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黑色的天穹上,孤高的月,冷冷地懸掛在那裡,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世間。
沙漠上,孤零零的即將枯死的瘦骨嶙峋的樹伸出乞求援助的手,但是,月卻沒有幫它拉來烏雲,也沒有爲它流下一滴垂憐的眼淚。
她是冷的,冷得勝冰。
她也是無情的。
有風,在月下輕輕地吹卷,玩弄似的搖曳著枯枝,任意地欺凌著無助的樹。
沙起,在風中起舞,自得其樂地舒捲著身子。
風似乎叫了起來,不知是可憐的悲愴,還是戲謔的歡鳴。
風沙之中,行來了一名少年。
風忽然急了起來,用力地吹卷著他的身子,想要把他吹倒。他的衣裳被風吹得鼓鼓的,頭髮也凌亂了,在風中亂搖,還有他的衣袂,也隨風而動了起來。但是他卻絲毫不爲所動,依舊在走著自己的路。
他的背上,有著一柄劍,那是一柄很普通的劍,但沒有劍鞘,只有倒映著月的冷光的劍身,上面,刻著兩個字:冷月。
孤樹,冷月。
冷月無聲。
劍插在了樹前,他輕輕地倚在了樹上。
枯樹不堪重負,在風中“嗚”叫起來。
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從腰間拿出一隻水袋來,將塞子拔了,把裡面的水統統倒在了樹根上,肆意地澆灌著這棵即將枯死的樹。他倒水的動作很灑脫,就像在倒別人的水一般,絲毫沒有可惜一點一滴,更不會去考慮今後自己如何活下去。——沙漠之中,缺水意味著又將有一具屍體風乾在沙堆之中。
月,孤高,而且冷,冷入骨頭裡面去。
風忽然變得有些散漫了,有氣無力地吹颳著沙子。
但是在他看來,風卻吹得更緊了。
那是另外的一種風,也是一種氣:殺氣。
“救命——”一聲高呼,從遠處傳來……
他如鷹般撲出身去,人在半空,右腳往後一勾,將劍牽引到手上,身形如飛,往聲音來處衝去……
他在半空中輕輕地翻了個身,落在數十丈外。
那裡,站著幾個“人”,除了這幾個“人”之外,又有一名女子。
那些面露奸笑的“人”圍住了那女子,笑聲不斷從他們的口中傳出。
她衣裳凌亂,頭髮披散,只能一個勁地搖頭甩手,拼盡力氣去掙扎,去逃避。
“滾。”他從口中冷冷地吐出一個字來。
那些“人”都微微一怔,回過頭來,見到他,就如見到了一隻蒼蠅一般,都搖了搖頭,再次回過了頭去。
同時間,他也看到了那些“人”的相貌。
如果非要形容的話,恐怕合適的詞語應該只有“骯髒”、“蓬頭垢面”和“奸笑滿面”以及“猥瑣”之類的詞語了。
他心裡一陣反感,只好揮劍,“流水行雲”使出,柔美之中滿含著憤怒的殺意,劍尖一轉,劍柄一提,宛然已經變成了一招“逆轉乾坤”。
但是劍還沒來得及噬血,便在一剎那間凝滯了。
其中一“人”只伸出了食拇二指,便拿捏住了他的劍身。那“人”又輕輕一擰,那劍便忽然折斷!
他還沒反應過來,便見那些“人”的拳頭都齊齊攻來,而且都變長變大了不少,直往他臉上招呼!
他大驚,左右一圈,雙腳一彈,身子往後空翻去,兩腳緊接著踢出,踢中了兩個“人”之後,就再也踢不下去了。
又有“人”抓住了他的足踝。
那“人”的嘴角似乎扯動了一下,手一用力,狠狠地將他拉下摔在地上!
“嘭——”他的身子骨似乎在那瞬間都被摔散。
他正要痛呼一聲,卻見得自己的口中忽然被一“人”塞住了。
而那塞住他嘴巴的東西,竟然是一隻只的人的手指頭!
