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之城,走廊盡頭,即不歸屋入口處。方棟不安地左瞧右看,忽道:“媽的,不好,我有點事。”
“什麼事?”黃浩自然而然地問,但幾人的對話卻顯得有些過於自然,未免有些心照不宣。方棟白了他一眼,道:“老子要如廁!你管麼?”黃浩聽了,冷笑幾聲,說道:“不管。”“那不就得了。”方棟罵咧咧地走開了。
黃浩看著他消失在走廊轉角處,隨即冷冷一笑,心道:“去吧去吧,想早點死的就去吧。竟然敢獨自一人上廁所,死了也活該!”他推了推鼻樑上的眼睛,嘴角上露出的卻是迷人的微笑。
站在他身邊的林夕見了,也是一笑,風騷入骨,媚意盎然。在一邊的漢天南覺得有些不好受,因爲他的心中想的正是林夕也能這樣對他拋媚眼甚至投懷送抱。但事與願違,他便輕聲地哼了一聲,瀟灑神態頓時減弱了許多。他四處張望,覺得無事可幹,便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錶,心中默唸道:“十點零五分,方棟大叔上廁所,而那兩個小鬼還沒回來……”他又轉過頭來,看著林夕又在那裡對著黃浩媚笑,心中很不好受,他口中喃喃罵道:“媽的,現在的馬子怎麼都這樣,沒見到錢就不來投懷送抱了!”話音剛落,他便看見黃浩伸出手去握住了林夕的手。
黃浩的右手上,一隻金錶在閃閃映著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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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間。
“狗孃養的……”方棟叉開兩腿,嘴中叼著根香菸,將自己知道的髒話盡數罵出,“把老子騙到這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真他香蕉個芭拉的晦氣!媽媽個屁!那裝模作樣的小子又是怎麼找也找不到……”說著說著,他忽然打了個激靈定住不動了。
嘴中的香菸,也隨之掉落下來,被水一溼,菸頭的火滅了。
一滴鮮血,正從天花板上滴落,點在他的手上……
他緩緩地低下頭來,舉起了手,兩眼中的瞳孔不斷地放大……
“逃不了了……”他絕望地搖頭,“竟然是他……”
月光從洗手間的天窗上隔了玻璃照過來,但見他手上的那血,是一滴綠色的血……
※※※
月色深邃,清幽。
清雅的月光披灑在人的臉上,卻顯得無比的詭異與猙獰。
誰也無法知道一張完好的人皮之下藏著的,是怎麼樣的一顆狼心。
“狼心?”林夕的手指在黃浩的胸口上劃動著,“你說你現在有了一顆狼心?”黃浩嘴角上依舊掛著那絲微笑:“就是狼心。你怕不怕?”林夕媚笑著搖頭:“當然……怕了。”說著,卻擡起了頭……
漢天南再也無法坐下去充當電燈泡了,他從鼻中重重地哼出了一聲,說:“我到周圍走走,在這裡悶得慌。”心中卻道:“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女人!老子有錢也不包你!”
黃浩一笑:“他倒是識趣。”說著,他的手不安地爬上了林夕的雙肩。林夕俏皮地咬住他的手腕:“那麼心急麼?”
黃浩揚了揚眉毛:“剛纔不是說了麼,我的這裡——”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是一顆狼心。”
※※※
死亡之城城門之前。
如墨的蒼穹之上,一輪幽月,淒冷孤獨地懸在天空之中,無力的光,輕輕地墜在這地上,閃動著水波一般的光芒。
江小南站在斷橋之前,望了望對面,又敲了敲用來固定鐵板橋的大木樁,口中卻道:“你以爲我不在乎麼?”
他自然是在對身後的心然說的。
“可是,著急有用麼?若顏和秋曄兩人不會因我的著急而出現在我的面前,相反的,我越是著急,就越有可能把事情搞砸,那個變態兇手就越有可能殺更多的人。”他轉過身來,看著心然,忽然微微一笑道:“與其愁眉苦臉驚慌失措,不若泰然面對,不是麼?我想,只要快點找到那傢伙,就有可能找到若顏和秋曄兩人了。”他的眉間閃過一絲憂慮:“一定要快點,畢竟一個是我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一個是……”他轉口笑道:“現在時間應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不找了麼?”心然蹙著眉頭往左右看了看,一副心驚膽戰的樣子,似乎有周圍埋伏在周圍似的。
江南聳聳肩,笑道:“找什麼?如果這麼容易讓我們找到,那還得了?再說了,要找,也不是這個找法,對不?”心然有些不解,問道:“那應該怎麼找?”
