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彭君略微扭了扭頭,嚇了一跳。他看到身上壓著自己的屍體臉色紫青,五官扭曲,正是他在醫院接受委託的馮明瑞交警。怎麼他也在這裡?彭君驚恐不安,這裡該不會是火葬場吧。還是講,這裡就是秘密的所在地,幕後黑手的老巢!他認真記憶這些地形,以及一路上聽到的細微的對話。嗯,馮明瑞死了,肯定跟羅院長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還有正在推車的徐梅,到底什麼來頭,她似乎有偏袒與他。範婷雨還好嗎,她唯一的家人死了,薛靜雲呢?
“嘩啦,滴滴滴,”小套伸手入懷,拿出那把銅鑰匙將鐵門中央的銅鎖打開。之後用IC卡刷卡。工序複雜,接著是輸入密碼。驗證完指紋後,笨重的鐵門轟然中開。鐵門剛剛被推開,一股寒流就迎面衝出,三人都禁不住打了個寒顫。這股寒流使整個走廊瞬間跌至零度以下,水晶棺裡的寒冷比起此刻的低溫可謂小巫見大巫。彭君的第一感覺就是,這不止是寒氣,更多的還有聚集多年的怨氣。這冷氣跟陰間的孤魂一般,總會淘氣地鑽進衣服裡,心裡的惶恐已超越了肌膚的嚴寒。
小套輕車熟路地走進去,徐梅推著手推車隨後。進了鐵門,溫度又驟降了幾分,彭君幾乎感覺渾身僵硬如屍,呼出的細微氣息都凝固成霜。彭君對這個漆黑的陰寒地帶充滿了恐懼,自己將會如何,只能聽天由命了。當然,這只是這一刻的想法,之後燈光透徹的瞬息,他就被眼前所見完全陶醉了,心神得到最大的蠱惑。
小套走到左前方,那裡閃著一個微弱的白色光點。他在黑暗中摸索著拉下了保險箱裡的開關,頓時整個房間崩濺出奪目耀眼的萬丈光芒。徐梅回手將鐵門合攏,見小套正站在左前方的白色臺階上操控系統。彭君只能大致看到房頂的情景,這個地下室的房頂上都是凝固的大冰椎,形狀猶如石鐘乳,色澤卻跟玻璃裝飾品般晶瑩剔透。這裡幾乎四處佈滿高瓦度白熾燈,如同手術室裡的無影燈,整個視野拓實的毫無死角。
彭君扭過頭,又看到讓他大吃一驚的景面,他眼前是數不過來的冰制棺材。這裡至少有兩個足球場那麼大!這還沒完,更震懾人心的是幾乎每一口冰棺都雕刻著栩栩如生的冰龍,每一個根冰龍的鬍鬚都清晰映現,龍眼炯炯有神,龍瞳中幽幽地繞著藍光,那藍色是那麼純潔無暇。冰龍的龍角和龍鼻都是一般工匠所達不到的逼真度。建造這個驚世駭俗的工程所謂何事?直覺告訴他,這是一個維大的機密工程,一切都太絕妙詭異了,這些冰棺的位置擺設似乎有什麼蘊義。這是一種易使人陶醉的經歷,彭君彷彿置身於幻想中,難道是,鬼結?!
彭君目瞪口呆,他竭力想一睹這個大房間的全貌。對於他這個土生土長的農村娃娃,它蕩魂攝魄的格局實在具備強烈的吸引力。現在一旁的徐梅狠狠地踹了他一腳,凍僵的肢體很久纔給他傳來感覺。他慌忙緊閉雙眼,繼續裝死,他知道自己這次完蛋了。這個最毒婦人心的徐梅一定會再補他幾刀,他到現在都難以想象,以他的體質,在捱了幾刀身體嚴重缺血的情況下,又在水晶棺裡關了那麼久,能活到現在真是不可思議。
徐梅剛想講什麼,卻被小套打斷了,“你在哪幹什麼呢?把屍體推過來!”徐梅反應遲緩,連聲應諾,低頭推著車過去。房內的地面也是被冰封的,但沒有想象中的溼滑,反倒粗糙便於立足。每個冰棺四角都有一些碎冰渣子,冰渣大小不一,遠遠望去,尖冰滿地。
“你能快點嗎?瞧你那體質,這個溫度都受不了,真是飯桶。”小套往系統裡輸入彭君的個人資料和簡單的檔案,之後拉下一個手把,不遠處的一個冰棺便緩緩地自動開啓了。徐梅領了指令,低頭推著手推車朝那裡走去,她愣愣地望著手推車上的彭君,一臉焦急和遺憾。手推車笨拙地左拐右拐,來到那個開啓的空棺材旁,她將馮明瑞的屍體一腳踢開,之後彎腰準備抱起彭君。就是這短暫的彎腰,她的左手在除彭君之外任何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隔著他的心臟,重複地寫了一個字。彭君鬆弛的神經再次高度緊繃起來,他完全明瞭,但卻不再相信她,現在又不是出手的時候。算了,生死由她吧。他臉頰微微一笑,一副坐以待斃的安詳。他竟然有興趣嘲笑徐梅是個左撇子。