聲音在他喉嚨中卡住,再也發不出來……
一名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在許多的“人”之中出現。
那黑斗篷人的手中,就拿著一把巨鐮。
鐮子上顫動著寒氣,發著寒光,映照在他的臉上。
他忽然看到了死亡。
那個黑斗篷之人似乎就是死神。
“邪不勝正,其實不過是屁話。”
——死神冷冷地說道,然後舉起了手中的巨鐮,狠狠地往那女子刺去。
“不!”他的嘴中還沒呼出這一個字,身子便如蜥蜴一般在沙漠上迅速地遊走,人未至,黃沙已到。
但是黃沙只能讓人的雙眼迷亂,並不能阻止血腥的發生。
可是他就能。
“鏘——”巨鐮偏離了正確的方向。
原來他在抓住黃沙之時,雙手還不忘用力一擰,整團整團的泥沙都被他擰成了石頭那般硬的沙團。沙團砸在巨鐮上,威力自然非黃沙可比。
巨鐮一偏,他便趕至,左手一抄,攔住那女子,右手又一揮,剩餘的那些沙團也都擊出,砸向了那黑斗篷之人。
但是那黑斗篷之人似乎沒有什麼大反應,只是“怔怔”地站在那裡。
實際上,那人卻是滿臉笑意地看著他。
他不知其意,奮力往遠處逃開。
“你逃不掉的。”那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冷冷地說道,語氣中含有幾分嘲諷。
“人啊……就是這樣的吧?”那人感嘆著搖了搖頭。
他依舊不懂那人的話,心中只求那人追不上來而已。但是就在這時,他懷裡的女子就柔聲地說道:“謝謝你了……”那話音很柔,聽起來也令人心頭一暖。
那是說不出的溫柔。
溫柔之中微微帶著點涼意,讓他覺得涼快。
涼快?
涼快就來自他的心頭之處!
他猛地低下頭去,但見心頭之處已然插著一柄小小的匕首!
誰能料到這溫柔竟然是致命的!
“對不住了,我要採你的陽氣還陽。”那女子冷笑了一聲。
他有些不信地捂住正在泊泊流血的胸口,雙眼之中交織著什麼東西。
“休想!”一聲怒喝從遠處傳來,伴隨著一道亮光閃過,巨鐮驚豔一現,那女子竟然在瞬間被那巨鐮砍成了千萬片化成煙塵。
那披著黑斗篷的人冷笑著看他,道:“你後悔麼?”
他咬咬牙,從牙縫中吐出一個字:“不。”
那黑斗篷之人又笑,道:“不?你救了她,她卻要殺你。知道爲什麼麼?因爲她其實是一個無惡不作的惡女,此次正要被我壓去鬼門關掛號做惡鬼,但誰知你卻假慈悲來裝英雄救美。但這人世間,其實不也如此麼?有的人願意裝傻,有的人願意被傻騙,時間一長了,人人都變得陰險狡詐起來,慢慢地墮落,墮落入了沒有人性的深淵之中!你說,你會不後悔麼?真的不後悔麼?其實,你心裡恨著她,卻因爲所謂的仁義道德束縛而虛僞地掩飾了自己心中的恨意。”
他的胸口依舊在流血,速度微微有些緩了,可是他身邊的沙子卻都已經被血染透!他搖搖頭,依舊是哪個字:“不!”
那黑斗篷的人聳聳肩,道:“既然你死不悔改,那也好,我就送你一程,去做惡鬼吧!”說完,那人巨鐮高舉……
巨鐮的刃上在滴血。
“我永遠不後悔。”他閉上了眼,呼吸變得有些沉重,也有些吃力。
“因爲要是真的有人需要被救,而我卻持以提防之心,那不就更糟糕了麼?”他說完,就如釋重負一般地舒了一口氣,睜開了眼,看著那巨鐮落下……
“呼——”巨鐮狠狠地被揮落下來,刺入他的心窩之中……
月下,血花飛濺……
絢麗而又壯麗、悲壯……
他死了,死得很安詳。
因爲黑斗篷人沒有什麼話能駁倒他,就算有,他也聽不到。
他自認爲自己死得很悲壯,能喚醒人們的潛意識和心靈深處的惻隱。
但是,又有多少人知道他的死呢?
枯枝似乎哭了,“嗚嗚”地叫了起來……
但是又有什麼用呢?
風依舊在呼號著,送走了黑斗篷之人和其他的“人”。
月仍是孤高地懸在天際,漠視著這習以爲常的事情。
沙漠,一具屍體橫陳……
※※※
“哇——”我一聲驚叫,從睡夢中醒來。
“誒?那是夢啊……”我搔搔頭,恍然大悟,然後拍拍胸口道:“幸好是夢……看來最近是仙俠小說寫太多了……”我揉了揉雙眼,將眼睛戴起,然後習慣性地擡起頭去看左上角上的鐘表。鐘錶上的時針一直指著那個令人討厭的阿拉伯數字“12”,而分針也很是配合地呆在那裡,至於秒針,則永遠在那裡轉圈圈,沒有什麼特別的狀況發生。
“不對……”我意識到奇怪,“秒針動,分針竟然會不動麼!”
