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南大笑起來，護在心然身前，道：“林聖東林大董事長，現在心然可不在你手裡了。你可要知道，沒了心然，你就死定了。這也就是說，現在是我威脅你而不是你威脅我了。要是你敢動若顏一根寒毛，你知道死的會是誰麼？”
林聖東臉上一寒，冷冷道：“會是我麼？”
江小南揚了揚眉毛，坦然笑道：“那就智者見智，仁者見仁咯。反正我不知道如果我和心然一起殉情的話會是怎麼樣的，大不了就是一條大董事長的命由我們幾條小命來換咯。說來對我們幾個，也值了。可對你——”他扁扁嘴，“嗞嗞嗞，那就大大的不值了。”
林聖東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這下輪到江小南感到奇怪了，問道：“怎麼，你不怕死？你個大人物給我們殉葬，有那麼好笑麼？”
林聖東點點頭，臉上露出了讚許的微笑：“果然不愧是江小南，頭腦如此靈活！”
“啪、啪、啪……”
相機的拍照聲頓時不絕於耳，四周是此起彼伏的閃光燈，一閃一閃的光刺痛了已經適應黯淡光線的眼。
江小南擰眉看著林聖東，接著見他折彎了那把所謂的小刀，原來不過是一塊木頭。江小南愕然，只聽得那林聖東道：“江小南，你贏了，恭喜你！”
江小南一愣：“恭喜我？我贏了？你被我氣傻了麼？”
林聖東點點頭，鬆開手，放開了柳若顏，出人意料地說：“其實這一切，都是我設的一個局，也是一場遊戲而已。可是我沒想到，有人竟然能夠以之爲反局。其實早在你選擇了讓柳若顏上電梯的那瞬間，你就已經贏了。只不過贏得有些狼狽，被那些電鋸給弄暈了過去。”
江小南忽然醒悟過來，道：“難道……暈過去的時候聽到的那些聲音……”
林聖東點點頭，道：“沒錯，你聽到的那些聲音，其實是那些醫生在對你進行催眠，看看你內心的想法如何。”
江小南臉上一冷，道：“你究竟是意圖何在？”
林聖東忽然哈哈一笑，道：“你難道還猜不出來麼？”
江小南想了想，兩道劍眉一舒，道：“難道是……你這個富得流油的傢伙想試探我，再來說什麼有求於我？”
林聖東點點頭，道：“快人快語，一猜就中！”
“那你以爲——你要我做事，我就聽你的麼？”江小南不以爲然地瞟著林聖東，“我向來對你們這些富人沒什麼好感。”
林聖東一笑，說：“你會做的，我敢打賭。”
江小南聳聳肩，道：“那倒不一定。”
林聖東轉開話題，說：“你知不知道我最先說的那些話有一些是真的？”
“我不知道。”
“那我就告訴你吧。我確實得了一種不治之癥，命不久矣。”
“哦？真的？那很好啊，恭喜你啦。”江小南竟然對著林聖東抱拳稱好，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
林聖東微微一笑，道：“其實也要恭喜你。因爲我決定在死前將我的所有錢給別人，而那個人，就是你。”
“我？”江小南搖搖頭，言語之中甚是不屑與嘲諷，“你可別讓我受寵若驚啊，你不去將錢捐獻給什麼愛心協會什麼的，拿來給我幹什麼？你就算要給人，也得給自己的子孫後代啊。”
林聖東臉色慘然，道：“因爲我不相信他們。包括我的子女。”
“連子女都不相信，那你相信我幹什麼？”
“你也先彆著急，聽我慢慢說。前幾個月的一個夜晚，我在公司頂樓裡看一些公司計劃看得有些晚，然後我的兒子和女兒都到了那裡去看我，但是不幸的是公司在那一夜著火了，我們幾個人往電梯那邊跑去，但是更不好彩的是，在同一層樓的逃生人員超出了電梯所能承載的範圍，必須有一人等待下一輪電梯……”
“所以你就被你的子女給拋出來了？”江小南忽然插話道。
林聖東點點頭，語氣有些感傷：“那時我才知道，人心不過如此，就連自己的子女也……可是，傷心至死的我最後還是得救了。而那救我的、讓我看到人性的亮點的人，竟然是一名帥氣的少年，他大約跟你一般年紀。”
“那那名少年呢？”江小南忽然有些可憐這個富豪了。
“許是死了……”林聖東嘆息著，“他將窗簾捲成長條狀，將我送到了下面的幾層沒有著火的樓層的陽臺上，但當我踉蹌落地時，才發現那窗簾已經被上面的大火給燒斷了，那少年也就這樣沒了消息……但又可能活下來了，因爲事後並沒有找到跟他相像的屍體……”
江小南臉色有些沉重，許久才道：“所以呢？”