徐梅將彭君平穩地放躺在冰棺內,彭君本以爲會被棺裡的冰渣gén著脖子,躺進去才發現,這冰棺裡外協調,內部做工非常精湛,不但寬敞且內壁打磨的也比較平滑。“老闆,好了!”徐梅朝小套的方向擺手手,冰棺竟自己緩緩地合上了。
彭君耳畔傳來一聲利器插入冰棺中的聲音,猛然睜開眼,發現是一柄長尺。他愕然看到,冰棺蓋上,徐梅再次用左手匆忙地、反覆地刻畫著那個字,彭君整個心房涌發講不出的激昂鬥志。他仔細看了看那把一半被插入冰棺的長尺,萬分感激。
彭君瞧著冰蓋上漸漸模糊,最後被寒氣掩蝕掉的‘活’字,頓時明白了徐梅的難言之隱。看來他能活到現在皆拜她所賜。
聽棺外的寥寥對白可知,兩人此刻正在安置馮明瑞的屍首。趁此閒時,彭君開始慢慢活動起來,他蜷縮著身子亢奮地搓了搓手指,之後欣喜地撫摸那半截長尺。雖然他大腦裡塞滿了種種疑惑,可存活下來的目的擺在眼前,他毋庸置疑。他看到這把異常修長的鐵尺之因而興奮,是由於它曾在市中心醫院的太平間裡挽救過他一命。那次求生使用它比較倉促,因而並未仔細觀看它,這次近距離詳觀,他才發現這把尺子異於常態之處。
長尺插入棺內的長度半截約有二十釐米,如果算一半的話,加上籠統的第一印象,這把長尺應該有四十釐米。它看上去並非尺子,表面上的刻度是有人刻意噴的黃漆,大部分已褪色了。從顯露在外的部分可看出,它通體爲深黑色,是一種不凡的材質,上面歪歪扭扭刻著的花紋更爲它籠上一層年代的舊紗。無論如何,徐梅費盡心機從垃圾堆尋回來給他,就必定有什麼緣由。這把長尺很堅硬,能直接把煙囪劃破,又能輕而易舉地插入這麼厚的冰棺內,堅韌程度可見一斑。最吸引彭君的一點並非這些,而是它的不明來歷,要知道‘畫屍人是不用尺子的’!徐梅和小套很快忙完了,徐梅斗膽地提出請求講由她來關閉系統,可能是迴音的作用,徐梅的聲音清晰可聞。小套咒罵了她幾句,沒了生息,可能出去了。徐梅也沒再講話,良久,一個徹耳的聲響後,整個房內燈光皆失,原本晶瑩剔透的冰棺瞬間刷漆倒墨般伸手不見五指,加上窒息的寂靜和咄咄寒氣更似一口真正的、已經入墓的楠木大棺。
一番摩拳擦掌後,彭君弓身頂了頂冰棺,他消瘦如材的脊背隔著衣服都感覺到冰蓋的徹骨嚴寒。看來這口冰棺並非這樣開啓的,或許他將葬身於此了。試試其他方法吧,棺材通常都是推滑著開啓的,他伸出手指頭卻又無從下手,整個棺蓋奇滑無比。他很快想到徐梅插入冰棺內的鐵尺,呵呵,並非無懈可擊吶。彭君雙手緊握鐵尺如同割劃一堵城牆,他很快就泄氣了,這把破尺子並沒給他帶來多大的好運氣。冰棺內不但空氣愈漸稀薄,且比躺水晶棺還要寒冷,他拼命的摩擦四肢,可體內的熱量依舊如竹籃中的水一般飛快的漏空。
他摩挲著,身上除了空口袋,什麼也沒有,他算是長記性了,下次出門非得帶上百寶箱不可。他不能容忍武俠小講了,特別是《神鵰俠侶》中的睡冰棺的情節,淨是扯淡,他回去就把珍藏版的武俠小講全焚燒了。他腦海裡突然想起了薛靜雲,他現在的淒涼險境都跟這個女人的死有關,真想做回普普通通的差生。她可是看過他百寶箱的傢伙,也知道了自己喜歡範婷雨的秘密。真的,人在臨死前想的事可真多。
彭君雙眼竟無緣無故地疼痛起來,兩顆瞳孔肆無忌憚地往外暴凸,他使勁地眨巴眼,就是壓制不了這驟勢。完了,冰棺內暴斃而亡,會不會太慘了點,真他媽的命運多舛!他這雙不屬於自己的鬼眼似乎跟這把鐵尺有依賴感,像被磁鐵吸引了一般,眼眶都兜不住了。完了,成了瞎子這輩子就完蛋了,他從未想過眼睛竟然這麼重要。有個冷笑話道:新婚之夜,別人把瞎子被窩裡的老婆朝天鼻孔翠花調包成了暴牙妹如花,他因爲眼瞎看不到,問新娘話話她也不吭氣,以爲是她喉嚨不舒服就沒追究。之後悲催了,他當晚做的激烈,四個牀腿崴斷仨。事後他伸手摩挲新娘的臉,朝天鼻孔倒是沒摸到,就一副合金牙套……他眼皮使勁兒合攏,雙手也拼命的往裡捂著,最後直接變成用手指頭往眼眶裡捅了。這種誇張的舉止竟然絲毫不感疼痛!彭君震驚了,用去年的流行詞講就是‘我和我的小夥伴都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