想到這,我的背脊忽然一陣發涼,似乎有一股冷風幽幽地吹進脖頸處,讓我頓時一陣戰慄。
那是對恐懼的戰慄。
我下意識地察覺到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白癡……怎麼可能……”我苦笑著自嘲起來,“這個世界可不可能會有那種東西!都二十一世紀了,你還想著那些迷信的東西麼?不過,這種狀況看起來,應該只有一個真相……”我下意識地往窗外看去,但見遠處的幾層高的樓隱藏在夜的死黑之中,其中的一間房間門口上卻有血色的燈光透過薄霧射入了我的眼中……
血色的燈光,亮得極爲詭異,令人不寒而慄。
被欄桿切成了許多塊的四方形的天空看起來,也很是詭異,似乎隱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東西。
我微微感到了恐懼,但是卻又忍不住想去探求恐懼的來源:有什麼好怕的?也許不過是我自己嚇自己罷了!爲了證明這一點,我躡手躡腳地走到了陽臺邊,往天空看去……
※※※
蒼穹無星,唯有孤月,冰冷如冰霜。
他不知道自己從何處來,到何處去,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而活著。
腳下,是一片草地,夾雜著幾朵小小的、香氣淡淡的小花。
忽然間,他的腳下被人摸了一下,令他猝然一驚,提氣縱身而起!誰知那摸著他的腳踝的手立即一緊,竟然隨著他的上騰之勢而衝出泥土。“譁”地一聲,一人隨之從土下冒出。
他低下頭去,才發現那人蓬頭垢面,血污滿臉,腫脹的皮膚上有著許多的膿水流出,臉上的皮膚殘缺不全,處處皆見白骨,已經不像個人,更像具屍體。一具會動的屍體、殭屍。
人在半空中的他不由分說,左腳往後一撇穩住身形,右腳猛地往前一踢,“嘭”地一聲,竟然將那殭屍的頭給踢飛出去,可是那殭屍的斷手,還留在他的腳踝上。
他的心一涼,但覺那隻手抓得越來越緊,他痛得哇哇大叫起來,那腳眼看著便要斷掉!
猝然間,他兩腳互撞,終於是將那斷手給砸了個粉碎,身子正好落地。
地上,多了一具殘缺不全的屍體。
他那雙驚怖的眼中,忽然映像出了那斷手爬動,沒有頭的身子站起,斷頭睜開了只有眼白的雙眼的景象。
“不可能!”他怒吼一聲,不敢再糾纏下去,唯有逃遁!
逃!逃!逃!
他不知道爲什麼而逃,也許逃,是爲了活著。
但活著又是爲了什麼呢?
他無暇去想這些,只有一個勁地飛奔。幸而那殭屍的動作遲緩呆滯,漸漸地被他拉大了彼此之間的距離。
但,前方的草地上卻忽然冒出了無數只沾滿了血污的手……
停步,往後一轉,才發現四面八方都是手……
一具又一具的殭屍,從地下爬出來,抖去身上的泥土,張開沾滿濃涎的嘴巴嚎哭著往他這邊走來……
他的呼吸在一瞬之間似乎停止,心臟似乎不敢跳動。
死神臨近的氣息,在蔓延、擴張,將他包圍其中,令他無法呼吸!
“誰來救我?”他發出竭斯底裡的一聲大喊,聲音直衝雲霄。一道驚雷應聲劈下,一柄長劍自天而降,“咻”地一聲墜下來,插入他面前的土地裡。
人不救我我自救。——他這般想著,“唰”地一聲抽起長劍,也不知拿來的力氣,拿著那長劍左劈右砍,只見一道道劍氣竟然和著他的動作從劍尖上冒出,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擊在四周的殭屍之上,“嘭”地一聲,將他們都給擊了個粉碎!
月,如鉤。
他靜靜地站在月下,倚著插在土中的長劍沉思。
我來自何方,又將歸自何處?——他擡頭望月,一聲長嘆。
但是天上卻沒有了月。怎麼回事?他定睛一看,卻見身前不知何時多了一隻數丈高的巨型蜘蛛。他不覺倒退數步,大叫了起來:“我的媽呀!怎麼做個夢也這麼難啊!快給我醒過來吧!”說著,他大失常態,用左手對著自己的大腿猛打,想要醒過來,但,他這才發現,他有痛感,卻醒不來……
這不是夢!——他忽然醒悟過來:這不是夢,那又能是什麼!
