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我有一個問題,這個垃圾堆到底有什麼好處,爲什麼你也從裡面鑽出來……”周朵問完就發現自己用詞不妥,什麼是鑽出來,這問題太諷刺了。
“什麼意思?難道除了我和我的警員,還有別人?”張江鬆疑惑地詢問,還回過頭看了看那個蚊蠅縈繞的垃圾堆。
“就是彭君呀!”周朵把昨天中午放學回家,又是怎麼怎麼遇見了彭君,彭君當時的狼狽樣子等等如實招待了出來。講完,見張江鬆整個人都聽呆了,她有些不解風情了,又嘟著嘴問,“爲什麼你們對這個彭君那麼感興趣?他看上去長的還沒我哥帥呢!”
“他死了!”周維拉了拉妹妹的衣服,讓她別這樣喋喋不休,女孩子要保持矜持。周朵吐吐舌頭,不講話了。
“不,在沒找到屍體前,不算!”張江鬆講的很冰冷,彷彿對這個案子報了決心,不查個水落石出誓不罷休。況且有一種無形的意識告知他彭君的失蹤與馮明瑞的死有著密不可割的牽連。一想到那根帶有恐嚇意義的小拇指,他就怒火中燒,恨不得馬上將歹徒大缷八塊。
“他沒死?!”周維聽到張江鬆這麼講,黯然失色的眸子又萌生了一絲閃亮。“張警官,我能參與你的案子嗎?”周維眼神誠懇,雙手緊扯著張江鬆的襯衣袖,他手指因爲緊張而顯得顫巍,這反常的舉止讓他妹妹都爲之驚詫。
“他是你什麼人?”張江鬆狐疑地詢問道,這個周維彷彿有什麼秘密不讓他知道,他好奇的想知道一些,可週維絲毫不透漏。
“我……我是……”周維有些緊張,顯得回答非常口吃。剛想緊跟著詢問哥哥的周朵閉嘴了,看到周維嘴角劃過一絲自豪的笑意。在她記憶裡他哥哥從未如此緊張過,因而他這副緊張兮兮的模樣裝的不太像。“意外之人!”
“張警官,車子到了!”警員講完朝馬路上跑去,不久又跑回來,拿出一身嶄新的*。“張警官,到車裡換吧。”
僵持不下的三人朝警車走去。
“妹妹,你去上學吧,靖課不好的!”
蔚藍的天映著幾朵棉花糖似的雲,照著整個凡塵世間格外亮堂,黑色只能蜷躲在影子裡。警車呼嘯著急馳而過,揚起一路黃塵。彭君是生是死?不會正在黃泉路上苦熬吧。
北京的天空被稠密的烏雲捂得嚴嚴實實,陽光似羈鳥一般掙扎著渴望衝出窒息的屏蔽。每一次流血換來的努力都能博獲一絲稍縱即逝的自由新生。
彭氏集團股份有限公司北京總部。
走廊上是一串焦急的腳步聲,秘書小高邊走邊用手撩著凌亂的披肩長髮。整個走廊只有兩盞復古式電燈,燈暈昏黃稍顯昏暗,恍如地獄裡的鬼火。正像一個陰暗的人,懼怕光與熱的熾烤,也罷,這倒免得引火燒身。她停在一扇色調陰暗的木門前,剛想推門而入,突然想起了什麼,又趕忙退了半步,擡手敲了敲木門。
“咚咚,”她顯得很慌怯,卻又出奇的謹慎。鈕釦緊扣的深藍色制服外套裡是一個寬鬆的白色T恤衫,她出來時匆忙,只是把制服套在了身上,這顯得有些不檢點。
敲門聲很小,只是在這個空靖的走廊裡格外的噪耳。她收回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機械手錶,靜止的短針將阿拉伯數學十攔腰截斷。她聽到房間裡傳來厭煩的垢罵。不知爲何,心裡反倒鬆了口氣,她耐著性子足足等了十分鐘,裡面又傳來陣陣鞋底摩擦地板的悉簌聲。
“進來吧。”這聲音拖著疲憊般沉重,小高把門緩緩推開,之後就看到總裁彭至身披一件灰色皮衣,幽靈般站在窗簾處。整個房間僅靠辦公桌上的檯燈維持視野,無熱的餘光,死魚般的陰冷。小高慌忙將夾在腋窩下的文件夾捧在手裡,忐忑不安地邁步走過去。她把文件夾擱在手裡,手指顫抖地翻開,上面印著一張彭君的兩寸照片。
“彭總,警方確認……您的長子彭君於今日上午被歹徒數刀斃命……屍體還沒找到。”雖然彙報這些東西都於小高毫無牽葛,但作爲一個弱女子,心裡不免提老闆黯然神傷。
“唔……好了,我知道了。沒什麼事,就回家吧。”小高聽了遍體生寒,這回答完全超乎她的意料。她本以爲老闆會偷偷地流淚,那怕只是哽咽一聲。她至今不能理解,老闆既然對兒子這麼關心,又爲什麼口出狂妄,彷彿不在意這個命運多舛的長子。“對了,一個先生方纔來電,講想和你聊聊。”
“誰?是誰?”彭至在官場處事多年,這次卻彷彿非常敏感,略顯驚愕地扭過身。小高心裡一沉,黑暗中,彭至的眼神冷光顫爍地直視著她。
“哦哦哦,他讓我告訴你他叫大個。”小高繼續彙報自己的線索,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眼前的老闆吩咐的,至於爲什麼,她無權詢問,也沒有資格。雖然她很好奇,自己的老闆似乎從來不關心自己公司的營業問題。
