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上,一葉輕舟隨著水流擺動,白紗微揚,船尾的小童黑黑的俏臉,頗有幾分俊秀,撐竿在一旁閒閒地躺著。
船頭,一人一襲淡黃色長袍,袍擺用金錢繡著一朵大大的菊花華貴之中卻有一種隱者的飄逸。頎長的身形臨風而立,漆發飛揚,纖長白皙的手指攀在壺耳上,伴著明黃的茶水注入杯中,水氣騰騰,爲其染上一層朦朧的霧色。剔透的指尖從盤中拈起幾片粉嫩的桃花浮於明黃色的茶中。
黃衣公子將茶端至珍珠簾前,一雙同樣如羊脂般的手探出珠簾,接過茶後又縮回船篷。船篷中付出杯蓋輕合之聲。黃衣公子靜立片刻,側臉輕問:“如何?”
篷中一陣靜默,一聲輕嘆:“茶是好茶,可惜不合時宜?!?
黃衣公子挑眉,嘴角彎彎:“哦?如玉何出此言?”
“分明是三月春回時,何以杯中是落花水流紅之景?茗菊不是說過‘茶,合爲時而作’?”
展茗菊含笑在,溫和而語:“我也說過,茶,合爲心而作。如玉今日的心不正如這杯茶嗎?”
風如玉淺笑:“如玉的心事,瞞得了天下,卻瞞不過茗菊?!?
展茗菊說:“於我而言,茶心是我心,於你而言,則是那琴心。我一直不解,爲何每逢桃花盛開之時,如玉總是悲喜不定?就連素愛的琴也冷落了?!?
風如玉嘴角依舊保持著那一抹淡淡的笑,眼中卻閃過一絲恍惚與茫然,爲什麼要莫名地悲傷,連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啊!
他不答,反問:“那茗菊爲何每逢大雪紛飛時,便獨自出神?”
展茗菊沒想到他會反過來問他,一時間,竟被問住了。爲什麼要在雪天出神?他也想知道爲什麼?。?
頓時,兩個陷入各自的思緒中,默不作聲……
“呵呵……”船尾一聲稚嫩的笑打破了先前的寧靜。
風如玉輕喚:“小玄!”
小童面色微赧,低頭說:“對不起,公子!”可是眼睛還是偷偷瞥向對岸,黑黑的臉憋得通紅,撲哧一聲,終究還是沒能忍住。
風如玉輕嗤:“真是個小傻瓜!”
展茗菊順著小玄的目光看向對岸看去,在人煙稀少之處,兩個人影在一株桃花周圍打轉,時不時抓著桃花搖一搖,時不時又擡頭向幾步之外的一個白影說著些什麼。那個白影的人怎麼好象鬼鬼祟祟的,倒像是在給另兩人把風。路人經過,他便扇著風,裝作若無其事地賞風景。莫不是真的……
展茗菊輕笑,“看來風侯府還得加強民風教化?。 ?
風如玉坐在船篷中,自然看不到岸上的一幕,他問道:“難不成岸上有什麼有傷風化之事?”
“偷桃花可算是有傷風化?”展茗菊笑問。
風如玉愣了愣,偷字用得好生奇怪,這城郊桃花天生天長,遊人折一枝回家觀賞也不是什麼稀罕事,他怎麼用了這樣的字眼?
展茗菊笑:“一人把風,兩人動手,欲將桃樹連根拔回家。縱然算不得偷,想來那當事人心中也並非坦蕩?!?
風如玉擡眸,淡淡地笑,好個貪心之人,竟要連根都拔回家去了。突然心中莫明襲過一絲暖意,這莫明的感覺,連他襲擊都嚇了一跳。多少年來,他閉門不出,早已是心如止水,波瀾不驚,爲何今日竟然憑空起了恁多波瀾?心中隱隱升起一絲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