就在此時,一聲女聲自頭頂數丈處傳來:“救命啊——”他立即擡起頭往那聲音來處看去,但見一名長得極其妖豔的濃妝豔抹的年輕女子被那蜘蛛的兩隻腳很靈活地抓住,看那蜘蛛的動作,竟是要將那女子緩緩地送入自己的口中!
“呔!”他發出一聲怒喝,劍隨人動,人乘風行,電光石火之間已然衝到巨蜘蛛的口前,在半空中腳踏七星,手擺八卦,劍舞九天,氣劍縱橫而出,刺向蜘蛛的血盆大口。那蜘蛛見狀,立即“噝”地一聲吐出白絲來纏住他的手腕,劍花陡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心中大驚,想要掙脫,卻發現那蛛絲又韌又軟,雖軟尤硬,令他一時無法掙脫。
而就在他正要用劍反砍蛛絲的時候,那蜘蛛乘勝追擊,口中一動,就像吐口水一樣又吐出了數道蛛絲來,往他這邊纏來。
眼看著就要被蛛絲纏住,他立即靈機一動,對著天邊大喊:“死鳥,把蜘蛛給我吃了!”
那蜘蛛竟似乎聽得懂他這句話,心中一涼,將頭一偏往後邊看去,卻發現自己已然上當。再回過頭來時,他已經從蛛絲中掙脫出來,御劍凌風,笑嘻嘻地看著自己。
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感,將頭猛地一甩,蛛絲大吐而出,猶如一張天網劈頭蓋臉地蓋下來。
他微微一笑,道:“這就是‘半天雲裡彈棉花——肯定落空’麼?也好,我就來個‘包公的尚方寶劍——先斬後奏’!”說著,左右手一分,將長劍祭起,懸浮在身前,然後怒喝一聲:“萬劍訣!”只見那劍“忽的”分爲千萬柄圍在他的身邊,然後迅速沖天而起,將劍尖都指著巨蜘蛛。他將兩手往前一指,又喝出一聲:“上!”那千萬柄長劍“咻”地一聲,直衝巨型蜘蛛,劍光閃處,蛛絲盡落……
漫天都是劍光,與玄黑天幕形成強烈的對比。
“你沒事吧?”他笑嘻嘻地御劍俯衝,以巧勁接住了那從天墜下的女子,一臉燦爛春光。
那女子一怔,然後微微一笑,道:“沒事……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公子?”他有些迷惑不解了,“我可是現代人……”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似的往自己身上一看,但見自己一身白衣,宛然一副古裝打扮!
“哈!”他笑了起來,“沒想到我也穿越了,這年代科技就是發達,連睡覺都可以穿越。”
那女子聽得似乎有些不明不白,滿臉困惑,繼而方纔回過神來,道:“爲表謝意,小女子……”
他揚了揚眉毛,笑道:“以身相許?”
那女子臉上一紅,本來妖豔的面容此時更具媚色:“如果公子喜歡……”
然而他的口氣卻忽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臉色冷峻道:“我不是那種隨便的人。” шшш ◆тт kan ◆CΟ
那女子聽了,微微舒了口氣,道:“公子果然是個君子……”
他嘿嘿一笑,嬉笑的神情一覽無餘:“哪裡哪裡……”他的心裡卻在想:“我還沒說完呢……這種事不可以那麼隨便,怎麼說也得說一下生辰八字,讓我知道你姓甚名誰哈……哎呀,不好,她該不會把我當成那種人吧……唉……算了算了,雖然這是古代,但是我也不能在這世界放肆啊……本來嘛……還以爲可以在這裡爲所欲爲呢……算了算了,誰叫本公子一表人才,大有君子風範呢。”
那女子見他也不言語,便從袖裡掏出一個小小的方盒來,道:“公子,你救了我一命,我本該重謝你的,但是我身上就只有這個東西了,希望你能笑納。”
“哪裡哪裡……”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想收又不敢收,“我乃是江湖中人,這點事不過舉手之勞,何必……”
“請公子不要推辭了。”那女子不由分說地將那盒子塞入他的手中,然後翩然而去。
“誒——你一個人走嗎?”他的心裡不由得有些悵然。
“嗯。現在已經沒事了。”她頭也不回。
他無奈地看著她離去,心道:“算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你又不驚豔,非絕世佳人,我何必學段譽對你死纏爛打?嘿嘿……”他將目光放在了盒子上,“怎麼說也有酬勞啊……”
那個盒子看起來像是熟銅鑄就的,四四方方,每一個角都鑲嵌著一條小小的金龍,上面還刻畫著許許多多粗獷的線條,連成一隻只猛獸的圖騰,神秘而又神聖。
“也不知這盒子值不值錢,還有,裡面會有什麼呢?”他很是好奇地用手去掰開那盒子。但是他發現那盒子嵌合得很緊,看來非手所能掰開的。他往四周看了看,看到了自己插在地上的那柄長劍,想到:既然是穿越嘛……難免要這種神兵利器出場了,現在就是你表現的時候咯!他將盒子放在地上,再將長劍抽出,“嘿”地一聲大喝,舉起長劍往盒子的一角看去,只聽得“鏘”的一聲,那盒子竟然被他削去了一角。
“好劍!”他看著劍“嗞嗞”讚歎起來,卻聽得“轟”地一聲,那個盒子的蓋子竟然被一股黑氣衝飛!
