了,你死了我怎麼辦!”周維舉起手裡的顯鬼盤左右搖晃,像是在黑暗中尋找牆上的一隻蚊子。“你別衝動,回來!唉……”
彭君看到薛靜雲印堂青灰,表情痛苦不堪,雙眼充溢著哀求,一小股更加濃重的黑霧猶如響尾蛇在她身上來回纏繞,隱約發出嘶嘶聲。“救我!彭……”範婷雨被那嘶嘶聲折磨的傷痕累累,頭髮凌亂不堪,她忽地朝彭君伸出手,朝彭君撕心裂肺地哀嚎。
近在咫尺,彭君飛身上前一把緊緊抓住。“彭君,別碰她!”周維左手上的顯鬼盤靈光大顯,可爲時已晚。
整個教室一時恢復了光線。黑霧全部集中到彭君體內,他通體繞著黑氣僵愣在原地。周維環顧四處,才發現一切都是真正發生過。全班包括班主任在內,幾乎都陷入昏迷不醒的狀態。範婷雨與其他人一樣趴在課桌上昏睡過去。他拍拍範婷雨的肩膀,沒有動靜。直接將她的臉扳過來,只見她眉頭緊鎖,似乎在做著噩夢,任他怎麼推喊都無濟於事。
“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周維看了看範婷雨,回過身面對氤氳中的彭君。看目前的處境,只有他自己是理性無傷的,解救彭君成了他責無旁貸的任務,已沒有可推讓的人選。作爲一名不出師的捉鬼道士,捉鬼依舊要義不容辭、當仁不讓。他一路上跟蹤彭君到學校不就是爲了幫助他?好一個陽光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