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大驚失色,這具屍體至少有四五年之久了。若不是屍體腳骨處有一雙嚴重褪色的紅涼鞋,那根本就不可能分別男女。
“還是個孩子!”徐梅眼尖,指著從火化爐里拉出來的腐屍大呼小叫。
“我……嗚嗚嗚,那是我,我呀!”小歡疾風般朝屍體撲去,薛靜雲強行把她拉住,她一陣拳打腳踢,掙脫不開,悲傷地趴在薛靜雲身上掩面痛哭。徐梅聽到著,扭頭看向小歡,她的視線與薛靜雲相撞,火星四濺。她彷彿挺畏懼薛靜雲,慌忙避開了,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衆警員各自忙著各自的,張江鬆朝警員們匆忙下著指令,仍舊有大量警員魚貫而入,太平間混亂嘈雜。
鬼在哭,人在吼,彭君此刻又在何處?他的鬼眼是否能再次拯救他?老鬼婆又身在何處?
“警官,外面有情況?”警員神色倉促地跑到張江鬆身旁,邊講間另一隻手邊在空中揮舞著。
張江鬆起初的懷疑終於被身邊人證實了,剛進太平間時他就聽到了房外的聲響,只是當時聲音細微,現在恐怕有點晚了。正揣摩間,又是一陣汽車發動機聲音,張江鬆猛然驚醒,糟糕,調虎離山之計。
不容旁人反應過來,他一個機靈,鮎魚般鑽進令人窒息的火化爐裡。他的舉止讓在場的衆人驚詫不已,警員顧忌張警官的生命安危,丟下手裡的照相機也一頭紮了進去。
張江鬆剛鑽進火化爐就看到頭頂斜上方有個被捅開的大窟窿,房外明媚的陽光透過大窟窿照射進來,把空氣中懸浮不定的灰塵染成金色。他強忍臭氣,毫不猶豫,膝蓋一彎一直,猶如壓到底的彈簧,嘣的一聲躥了上去。他探出頭,汽車發動機的聲音便隨之而增,他慌忙翻越,無奈窟窿還是不夠寬敞。
他慌亂中手一抓空,身體失橫,隨即整個人麻袋般從窟窿裡倒栽到房外。和彭君的境況一模一樣整個腦袋都埋進了垃圾堆裡,他剛把頭從垃圾堆裡拔出來,就聽頭頂風聲頓起,急忙擡頭,看到一坨未知物應聲砸下。
他悲慘的哀叫一聲,腦袋又插進了臭氣熏天的垃圾堆裡,他一把推開脖子上的屁股,劈頭蓋臉大罵一頓。沒錯,正是他的貼身警員,他救主心切,不管不問,一頭霧水就從窟窿裡爬了出來,豈料腳下一空沒了著落,就摔在了張江鬆脖子上。
張江鬆顧不得那麼多,踉踉蹌蹌地走出垃圾堆,一隻腳上還纏粘著一條噁心的男士內褲。
“站住……站住。”張江鬆急步邁出垃圾堆,一輛白色的破舊解放牌貨車已經駛上馬路,拐正軌跡開走了,唯一留下的是一地未散盡的黑煙,翻滾著飄忽不定,如沸騰的黑霧。
他正失望,轉眼卻看到旁邊路旁躲著一個男孩,看他的年齡,應該是個高中生了。正納悶間,男孩身後又閃出一個身姿輕柔的女孩,女孩穿著樸實的校服,乾淨簡潔卻挺好看。張江鬆正想朝他們招手,卻愕然發現兩人正一前一後朝自己這裡走來。他頓時有些慌張了,他現在狼狽不堪,滿身污*簡直慘不忍睹。
女孩一臉驚慌,不停地附在男孩耳邊嘀咕著,走在前面的男孩倒挺穩重,一種歷經過風塵雨樸的冰冷態度。
張江鬆伸手扯了扯*,僵愣在原地。這樣雖不至於神采奕奕,但起碼看上去勉強有幾分精神。他瞧著這兩個學生模樣的孩子朝他走來,直覺告訴他,這兩個人會對他的案件進展有所推進。兩人站定,彼此間相互打量,嘴裡揣摩著怎麼開口。
女孩迅速上下打量張江鬆一番,突然捂著嘴巴跳出男孩身後。她的手指著張江鬆皮鞋尖上粘掛的污*,眼神裡充斥著厭惡。見此情景,張江鬆早早醞釀好的矜持頓時如煙絮般飄渺。他慌忙低頭,看到自己皮鞋尖上是一團布狀物,他朝前跐了跐,那東西反倒沒脫離皮鞋,竟一下子大奓開來。
一條粘著白色未知液體的破爛男性內褲赫然展現,見此情景,三人皆一臉尷尬,女孩捂著通紅的臉退回男孩身後。
“抱歉,呵呵。這……”張江鬆用另一隻腳一下踢開內褲,用相對較乾淨的袖子抿了抿額頭上的冷汗。男孩略懂略懂,兩人相視而笑。張江鬆擡手想跟男孩握手,看到自己手髒,又遺憾地垂下了。
和他一道從煙囪口摔下來的警員非常事宜的走上跟前,他慌忙低頭從口袋裡扯出衛生紙遞給張江鬆。張江鬆馬馬虎虎地擦擦手,畢了,剛想伸手重新握手,男孩卻提前握住了張江鬆的手腕,並開口講話了。
“張警官,我是失蹤者彭君的同學……哦,應該叫朋友。”男孩握手完畢,收回手,從褂子兜裡拿出手機。“我叫周維!這是我妹妹,周朵”他指指身後的女孩。然後打開手機相冊,慎重地遞給了張江鬆,補充道,“這應該是你想要的!”