天地變色,驚雷、閃電驟然而至,劈頭蓋臉打下來。那盒子的黑氣忽然化爲青色之氣,同時發著淡青色的光芒飛快地從盒子中逃遁出來,“咻咻”聲頓時不絕於耳,半邊的天鬥被染成了青色!
他驚慌失措起來:發生了什麼事?難道那個盒子是潘多拉的墨盒?
天際,傳來一聲巨響:“我,偉大的死神復活了!”
※※※
喧鬧的都市,令有些人覺得厭煩。
比如——
死神。
他端著咖啡站在窗前,俯瞰著下面的車水馬龍,忽然從鼻中哼出聲音來:“可悲,可嘆!”他悠然喝了一口咖啡,品味了一番,然後喃喃道:“人啊……在都市中迷失了自我的人,在追求中慾望不斷擴張的人啊……醒醒吧,再不醒來,你們就只有死路一條!”
他獰笑了,然後道:“因爲……死神的遊戲,是公然挑戰你們所有人類的——”
“死、亡、遊、戲!”
※※※
陰森森的小巷,燈光昏暗得幾乎沒有。
剛剛參加完同學的生日聚會的她在這小巷之中獨行,心裡,只想著快點回家,然後好好地吃頓飯,好好地睡上美美的一覺。
一切,都會如願的。
——如果那黑影沒有出現的話。
一道黑影,就這麼出現在巷子的轉角處,越拖越長,接著,一人便從巷角轉出!
她的雙眼微微放大了一些,但見那並非什麼妖魔鬼怪,不由得舒了口氣,但是看到那男人的高大身材,令她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色狼,還是強盜?
她竭斯底裡地尖叫一聲,沒命地往剛剛走過的路折返回去,但誰知她在情急之中轉錯了巷子,竟然走入了一條死衚衕當中。
她立即返身,卻發現他已經出現在她身前的不遠處。
他冷冷地邁開步子,往前走著,走著,不斷地靠近她……
“你……你不要過來!”她嬌叱一聲,只是可惜這四周的居民大多是閉窗而睡,而且更要命的是,周圍的建築都是用消音材料建成的,故而無論她怎麼高喊也沒用,她只能驚慌地搖頭,但願這不過是一個噩夢……
可是,這卻不是夢,是真的!她咬咬牙,拿定了一個主意:“衝!”剛剛這麼想,她那雙眼的餘光便瞟到了旁邊的一根長而尖的鐵棍。不由得多想什麼,她一把抄起鐵棍護在身前,兩腿用力一蹬,往那人身旁的空隙處衝去。
那高大的人似乎冷哼了一聲,覷準了時機,將手臂一橫,一把抓住了那女子手中的長棍!
“呀——”那女子掙扎數下,發覺那男子肩膀與她同高,但是脖頸卻很高很大,同時間,她也發現那男子的手勁並不大,她立即櫻脣一張,咬在那男子手背上,然後將那隻握著長棍的手用力一掙,卻聽得“咻”地一聲,那長棍竟然從兩人的手中脫出,飛山了天空!
她的目光隨之上移,不過眨眼間,那長棍便落下……
不偏不倚,那長棍四寸左右的部分直直插在那高大男人的頭上!