“嗯,知道了。”老闆走上前,他雙手輕緩地壓在小高的雙肩上,之後雙手下滑至小高豐滿的雙胸前。小高大驚失色,慌了心神,她以爲老闆有什麼非分之想,正忙想擡手推開老闆,卻發現老闆雙手捏著她的衣服兩傍扯了扯,親自幫她扣上了一個鈕釦。之後他低頭髮出一聲憂鬱的嘆息。“出門記得穿的檢點一些。好了,你回去吧。”
“我……知道了。謝謝老闆!”小高低著頭不敢直視老闆,她兩腮緋紅,額頭滲出細汗。扭過身腳步慌亂地朝門外逃開,講實話,她從來沒想到老闆會如此體諒下屬,她對自己方纔的胡亂猜忌感到羞愧。
“小高呀……你跟我多久了?”彭至擡頭望向正準備離開房間的秘書問道。小高一臉不解地回過頭,之後撅著嘴瞧著天花板回想,朝彭至微微彎腰道,“有五年了,彭總。”一種莫名的恐懼感撲面抵來,這麼問意味著什麼?完了,不會是要辭了她吧?“彭……彭總,我做錯什麼了嗎?”她有些慌不擇路,又感覺自己這樣問很不可理喻,自己畢竟只是個秘書。
“呵呵,看你緊張的,我只是決定給你加點薪水。”看到小高一臉無辜的驚恐,彭至倒覺得自己做的有些過了,他望著小高賠了一笑。
“加……加薪水?真的?謝謝彭總,謝謝,其實不用的,我感覺我總是幫倒忙,能不被您辭銷就很幸運了……”小高能攀上這麼個總裁也是三生有幸了,她對這個擁有著至高無上的財富的彭總充滿了敬畏。
“明天早上,你把東西收拾收拾,搬到這裡來住。”彭至丟下這麼一句話就繞過屏風進裡面的臥室了。小高當然不能理解,這算什麼?同居?隨他吧,畢竟白吃白喝五年了,那怕最昂貴的*也沒她這麼幸運。女人的這身皮囊無非是供錢來調配的,她早該想好的。五年前,她孤苦伶仃在華燈初上的街口放聲慟哭,是這個男人把她從死亡的邊緣拉出來,並給予她夢境般豐實的物質享受。當時她就有委身相許的衝動,只是聽聞他已經有了家室。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容不得多想。
待小高出了房間,彭至猶豫不決地來回踱著步子,片刻,他緩緩地坐回辦公桌旁,雙手顫巍地拉開了桌上的抽屜。裡面亂糟糟的都是文件,他拿開這些做掩飾的文件,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巴掌大小的玻璃相框。他捧起相框,照片上是一張公園的石椅,上面坐著一男一女,男人腿上坐著一個手握玩具槍的小男孩。彭至顫巍的手撫摸著照片裡的男孩,眼角的淚滴在了上面。良久,他放下相框,拿起了桌上的固定電話撥通了一串號碼。
電話很快便接通了,話筒裡傳來一個憨厚沙啞的聲腔,“對不起彭總,我失誤了。少爺很可能……死了。”聲音微弱,充滿愧疚,似乎已經沒了存活的意義。
彭至愣愣地瞧著桌面發呆,腦子裡嗡嗡作響,他的擔心竟然成了事實,他是否該懺悔。還是講,理直氣壯地安慰自己,沒事,我有兩個兒子!通話僵持,彭至久久保持沉默。
“謝謝彭總對我的眷顧,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對面彷彿下了最大的決心,他講這句話的語氣堅定不移。
“夠了!你還不能死。”彭至一拳捶打著桌面,桌面上的東西輕微地顫抖,他朝話筒繼續怒吼道,“活要見人,死……要有屍。給我找出兇手,做陪葬。”
“是,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等等,記得照顧好她。”
“明白,夫人現在……還好。”
……
郊區寒風凜冽,秋夜的風猶如染了烏墨的刃,銳利致命,更似幽靈,悄無聲息地壓榨著生物僅存的血溫。
一輛破舊的白色小型貨車緩緩馳來。貨車並沒停靠在路邊,而是徑直斜穿過綠化帶到達一塊寬闊的草坪,司機駕車技術十分高明,不留一絲痕跡。車窗被搖下來,司機戴著墨鏡謹慎地探了探四處,他的身旁坐著一位風姿誘人的制服女人。確定四處無人後,卡車停穩熄火。女人一把褪去身上的白大褂,推門走下了卡車,男人摘下多餘的墨鏡,也打開了一旁的車門。女人扭著翹臀走到男人跟前,她伸出手反摟著男人一臉緋紅地嬉笑道,“小套是誰給你起的名字?這名字讓人聽了害臊……”
“驗貨!”男人語氣冰冷,陰沉著臉掙開了女人,拿起車鑰匙走到貨車後面,開鎖、拉門。之後是一股寒意襲來,整個四處都升騰著咄咄逼人的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