林聖東道：“所以？所以我就想知道，人之初，是善還是惡？這世界上還有沒有像那名少年那樣的好人？如果有，我願意將所有的錢給他！”
江小南擰著眉頭，道：“所以，你就找上了我？”
“是。”林聖東點點頭，“我之前已經找過很多人，但都不合格。後來在報紙上看到你，不知怎麼的，忽然對你感興趣了，因爲我想知道，你究竟算不算好偵探？於是我便想到了這些，佈下了這個局，請了這麼多人來幫忙，不然，你以爲壞人做事都是要大張旗鼓地請新聞媒體的麼？”
江小南聳聳肩，道：“那我就謝謝你的好意了。不過我可不怎麼想要你的錢。”
“爲什麼？這是你應得的獎品！”
“你將錢給了我，就不怕我學壞麼？還不如給什麼愛心機構啊、協會啊什麼的！”江小南聳聳肩，“我對我自己可放心不下。”
林聖東苦笑幾聲，道：“你開口閉口都是什麼愛心協會，可是那樣有用麼？”
江小南一怔，道：“什麼？”
林聖東冷笑道：“那些愛心組織，就真的會將得到的錢拿給那些應該得到救助的人麼？你以爲，他們身上穿的，嘴裡吃的，還有那些闊氣的大宅子，是哪裡來的？”
江小南愣住，繼而沉默不語……
這就是……
社會的現實麼？
江小南笑了，笑得很是慘然。
林聖東沉吟良久，說：“所以……我纔會想到用這種方法來將我錢交給你。當然，這份錢你也可以隨便丟掉，也可以送給別人，反正……對於我來說，已經沒有多大的作用了。不過我知道，你一定會善用這筆錢。”
江小南還是搖頭，道：“我，不需要。”
“真的？”林聖東問道。
江小南一字一字地說：“我，不，需，要！我可不需要別人的施捨！錢麼，我自己會賺！錢多了，也不盡然是好的。”
林聖東點了點頭，含著那有些淒涼的笑，說道：“如果有一天你當了像我這麼個樣的董事長，也許就不會這麼想了。——不過，我還是不希望你跟我一樣。”
江小南強壓心頭不滿，說：“那你就別在這裡婆媽了，這裡沒我什麼事了是吧？那好，就這樣了。我還得回去呢！”
林聖東點點頭，道：“要的，要的，當然要放你回去。不過，我會將錢轉到你的賬戶下，有一天，也許你會用到。”
江小南頭也不回地拉著心然和柳若顏的手往電梯那邊走去，接著傳來他的聲音：“可別再耍什麼花樣了，我要回去了！”
“當然。”林聖東點了點頭。
“至於你的那些錢，我就當作給心然的‘撫養費’了。”江小南說得義正言辭，走得瀟灑灑脫，但是心裡卻在偷偷地樂開了花：發了發了，有了這麼多錢，以後要怎麼揮霍都行啦，嘿嘿，最好每天拿錢砸那些有錢人的頭，哇咔咔，爽歪歪……還有還有，拿些錢去送給那些窮人，也嚐嚐劫富濟貧的滋味，不，是拿錢濟貧呵。對了，沒事的時候就將錢往水裡丟，“咚”的一聲，聽聽那水聲多麼美妙，哈哈哈……
林聖東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了那名少年……
他還會活著麼？
如果沒有，那我過些日子就去看望你了……
這人間……
原來也有像你這般的人……
那樣，我就安心了……
※※※
剛走出醫院，江小南的臉卻忽然變得跟苦瓜一般拉得老長。心然見了，覺得有些奇怪：“小南，你怎麼了？”
江小南轉過頭來，看看心然，然後嘆了口氣，指了指頭頂上的那輪明月，說道：“好晚了啊……”
柳若顏微微笑了笑，道：“那又如何？怕明天熬出個黑眼圈來麼？”
江小南扁扁嘴，說道：“也許吧……唉……想到還沒做的那一大堆作業……我暈了……”
他往天上看了看，不由得覺得有些奇怪：不是說千百金錢難買寸光陰麼？既然如此，錢又拿來幹什麼呢？爲了蠅頭小利，利來利往，純粹是把時間轉化爲金錢，然後就不帶走一點金錢地光溜溜地離開這世界麼？奇怪……真是奇怪了……這人啊，爲什麼就一邊死死地守著錢放不開，一邊拼命地賺錢，而且還看不開這個局呢？錢不夠，省著攢著；錢多了，人卻沒得花了。哎呀，怪了，剛纔的那個局是姓林的設的，那這個人心的錢局又是誰設的？
也許……
是人心吧？
明天就去看看錢漲了沒有，直接去買房炒房地產，然後就賺好多好多的錢，哈哈哈……
不過，說歸說，他也絕對不會去做。
因爲他自己有自己的決定：將錢用在必要的地方，比如說……
親手拿去資助貧困的人……
他擡頭望月。
月皎潔無暇，如同剛剛出浴的仕女般，好看之極。
人啊……
他嘆了口氣。
風輕輕地吹過，似乎帶來了一聲月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