她的雙眼瞳孔不斷地放大,用盡了最後的一絲力氣尖叫起來:
“啊——”
※※※
“啊……”我打了個哈欠,兩眼不知怎麼地淚汪汪起來,終於是從巨型蜘蛛什麼的夢中真正醒過來了,我反手往自己的脖子拍了拍,喃喃自語起來:“怪哉……這幾日怎麼做了這麼多的夢中夢呢?而且今天兩次都是打打殺殺、英雄救美的……是不是最近小說寫多了……”我往牆上的鐘看去,才發現現在已經凌晨三點了。外面已然沒有了喧囂與綠燈紅光,只有一片亙古的玄黑……
我的面前擺著半年前購置的爲寫作而用的電腦,它早已經困得待機了,整個屏幕都黑得跟張飛的臉似的。我搖了搖鼠標,便見WPS軟件的界面盡呈眼前,閃爍的光標在我寫每篇作品都會留下的署名處不知疲倦地跳動著。
我搔搔頭,心想:今天是國慶節第五天的夜了吧……呀,不對不對,現在是凌晨,五天的國慶假期早就過了,如今已經是第六天,天,又要補課了……唉……人生啊……
我站起身來,在有些幽暗的燈光下走向了陽臺,看著窗外的夜景。
如果沒有城市的喧囂,一直都是這樣的如同農村一樣的靜謐,那該多好……我不禁感慨起來。可是,有誰會願意這麼做呢?
我承認我是不喜歡都市生活的人,甚至有了厭倦的情緒,可是,我自己真的能夠放棄麼?在這都市中,有太多的我不喜歡的,但是,也有成了我所留戀的啊……
有那麼一句話,大概意思便是說:不知拿起,又如何學會放下;拿起之後,又如何能放得下?
我頓時一陣無語……這就是人生麼……
人生啊……
我們都是一介茫茫大海中的小舟,也是萬物衆生的一隻小小螻蟻,同樣有著生的起點,死的終點……人生,不外乎是不公平地活著,然後不公平的死去。人人都說人生來都是平等的,可是事實上真的如此麼?有的人生來便是有著富貴背景,也有的人生來便在乞丐堆中艱辛度日;有人天生聰明,學東西一點就通,也有人生來就有智障之病,不知東西南北,哪辯你我他或她?
這便是人生麼……
看開點吧,其實人生不過就是……
我忽然想起了一句話:人生來就是在等死。
我掩著面嘆息起來:原來,人生不過如此,生時或繁華也可,庸俗也可,終究都是一樣的不公平的結局:死……有的人英年早逝而死,有的人則茍延殘喘百餘年方纔死去,但是都是一樣的,都是死,死了,就都成灰了。
突然,我又苦笑起來:江小南啊江小南,你這樣是算什麼意思,在教自己厭倦人生麼?其實你的眼光是被什麼東西束縛住了,沒有看開、看廣去。人生可不僅僅是一個等死的過程,因爲我們要的不是起點與結果,而是過程。家境不同又如何,身份不同又如何,壽命長短不一又如何?有的人活著,不就像死了一般麼?有的人家境雖好,但是又何曾真正快樂過呢?其實如果能從貧困中走出來,靠著勤奮克服先天的愚笨,不也是一種成功的人生挑戰麼?你之所以會這般想,其實不過是在嫌棄你自己的身世罷了。但是你難道不知道你有著許多常人沒有的東西麼?比如說——你的雙重性格?
我釋然,擡頭望天……
誠然,過程精彩不是更好、更重要麼?
蒼天無語。
一切,盡在不言中……
點點滴滴的回憶,盡在心頭……
算了,反正已經醒了,是時候開始新的一天了吧?
※※※
“什麼?你昨天遇見鬼了?”我的那一聲驚叫,幾乎要傳遍了整間教室。
※※※
一個人,被長棍刺入頭部數寸後,還能活麼?——我的臉色很是沉重。
現在雖是上課時間,我的雙眼雖盯著老師和黑板,但心思卻沒有放在滔滔不絕講課的物理老師身上,只是在想著剛剛的那些話。
我一邊玩弄著手中的鋼尺,一邊唸叨著:“這世界上根本沒有鬼……那麼,這是怎麼做到的呢?剛剛若顏說她遇見了的高大男人的頭被從空中墜落的長棍刺入,但是那男人的頭卻沒有流血,還神情自若地說了一句‘沒意思’就走開了,一下子就消失在夜色之中……忽然消失還比較容易解釋,但是那長棍就……難道那長棍是可以收縮的?不可能……如果是,細心的若顏應該早就知道。”我不禁想得有些出神,竟然不知臺上的老師正在盯著搔頭不已的我,然後用他那富有磁性的聲音道:“江小南,你皮癢癢了麼?”
我素來喜歡開玩笑,這是我的性格之一。一聽到老師這般說,立即不假思索地應答道:“頭髮不好,就像這棵樹,去頭屑,用雨潔,去屑先鋒,無懈可擊!”不說還真不知道,那無處不在的廣告竟已經深深地滲入了我的腦中,在我的腦海中佔據了一大片的地方。這該死的廣告!
