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驚雷,擊穿了厚厚的雲層,如同一柄光劍,撕裂了漆黑的天穹,散卻了黑暗,劈落到凡塵之中,照亮了整座死亡之城。雨滂沱了,那是蒼天痛哭的淚,朦朧了這懸崖峭壁,隔遠了這高聳的山。落在地上,擊碎了無數的土塊,如鮮血一般化開,將無數的渾濁凝聚在了純潔的雨水之中,沖刷著這世間的難以洗淨的罪惡。風咆哮開了,挾著那暴雨,狠狠地砸在了死亡之城的城牆之上,洗落斑駁了歲月的青苔,吹開了半掩著什麼的窗簾。
雨滴經由一個小小的僅能出入一個拳頭的窗戶飛入了那不大不小的房間,落在了方棟猙獰的臉上,也有雨滴點在了地上,融入了滿地的鮮血之中……
鮮血自方棟的後背上泊泊滾淌而出。
已經沒了氣息的他仰躺著,腹部處卻稍稍有些凸起,原來是他的後背上插著一把刀,頂住了他的脊骨,身子也就不自然地凸著。
這是旅館東邊的青龍之屋。門是從裡上了木栓的,只留下一條小小的門縫。
江南與心然兩人渾身上下皆淌著雨水,活脫像落湯雞一般,連有些散亂的頭髮也在滴著水,不住地點在地板之上。一邊還站著漢天南、林夕和黃浩。這黃浩和林夕兩人不知幹了什麼事,臉上霞紅猶在,而漢天南臉有慍色,站在那裡嘀嘀咕咕著,少爺勁兒越來越大了,但是卻無人聽他的。
就在剛纔,江南在雨中飛奔,來到旅館門前,一聽得方棟如廁多時未回,心中知道要出事,隨即到廁所找了一通沒找著人,心急如焚地找遍了其他房間,如今就剩這東邊的青龍之屋沒找,可又偏偏是上了閂了。
這林夕輕哼了一聲,道:“這門都上閂了,敢情那位大叔是不在這裡吧?”說著,對著門高聲叫道:“方棟大叔,在不?在的話也回一聲啊!”但卻只有一片死寂,沒聽得一聲應答。江南臉有急色,搖了搖頭:“有問題。”話音未落,便透著門縫往裡看去,映入眼簾的竟是一片暗紅,再定睛一看,纔看清楚了那是緩緩流動著的血!
“不好!”江南指著那門,“裡邊有血!兩位叔叔,快幫我一同撞開這門!”
林夕抱手輕哼了一聲:“這怎麼可能?他難道是自己傷了自己?怪事。”江南覷了她一眼,不予理會,對著還怔在一邊的黃浩和漢天南道:“快啊!”兩人回過神來,三人一同發力撞門,不過數下蠻撞,只聽得“喀拉”的一聲,門閂像是被撞斷了,門也便應聲開了,但衆人一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方棟,大多傻了眼,只有江南迅速回過神來,小心避過一灘又一灘的血來到方棟身邊,一探他的頸動脈,知道是沒救了,便宣告道:“他死了。”
林夕與黃浩聽了,兩人雙雙變了變臉色,但一切又似乎在他們的意料之中,相覷一眼,臉色又恢復了平靜。而那漢天南一聽得這話,如同受到了極大的刺激一般,高聲叫道:“混賬!少爺我被騙到這裡來,難道是找死來了麼!”他飛也似的往走廊的一邊衝去,一邊叫道:“我還不想死啊——我還沒玩夠天下的女人呢!媽的!”先前的儒雅氣質此時蕩然無存,只有滿口的骯髒與污穢。
江南立即轉過頭來,對著黃浩道:“黃叔叔,別讓漢大哥一個人走了,這樣很危險!”黃浩“哦”了一聲,想要追上去,卻見林夕一把挽住他的手:“這怎麼可以讓你一個人去?那不也一樣危險麼?”江南聽了,也不爭辯什麼,立即轉頭對心然道:“那心然你留在這裡,我追上去。”在一邊一言不發地跟著江南的心然一聽得這話,立時關切地問道:“你一個人去追麼?”江南點點頭,覷了覷林夕與黃浩,偷偷在心然耳邊耳語道:“你看住他們,我一個人去沒問題的。”話剛說罷,他便身如疾風地追了出去。
林夕抱手站在黃浩身邊,壓聲道:“看來那小子也是要一去不返了。”黃浩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微微一笑:“這倒說不得,說不定他纔是幕後之人呢。”林夕也跟著嗲聲嗲氣地笑,不經意又瞥到了地上的方棟,皺了皺眉頭道:“對著個死人真不舒服……不如我們到大廳去吧。”黃浩點了點頭:“有道理。”他又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閃爍著別樣的光芒……
※※※
南邊的朱雀之屋,房門緊閉。
任由江南如何敲門,把自己困在裡邊的漢天南就是不開門,只一味地喊道:“我不要出去,我不想死啊!”
江南勸道:“你這樣一個人的話豈不是更危險?爲何大夥兒不聚在一起好想想法子,再怎麼著也可以互相照看著啊!我勸漢大哥你就快點出來吧!裡面不安全!”
屋中的漢天南蹲在牆角,蜷縮著抱著兩腿直哆嗦,聲音發著顫道:“不要!不要!你想我出去,然後把我殺了,那樣你倒是沒事了!我纔不要出去!就算你不殺我,他們也想把我殺了!反正我就是那個窮兇惡極之人,壞事幹盡了……”他的聲音此時帶著點哭腔,抱怨起來:“都怪我……仗著有錢,就嫖賭吃喝,還,還殺了人了!又聽說這裡有正點的妞和、和、和上好的**,就……”他鼻涕騰出鼻腔來,哭起來了:“可是我也不想就這麼死了啊!我的馬子還等著我……”
江南厭惡地皺了皺眉頭,腦中靈光一閃,有了個不好的預感:“不好!我這下顧此失彼了,想來黃浩和林夕兩人也是想著保命,這樣的話他們必然會殺掉其他人,哪怕殺錯了……不,現在他們有很大的機率殺中那個變態死神心中早已選定的惡貫滿盈之人了,那樣的話……他們豈不是會動手?”一想到這裡,他立即返身,留下一句話:“漢大哥,把窗戶也關上,千萬別開門!”話音未絕,人便已經消失在走廊轉角處。
屋中的漢天南在黑暗中擡起了頭,往窗外看去。那裡,傳來了滂沱的雨抽打著大地的聲音,淅瀝淅瀝……
他的眼中,也是閃動著光芒……
如同黑夜中一頭狡猾的狼看到了自己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