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雨水正旺,道路兩旁水積成患。彭君一腳深一腳淺的拖沓著鞋往家走,兩隻運動鞋裡不知何時灌進了水,一擡腳水直往下流。溼襪子粘著腳底片子,難受的想當街把鞋褪掉。
他家離學校較遠,沿向西的大路直走穿過三盞紅綠燈,再拐進小衚衕就到了。通常他是騎著破山地車上學,無奈近來暴雨接連不斷,他被迫選了自己的雙腳11號。
彭君很快感覺到這條街與往常不同,行人幾乎絕跡,偶有一輛三菱Evo疾馳而過,之後卻又重回寧靜,馬路兩旁稀疏的停著一兩輛轎車,近了,呵!豪車呀,奧迪A8!彭君榮幸的站在那輛漆黑髮亮的奧迪車旁,細細研究端詳了起來。
如果我將來也能有一輛,那多好!他癡癡的想,好像那輛車正在傾聽。彭君憐惜的瞧著那輛奧迪,戀戀不捨的拗過了頭。
天上開始降著零星的雨點,彭君傻站在那,仰臉望著黑洞洞的天,雨落在睫毛上,閃爍著淚一般的光。彭君成績極差,每次考試成績出來後,班裡的同學都笑瞇瞇的諷刺他道:倒數(shù)彭君,數(shù)學多少分呀?可有我的零頭多?
這對他來講是還沒什麼,最讓他不能接受的是,今天晚自習,班主任把他喚到班門口,用溫柔的語氣勸告他回家和爸媽商量一下回初中重學的問題,讓他徹底絕望了。
然而他媽早就盼著他去廣州尋他爸,在他爸廠裡當個員工先幹著,反正在學校考零分也沒前途。雨點子大了,下得也有點急了,彭君急忙收回了視線,最後再次回首。
“嘎,”一聲鳥叫!
“啊,”彭君張著嘴巴,嚇愣在了哪,那輛漆黑髮亮的奧迪車此時竟轉眼間變成了純白的豐田銳志,雨點子打在那輛車光滑的前擋風玻璃上,匯成一道道水流。
“都是車,爲什麼要分貴賤呢?”車裡傳來一聲甜甜的詢問。可彭君卻嚇得毛骨悚然,由於他沒有尋到那聲音的來源,車裡根本沒有人。
“同學,我們做個交易如何?”正講著,豐田車車門“咯噔”一聲開了,聲音大了起來,竟摻有響亮的腳步聲,彭君感覺腿顫抖的幾乎要跪下來,“你放心,成果共享……”彭君渾身無力的站在哪,冷汗直流,緊促地喘著粗氣。
“嗨,學生,學生!”彭君聽見身後傳來飄渺的呼喊聲,像一位老者的聲音,“快醒醒啊,你掉魂啦!”忽然,一聲悶雷炸響,接連著是一聲悽慘的鳥鳴。彭君如夢驚醒,視線猛地恢復正常,他竟拗著脖子站在這半天,脖項痠痛,他又不得不調過頭就跑。
由於他的眼前是一個空空的停車位,白色的豐田,漆黑的奧迪,都是幻覺?就連雨點子都不存在,由於今夜根本無雨,或者講是鬼!
彭君跑得小肚子叫疼,還不敢停下來,他是個膽小的人,驚魂未定卻不忘記咬牙繼續(xù)跑。兩隻灌水的鞋沉的嚇人,鞋墊子和襪子貼紙似的粘在他腳上,他一下子沒注意,拌了一個踉蹌,速度緩了下來。
彭君一直感覺身後有一個穿皮鞋或者高跟鞋的女人在跟著他,他不敢回頭,他竟然知道那雙鞋的顏色,血一樣的豔紅。到了衚衕口,該拐彎了,彭君膽怯的扭過頭,空蕩蕩的馬路上沒有一個人,只有一個落魄的他。彭君猛吸一口氣,衝向了黑洞洞的衚衕。
他緊緊攥住門把手,右手從褲腰上取下鑰匙,手指頭抖的厲害,可算找到鎖芯了。他額頭上冷汗密佈,鑰匙狠狠地插入鎖芯,他猛地推開門,飛快的進入,再用力一推,門咣蕩一聲關上。彭君雙手扶著門,一種久違的如釋重負的感覺。
“開門呀,我需要你的合作!”那個聲音透過門縫再次鑽進了彭君的耳朵,撩撥著他驚恐的心,彭君緊崩著嘴,捏著鼻子,大氣不敢出。
“哈哈哈,真有意思,不和你開玩笑了!”那個甜美的聲音讓彭君很是激動,他睜圓眼睛仔細的繼續(xù)聽,“其實……我就在你後面,我早就進來了,哈哈哈。”彭君聽著那聲詭異的笑,心涼嗖嗖的,臉一下子白了,他合上眼,絕望的張著嘴。
片刻,彭君一咬牙,閉著眼回過了頭。他緩緩睜開了眼。
嘎,”一聲鳥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