鬨堂爆笑之後,我所獲得的“獎勵”就是——
“站到後面去!給我搔頭五百次!”
我看著老師那嚴肅的神情,不由得委屈了:“老師……我……這是我……”
老師瞪了我一眼,道:“解釋就是掩飾,給我去好好悔悟一下,知道一下什麼叫‘衝動的懲罰’吧!不然……”他指了指門外:“回家去。”
我吐了吐舌頭,正所謂老師的話就是聖旨——的載體,也是傳達聖旨的人呀,我哪能跟這些老師一般見識呢?無奈,只好在衆目睽睽之下離開了我的座位,走到了後黑板前站定,心道:其實這樣也好,讓我好好理一理自己的思路。不過連我們班的高材生都會被那種手法瞞過去,看來一定是不簡單啊……
在我眼前的,是我的五十八名同學,列作其間。而那位“受驚者”便坐在我的斜對面的位子上,正專心致志地聽課。
看著她的背影,我不由得有些發愣……
恍然間,我似乎看到了一根長棍從天而降,往她的頭上刺去……
“呀!”我忽然發出了一聲大叫,惹得所有人都轉過頭來瞪著我。怒不可遏的老師似乎連頭髮都沖天而起了,他跨了數步走到我的身前,然後盡力地壓抑住自己胸口中的即將噴發出來的怒氣,顫著聲音,道:“你、你、你給我、出去、出去。你不受罰搔頭也就罷了,可你還、還大叫擾亂課堂,你、你給我、給我到辦公室去!”
難熬的時光終於是過去了,我垂著頭從辦公室中走出來,耳邊,還回響著老師的話:“罰抄前面的所有公式定義二十次。明天交上來!”
“唉……”我長長地嘆了口氣,接著便聽到一聲女聲:“你沒事吧?”
我擡頭一看,正是柳若顏,她是班上的尖子生,成績好,人緣也不錯。嬌小如玉的潔白臉蛋不尖也不肥,長髮束成一束飄在身後,劉海濃淡有致,斜斜地披在額前,襯著兩道淡淡的眉毛與濃如水墨的雙眼。她那小小的脣上掛著的並非嘲笑,而是善意的笑:“是不是因爲我說的那件事讓你很想不開?”
“想不開?”我忽然“噗嗤”一聲,咧嘴大笑起來:“我江小南豈是會想不開之輩?放心,我不會尋死覓活的。”
她淡淡一笑,道:“也許……昨天的事情,根本是我看錯了。”
我“呃”了一聲,說:“會麼?我還是寧願選擇相信你的話啦。那個頭腦**入一棍的傢伙,肯定用了什麼奇怪的手法……要不就是死逞強!”
“不會的。”她一邊走一邊說,“他好像根本就是若無其事的樣子,連血都沒有……”
“連血都沒有?”我擰眉,腳步一停。
“怎麼了?還不快點走,待會兒還要上課呢。”她回頭看著我說道。
我皺了皺眉,道:“我好像想明白了……”
※※※
繁華的都市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傳說。
那個傳說的名字叫——“夜狼”。
“夜狼”非狼,而是人。
一個不尋常的人,在黑夜中來去自如,有著一種非凡的超能力,那就是周身各處沒有一處是他的要害。
他的頭曾經在一次對夜歸的女子中被突然衝出來的人插了幾刀,但是,他都沒有死。不,應該是說連傷都沒有受過。他也曾被人一刀砍斷了手腕,砍去了手指,但是不過一天的時間,他的手指又長出來了,手腕又被接上去了。
傳說,他不會受傷,也不會死。
就如——他就是死神。
死神是不會死的。
夜狼喜歡黑夜,他總是潛伏在黑夜之中,接著夜隱蔽自己,等待著孤身夜歸的女子出現。每當有這樣的女子出現時,他總會興奮得喘息,滿臉通紅。
這次,他還是選擇在那條小巷中。
他隱藏在暗無點光的拐角處,靜靜地站著。他覺得自己就是獵人,設好了陷阱,等待著自己的獵物上鉤。
腳步聲,忽然自巷子的那頭響起。
“踏、踏、踏……”
他偷偷地彈出頭來瞟了一眼,卻見是昨夜所遇的女子,心裡一陣奇怪:她難道還不怕麼?想到這裡,他不由得一笑:“那也好,昨日沒了的興致,今天就要你填補。慢著,要是這是個圈套怎麼辦?”
他就如一頭狡猾的狐貍笑了,黑暗中的銀牙如狼牙:那就將計就計,一旦有埋伏,就以這女子要挾埋伏之人。妙極,妙極!
