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悠驚呼一聲,一抹淡藍色的身影隨即便衝了進來,浪兒抓起賞傾心的手,那上面滲出的血珠讓他看了很是心疼,“煙兒,你的手怎麼傷了?”
“不礙事,只是不小心割傷了,你先出去等等,飯馬上就好了。”
浪兒哪裡肯讓她再做?斷然拒絕道:“不行,你不能再做了,讓若悠姐姐去做!”
若悠?
賞傾心想起那隻被毒殺的雞心裡一怵,“算了算了,我可不想死!不過是個小傷口,我哪裡有那麼嬌貴?你快出去吧!”
“就是就是,小公子啊,您如今可是天下第一莊的少莊主了,您要是真心疼她,不妨去錦饈樓叫個廚娘來吧!”
錦饈樓是展錦山莊在待煙國京都開的一家酒樓。
浪兒聞言,當真轉身就要走,賞傾心趕忙拉住了他,等了眼看好戲的若悠,道:“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她又對浪兒道:“浪兒,你給我好好待著,哪裡也不準去!”
很麻利地做完一切後,賞傾心去蘭千霽的房間叫三個男人吃飯,卻在門外聽到秦息說:“待煙國國主不顧百姓反對,仍舊下令緊閉城門,張貼皇榜懸賞尋人,現在城裡城外都是禁衛,但儘早又突然發出一道皇榜,說是急徵良醫入宮,只是宮中消息封鎖嚴密,屬下無法探知是診治何人,屬下本想揭下皇榜入宮查證,卻被人搶先了一步,不過那個揭榜之人看上去很是熟悉,像是……”
蘭千霽氣息尚有些微弱,卻不似平常那般懶散,倒頗有幾分皇族的威儀,“誰?”
“楚望炎!”
三個字一出,出現了片刻的沉默,隨後,傳來蘭千霽凝重的聲音,“你確定是他嗎?”
“雖不敢完全確定,但屬下在他身邊待了這許久,應該不會認錯,二公子應該知道,楚望炎除了竹葉青外還餵養了一條七寸金,就藏在他袖袋之中,七寸金常年浸藥,又以人血爲食,那股藥血味極濃,當時屬下刻意與他擦肩而過,確實聞到了那股味道。”
“叫你叫個人,怎麼慢吞吞的,菜都快涼了!”
若悠那隻牝雞嘰嘰喳喳地叫著,賞傾心真恨不得撲上去掐斷她美麗的脖子。雖然不是窺探敵情的細作,可聽牆角這種事被發現卻也是很沒面子的事情。
她硬著頭皮推門而入,蘭千霽正含笑挑眉看著她,她知道蘭千霽這個表情有兩種意味,要麼是他賣弄風騷,故意引誘你,要麼就是審視你的每一個細節,一窺到心底,讓你的心思無所遁形。
賞傾心訕笑道“飯……做好了!”
因爲蘭千霽頭部受傷,加之身體虛弱,一旦站立總會頭暈,所以賞傾心匆匆吃了幾口,便端了飯菜去了他的房間。對此,浪兒吃醋自然是難免的,她臨走時,聽到他悶聲道:“若是我受傷了,煙兒也會這麼悉心照料我嗎?”
她溫柔地笑著,道:“我會衣不解帶地照顧你,我說了,你們都一樣。”
浪兒聞言,露出了明晃晃的笑容,賞傾心最後看一眼胃口大好的浪兒,不禁淺笑,這些少年雖然個個地位尊崇,睿智多才,可在她面前,卻都像孩子一般,但這本來就是他們的本性,如今的他們不過是一羣不滿雙十的風華少年。
“碧永遠不會傷害你……”
夢中男子的話再次浮現,讓她心中苦澀難當,她當然知道,他們這些人寧肯放棄自己的性命,也不會任由她受到傷害,楚澈那些無理的行爲、過激的言語只是他太過孩子氣了,在她面前,他向來都是說話不經大腦的,只是少年的叛逆會令一個陽光少年走向怎樣的極端?
賞傾心舀了一勺瘦肉粥輕輕吹過,送到了蘭千霽嘴邊,他滿臉饜足的笑意,吃下後,笑得熠熠生輝,身著白色裡衣的他褪去紅衣的妖冶熱烈,有一種純美的風姿。
賞傾心睨了他一眼,嗔怪道:“吃得好好的傻笑什麼?”保準是腦子被簫吹壞了。
蘭千霽斂了斂笑意道:“真是一點都沒變,看似大大咧咧,卻又細緻地把別人當作孩子來哄,這樣的你,讓我都捨不得下這病榻了!”與其把她還給風如玉,他倒真是希望一生都這樣躺著,和她像對普通夫妻一樣在這民居里過一輩子。
賞傾心蹙眉將一勺粥塞進他嘴裡,佯怒道:“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你要再這樣,我就……”
“如何?”
她把碗塞到了他手裡,豎起了眉頭,“那就不管你了!”
蘭千霽見她走到窗邊去拿梳子,不由得莞爾一笑,顧自吃了起來,他就是吃定了她心軟,纔敢這樣肆無忌憚地逗弄她。
賞傾心坐在他身後細心梳理著他潑墨般的長髮,心中說不出的滿足,今生雖仍舊是磨難重重,可與前世的際遇相比,卻是清楚地明白了對方的心意,像這樣默默地相愛著,偶爾地溫存著。
蘭千霽吃飽喝足,任由她擺弄自己的頭髮,享受著那冰涼的指尖掃過鬢角的舒適。
突然,她聽到他輕聲說:“回到帝洲,你就真的不管我了吧!”