張江鬆受寵若驚,慌忙雙手接過手機,埋頭一看,大吃一驚。周濤正是彭君班裡中途輟學的同桌。他性格內向,爲人處事也頗爲低調,因而輟學後並沒引起班裡其他同學的不適。倒是作爲彭君唯一可聊天溝通的人,彭君可整天無聊死了。
周濤遞給張江鬆的手機上顯示的是數分鐘前這裡的情況。由於距離較遠,畫面模糊不清,但僅憑一團白色的貨車輪廓張江鬆便肯定了。
貨車旁邊是一個穿黑色風衣的男子,風衣領子豎立著,遮住了一大半的臉。畫面上只有他自己,副駕駛室裡看上去也有一個人,樣貌無從查究,倒是她一身的白色制服與黑風衣男子形成了強烈的視覺反差。張江鬆腦海在飛快的尋思著,一個個人物在他腦前恍惚而過,到底是誰?
這種制服只可能是醫院裡的工作人員,張江鬆眼前一亮,他肯定了一個人,正是太平間裡的護士長徐梅。也不對,張江鬆很快就把自己的邏輯推翻了,他眼神暗淡無光,徐梅一直在他身旁哪裡都沒去,不會是她。
張江鬆繼續翻著這一連串的連拍照片,他翻動的手又遲疑地停了,他盯著一張照片愣愣地看。屏幕中依舊是那輛破舊白皮貨車,但是人物變化很大。副駕駛坐上的制服女人手裡拿著一面鏡子,之因而講是鏡子是由於它在反光,而且女人另一隻手裡拿著梳子在梳頭,由於側著身子,因而鏡子反光的厲害。
這就更令人生疑了,張江鬆知道這不可能是徐梅,徐梅是齊耳的短髮。一共三十多張照片,翻到最後一張時,張江鬆渾身一顫,照片異常的清晰,照片中的卡車已經開啓,正在往大馬路上拐彎。照片中只有黑衣男子自己,他把副駕駛座上的女人遮的嚴嚴實實。
他依舊只露出半張臉,眼神犀利,凌如寒光。張江鬆突然想起剛纔在太平間裡盜屍者留下的小拇指,他打心眼裡產生恐懼,可能真的和他想到的一樣。再查下去畢竟是小命不保,他在恐懼中又萌生一種刺激冒險的想法,他想用自己當誘餌釣大魚。當然,大魚是否出來,得看他自身價格如何。
“張警官……您有什麼線索嗎?”周維和妹妹周朵腳都站麻了,張江鬆依舊在全神貫注地盯著手機屏幕研究。一旁的警員也有些等不急了,在籬牆邊來回踱著步子,他百無聊賴地用腳踩踏著地上的髒內褲解悶。
“我也不是太清楚,線索有些混亂……”張江鬆繼續翻動屏幕,三十多張連拍照看完了,緊接著是下一個相冊,只有一張彭君的照片。圖片裡彭君背朝陽光,光線不是太好,剛看過彭君的個人檔案,張江鬆一眼就認出來了。“你和彭君很熟?”張江鬆把手機遞還給周維,伸手入懷拿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
“呵呵,也不是非常的熟,就……同桌……”周維一臉窘迫,他妹妹倒是對這件事不掛在心上,心不在焉地四處亂看。
“喂,去交通局幫我查一輛白色小型卡車,剛剛開向郊區……”電話接通,張江鬆抱歉地示意周維噤音。“還有,血液樣本儘快作出鑑別,我要結果。”張江鬆通話完畢,握手機的手朝站在一旁踩內褲的警員擺了擺,警員沒反應過來,周朵一臉生氣的朝警員嬌吼一聲。警員如夢驚醒,甩掉腳上粘著的內褲,慌張地跑了過來。
“讓人開車來接我們……”警員應聲諾諾,轉身撥打電話,“咳咳,順便把我辦公室的新制服帶上。”警員扭過頭賠笑道,“必須的,我曉得!”
“你們今天不上學?”張江鬆對這兩個學生髮問,畢竟今天不是週末,這事讓他們作目擊者不太適合。
“哦哦……上學呀,那個,呵呵。”周維似乎不願回答這個掉身份的問題,支支吾吾答不上來。身後的周朵反倒對這個話題挺樂見,她慌忙跳出來回答張江鬆。
“我哥輟學生,早就不上學啦。那個彭君是他最後一任同桌,沒有以後咯。他一直挺關心他同桌,還整天裝神弄鬼替別人算命,其實自己也是什麼都不懂……”
“朵朵,你幹嘛呢!怎麼講話呢?”周維被這一番話打擊的無地自容,慌忙恐嚇妹妹別胡講八道。
“小兄弟,你年紀還小,不知道讀書的好處,聽我的,上學可是條最容易活下來的路。”張江鬆脫掉了身上的褂子,露出裡面乾淨的白色襯衫,他碩實的肌肉極富線條感,看上去非常強壯,這都是他在部隊和刑場上磨練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