他屏息,但是卻忍不住興奮的喘息。
喘息聲越來越重,會引起她的注意的。
所以,他在她離自己不過七步之遙的瞬間立即就衝了出去,一把抱住了她。
但是他卻沒注意到一柄鋼尺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頭前。他的手還沒攔住她的身子,自己的額前就多了一柄鋼尺。
那鋼尺不長,長約三十釐米左右,但是此時卻只有五釐米多的長度露出來。
鋼尺,直直地插在了他的兩眉間的印堂穴處,可是卻沒有血流出來。
他一聲冷哼,道:“小姑娘,難道你沒有聽說過什麼叫‘銀狼’麼?”
“銀狼?色狼還差不多!”一聲冷笑,自巷角傳來,一道影子忽然出現,慢慢變長,一人隨之出現在巷角處。
“你是誰?”銀狼雙目一睜,立即知曉這便是埋伏,當機立斷,伸出手去抓那女子的脖頸,將她一把拉在身前,然後威脅道:“你不要過來!不然這妞就沒命了。”
“妞?”那人笑了笑,“大叔,說話請放莊重點。”
銀狼定睛一看,才見那人不過是個高中生模樣的少年,不覺放鬆了警惕,轉笑道:“我說呢,竟然是個小屁孩來摻和。”他將那女子一把推開,撩起了衣袖,露出上面結實的筋肉來:“看我今天收拾一下你這個小屁孩,然後當面給你上一堂啓蒙課!”
那少年談笑自若,說:“你難道不怕我認出你來麼?”
銀狼哈哈大笑:“認出來?我怕你是認不出來高大威猛的我來的了!”他的身材高大得難以想象,尤其是肩膀以上的部位。整個人的影子被燈光拖得老長老長。
“果然。”那少年笑了笑,“你果然是個矮子。”
銀狼臉色一變,腳步頓時一凝:“你說什麼?”
少年指了指銀狼額頭上的那把鋼尺,道:“你的表演,應該到此爲止了吧?我說,你幹嘛要戴這種人頭帽子呢?哦,不,我是說,你的頭其實是在長長的、肥肥的脖頸處,而你上面的頭,其實不過是個假頭。以此類推,可能連你的手、你的腳都是裝了點東西的,所以,使得你看起來高大威猛,實際上,還是……”
少年看著銀狼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卻很是不以爲然,繼續說道:“猥瑣。”
銀狼聽了,臉色大變,氣衝頭上來,兩手握拳,雙腿發力一蹬,衝向了那少年。
少年臉上的神情鎮定自若,他只微微轉了轉腳尖,便站出了個不丁不八的馬步來。
但是他手上的動作卻很標準。他只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銀狼的手,“四兩撥千斤”,輕輕地一扯,便藉著銀狼的衝力將“高大”但是挺輕的銀狼給摔了出去,“嘭”地一聲撞在了一個垃圾桶上,只聽得幾聲悶響,那銀狼的頭竟脫離了脖頸,咕嚕咕嚕地掉了下來……
她見此情景,想要大叫,卻聽得少年微微一笑,道:“我不是說了麼,這是假的,幹嘛那麼認真?”
她定睛一看,但見那個“頭”其實不過是塑膠做的,內裡還充著一些棉花什麼的,看上去就如一個大而長的帽子,可是令人驚奇的是,那“頭”上的頭髮、眼睛眉毛什麼的都做得惟妙惟肖,看起來竟與真人無異。
“呼……”她舒了口氣,看著少年:“謝謝你了,江小南。”
江小南微微一笑,看著摔得七葷八素的銀狼,卻說:“大叔,以後還是不要小看小孩子的好。”
“我……”那鼻青臉腫的銀狼吐字有些不清,“靠……”他的頭從原來本是肩膀處的位置探出來喘著大氣。
江小南鬆了聳肩肩,看著手上的自己剛從銀狼身上扯下來的那隻“手”,那隻手上還連著操縱的桿子。他搖頭道:“算了,你死不悔改,我也沒辦法。”隨即扯著嗓子糟蹋起經典名曲來,“我在馬路邊,撿到一頭狼,把他交到警察叔叔手裡邊……”
“行了行了,別唱了!”若顏在一邊捂著耳朵擰著眉頭叫了起來。
次日該市晚報的第一版面上,登載著這麼一條新聞,標題是:“少年偵探智破無敵銀狼案”。
而在某處,有人拿著這份報紙對著那三個字冷笑,口中緩緩地念了出來:“江小南……江小南……爲了你的名不副實而接受死神的裁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