江南神秘一笑:“當然是回去找那種東西了。走吧,等到了旅館裡面,我就告訴你。”心然“嗯”了一聲,跟在江南身後。
“呃?”江南忽然停住腳步,轉過身來,大大咧咧地說:“心然你幹嘛跟我後邊?一起走啊。”心然的臉因羞愧而紅了,她說:“剛纔我誤會了你……真是對不起……”
江南怔了一怔,隨即又是一笑:“幹嘛那樣?真是的,我又沒怪你。快點過來,一起走,以防有人在你身後將你擄了去我都不知道。那樣的話,不就又丟了一個人麼?”他的臉色忽然嚴肅起來:“無論如何,從現在開始,我都不能再讓誰從我眼前消失了。哪怕這樣做——會讓我有些損失,比如說貞潔不保之類的……”他又哈哈笑了起來,“那就權當作我心情好,免費大贈送了。”
心然自然有些聽不懂他的話,但還是規規矩矩地跟上,與江南並肩而行。
誰也不知道,在夜色之中行走的江南此時正深鎖著眉頭,心中想的卻是一些無關重要的事情:心然的行止……橫看豎看,都不太像現代女孩啊……白癡,怎麼可能是那樣……真是的,那是沒有半點科學依據的事情。還是想點正經的吧。
江南正想要理清一下思緒,卻聽到心然“呀”的一聲叫了起來。他偏頭看著心然,但見她面帶驚色,指著西南方向:“那……那是什麼?”
江南順著她的手所指的方向看去,但見幾點幽綠的光漂浮在半空之中,一閃一閃的,如似冤死的鬼魂爬出墳墓時睜開著的空洞的雙眼……
“哦。”江南一見那幽綠色的光,立即點破道:“那個叫鬼火……”話未說完,他的雙眼中便透露著寒光:“鬼火又稱磷火,是磷的自燃現象,這種現象,大多出現在墳墓邊,因爲人的屍體在腐化過程中,骨頭中會有磷被分解出來……也就是說……我們過去看看。”他一把拉起心然的手,卻發覺她的手冰冷之極,還滲著冷汗。“你怎麼了?”江南轉過頭去看著心然。她早已被嚇得花容失色:“我怕……有鬼。”
江南強裝笑容苦笑了幾聲:“我都解釋得這麼‘一清二白’,恐怕小白臉都沒這麼白,你竟然還相信有鬼?好、好,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傳說中的科學。”說著硬是拉著她走過去,“別怕,有我呢。就算有鬼我也……那個,呵呵。有男鬼,抓來當奴隸,有女鬼,哈哈,那我就豔福不淺咯。”說著說著,他眉飛色舞起來,兩條眉毛不忘飛揚起來。
心然被他逗得笑了,終於是鬆開了定住的腳步,跟著江南走到了那鬼火所在之處。
但兩人一走到那裡,便雙雙定住了。
荒涼的草。
孤獨的墳。
幾支凌亂的插入黃土之中的燃盡的香。
有風,陰冷地吹來,拂動了那幾支香。只聽得一聲清晰的輕響,一支香被風吹得倒了下來,倒在了插入土中的長木板之前。那木板是這拙劣的墳的墓碑,上面寫著幾個歪斜的血字:“方棟之墓。”血字之下,畫著一柄小刀,插在一個骷髏頭上。
墓碑之前,是一個真的骷髏頭。但骷髏頭上插著的,不是小刀,而是……
一個人的手指。
那手指斷口處,竟還在淌著血。
一滴,兩滴……
血,滴落在骷髏頭上,順著骷髏頭流下,溼了一張被骷髏頭壓著的黃紙。
一張黃紙之上,赫然寫著幾個血字,在月光之下搶眼之極:
方棟,死於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