淡淡的一句話,像是小孩做錯了事後小心翼翼地詢問母親是不是不要他了,但那帶了一絲探詢的話又是經由這樣一個美麗的少年口中說出
,就更是令人心生憐惜。
手頓時變得僵硬,涼如絲緞的烏髮自細長的指縫間滑落,留下一片悵然若失的虛無。明知這樣的問題遲早都要面對,可她卻仍舊想要逃避,能避一時是一時,她害怕,害怕像現在這樣,一旦攤開來,就讓她手足無措,對於他們的問題,她不知如何去回答。
她知道自己不能自私地把他們不明不白地綁縛在身邊,一輩子,尚且承受不起,何況她與他們之間,那是註定了生生世世啊!
放棄,似乎是遲早要面對的事,可是真正的愛,又豈是說舍便能捨得下的?
良久的沉默,蘭千霽聽到她在他身後細微地抽泣聲,心被狠狠地揪了一把,他有些埋怨自己不該說那些話,無端端地讓她傷心難過。
他伸手將她撈入自己懷中,深深地吻了下去,脣舌間盡是她鹹澀的淚水,他輕聲呢喃,“我知道你愛我,可是你的心到底有多大?真能容得下那麼多人嗎?你這小自私鬼,一個個的招惹了,又想拍拍屁股走人,你真把十二公子當作狐貍窟的小倌了嗎?早知如此,當初就是拼死也不會把你還回去!”
“對不起,是我……”
蘭千霽俯身,吞沒了她的話,擰眉看著她,“我剜了你的心肝,和你說聲‘對不起’行嗎?愛你,戀你,都是心甘情願的,你可知你一句簡簡單單的‘對不起’有多傷人?”他纖長的手指摩挲著她的臉龐,緩緩移到了她的修長的玉頸上,幽怨地說道:“有時候,真恨不得掐死你算了!”他殺人不過是眨眼的工夫,可是這個小東西,他卻無論如何也下不了手,自己是不是太沒用了?
賞傾心擡手細細描摹著他如狐妖般魅惑的眉目,豔麗無匹,彷彿奪盡了天下所有的豔色,她緊緊地摟著他精瘦卻柔韌的腰身,“妖精,我捨不得把你讓給別的女人!”這個男人,她舍不下。
她的話令他心中欣然,卻也無奈,“那你要如何處置我?”
“妖精……”
她不願令她爲難,話鋒一轉,道:“現在,你要如何處置碧?有老賊攛掇,只怕他當真會誤入歧途,再者,宮中御醫倒也非飯桶,是什麼大病還需張榜尋醫?又是誰患了惡疾?又或許,是他故意藉此引你回去?”
“從今日起七夜,碧要夜夜受烈火焚心之苦,若他能安然度過七夜,便徹底脫離仙籍,墮爲凡人,若他難以熬過,便將灰飛煙滅,永不復存。”
“灰飛煙滅,永不復存!永不復存!”
修的話再次浮現出腦海,一遍遍迴盪,如重錘般敲擊著她的心房,心驚肉跳。
“妖精……我要回去!”
早知她心軟,放不下,如今聽到這話,蘭千霽倒也沒有太多的意外,只問她:“你確定?”
“確定!”無論夢境真假,她都要回去看看方能安心,倘若是真的,她卻沒有回去,她定不會原諒自己。何況如今楚澈雖還怨她,但兩人之間尚還有迴旋的餘地,可一旦他受了楚老賊的蠱惑,犯了無法預料的錯誤,比如說顛覆帝洲,比如說傷害那些少年,那麼傷口……便再也無法癒合了。
蘭千霽摸著她的頭髮,柔聲道:“我就在這裡等你回來,倘若等得太久了你還是不曾回來,我便進宮去把你搶出來,如果你少一根頭髮,我就斷他一條胳膊,如果你斷一條胳膊,我就要了他的命,如果你死了,我就血洗王宮。還有風如玉,你該知道他的忍耐已將近極限,惹惱了他,他會屠城,滅國,血洗天下,懂嗎?”如今的風如玉雖不殺人,可他殺起人來不是人,只要一首《上古凌邪曲》,就可讓整座城中血肉橫飛。佛若動怒,比魔更能毀滅!
妖精總是這樣,明明說得柔情四溢,可字字句句都讓人膽戰心驚。但她卻又知道,他此言非虛,血衣修羅的手段自不必說,相公,上一次的打擊對他來說太大了,他縱然是再能容忍,卻也有一定的限度,他總是溫柔淺笑,只是因爲很少有人能觸及他的底線,而賞傾心永遠不會忘記,那兩個碼頭上曾經意圖侵犯她的猥瑣男得到了怎樣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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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哎,意外果然還是發生了,真的很對不住,清墨在這裡鄭重道歉,這一章本想昨晚趕出來作爲昨天的二更的,但是寫完已經是第二天凌晨了,而我今天一早還要去上課,所以只能對不住了,再次爲這幾日的意外狀況道個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