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不鹹不淡的過著, 青喬自從有孕以來,一切都看得淡了,畢竟以爲很難懷上, 如今有了孩子, 自然就要萬分小心。
司空肅陽亦是如此, 每次下朝之後就直接到挽曦宮來了。唯有珠雲的神色越發的奇怪, 總是盯著她發愣。她每次問她究竟發生了何事, 珠雲只笑著搖搖頭。
一日,青喬沿著長廊四處走走,也算活動活動筋骨。才走至半途就看見珠雲在和一名宮人說話, 那名宮人似乎有事相求,一個勁的拉扯著珠雲的衣袖, 珠雲臉色十分難看, 一把就要甩袖離開。
青喬不知她們是爲何事糾葛, 正打算離開,珠雲已經看見她了, 眼神停了停,忙走到青喬身前來,喚道:“小姐。”
青喬點點頭。
那宮人看見了青喬,嚇了一跳,趕緊跪了下來。直呼:“奴婢參見曦妃娘娘……”
青喬這會也不好再離開了, 對那名跪著的宮人說道:“起來罷。”
那宮人也不知是因爲看見青喬在此還是什麼的, 把心一橫, 對青喬求道:“曦妃娘娘, 您救救我家主子罷, 即便皇上不疼惜我家主子,可也要顧念主子肚子裡的孩子啊……”
青喬初始不明所以, 漸漸聽出名堂來了,也不說話,由著那宮人悽悽切切的求著。
那宮人說完,悄悄擡頭看了看青喬,見青喬的臉色並無多大變化,又是磕頭,又是拉著青喬的裙角。
珠雲見青喬的臉色不耐,一把將那宮人的手給打落了,喝道:“放肆,娘娘豈是你想求就能求的。”
青喬心裡不是滋味,雖說司空肅陽已經把所有的妃嬪都遣散了,但季美人肚子裡的孩子定是他的,這點她能確定,否則他也不會允許這個孩子存在。但是不管怎樣,她再心善,也不可能傻傻的將丈夫讓出來。
“想救你家主子就去求應該求的人,本宮自問還沒那種能力能左右一國之君!”說罷,拂袖離開。
珠雲小跑著跟上來,有些歉意的說道:“方纔是那宮人總拉著我,說要見小姐,我正攔著,沒想到小姐就來了。”
青喬嘆了一口氣,也不打算怪她,畢竟確實是自己撞見的。遂拉著她的手道:“無事,我只是倦了,送我回宮罷。”
“是。”珠雲攙著青喬的手腕就往挽曦宮走去。
因爲靠的近,青喬似乎聞到了一種藥香,但卻分辨不明。她好奇道:“你今日去御醫那兒拿了藥?”
珠雲一愣,看著她的側臉,笑著回道:“是,珠雲想小姐的身子不好,如今又有了身孕,定要養好身子,於是向御醫討要了一些安胎藥。”
青喬點點頭,她好像是聞到了安胎藥中的藥香,可是似乎中間還夾雜了一些什麼,一時之間她也分辨不出來,罷了,珠雲也是爲她好,遂不再過問。
方回到挽曦宮,就見司空肅陽站在院子裡面,遠遠的看著她,也不知等了多久。
青喬的心一動,就鬆了珠雲扶著的手,快步朝他跑去。倒是把司空肅陽嚇得不輕,趕緊抱住她,斥道:“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了,怎還這般不知輕重。”
青喬撅了撅嘴,看著他緊張兮兮的模樣覺得好笑,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然知道,況且我也懂得藥理。”
司空肅陽辯不過她,只好喚了下人搬了一張軟榻放在院子裡面,擁著她坐好。
珠雲小心的上前,“小姐,我去將安胎藥煎了,待會小姐也好喝。”
司空肅陽一聽是安胎藥,也沒管青喬如何回答,就下令道:“去罷。”
珠雲離開之後,青喬才不滿的望著他,“根本不必喝什麼安胎藥,喝師父開的補身子的藥方就行了。”
司空肅陽沉著臉,將她摟緊了,悶悶的說道:“總是不愛惜自己的身子,雖然你師父的藥方是好,但現在你不是一個人了,要好好的安胎,這樣才能生出健健康康的孩子。就當是爲了我,好麼?”
青喬聽他說得語氣黯淡,也不再辯駁,乖乖的點頭。
她答應過師父,生下孩子之後就要回山上,調理身子,如今他滿腹的喜悅,她究竟要不要跟他說這件事呢?
青喬眉頭緊蹙著,半晌方忐忑拉著司空肅陽的衣袖,問道:“肅陽,若是我需要離開皇宮一段時間,你能應允麼?”
司空肅陽一聽,果然連抱著她的動作都僵住了,聲音也變得有些冷,“要去何處?”
此事定是要做的,否則只怕師父會強硬帶她回山,而她也不想瞞他,道:“和師父回山上。”
他的眸子變冷了,擁著她的手臂不自覺的緊了,讓她有些疼。“爲何?”
青喬知道若是不和他說清楚此事,只怕他也不會無緣無故的允許他離開。她轉身直接面對著司空肅陽,雙臂掛在他的脖子上,道:“我想一輩子陪著你和孩子,所以纔不得不離開皇宮。”
“我的身子,想必你也聽御醫和師父說過,若是不好好調養,恐怕活不了多久。”
“我曾經問過師父,若我繼續呆在宮中,會怎樣?”
青喬的眸子深深的看著司空肅陽,他的眼神亦是不安,手臂也愈發用力。
青喬對他安撫的一笑,總算讓他放鬆了些,“師父說,若是如此,我恐怕只能活三年五載……”
“荒謬!”司空肅陽打斷她,喝道:“你師父是什麼怪醫,說什麼醫術卓絕,沒想到滿嘴的胡言。”
“肅陽,你是一國之君!”青喬鎮定的望著他,將腦袋靠在他的肩頭,道:“我不想瞞你,所以才如實告訴你。你現在這樣,讓我如何說下去。”
司空肅陽努力平復著心中的痛楚,平復了呼吸,聲音低沉:“沒有別的辦法了麼?”
青喬的手觸到了衣料的紋理,眼中寫著堅定,“有,我隨師父回山,調養個兩三年,興許能健健康康的回來。”她將調養的日子改了一下,師父說是三年五載,她卻只能說兩三年。
“定要如此麼?不能讓莫大夫留在宮中爲你治療?”他抱著最後的希望。
青喬深吸了一口氣,“你明白的,宮中有太多的不確定,即便沒有其他的嬪妃,可是你能保證,我不用日日擔心憂慮麼?況且師父也不喜宮廷,山中清淨,藥材也豐富,不出三年,師父定能治好我的身子,到那時,我就能安安心心的留在你的身邊,留在我們孩子身邊。”
司空肅陽閉著眼,撫著她如綢緞般地長髮,覺得心亂如麻,良久才嘆道:“你何時走?”
“生完孩子。”青喬脣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
珠雲將藥端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他們相擁在一起的樣子,她不知該退還是該進,在他們後面踟躕著。
司空肅陽一眼就看見了她,遂放開青喬,道:“藥煎好了?”
珠雲端著藥,回道:“是。”小心的上前,將藥放在青喬的面前。
青喬皺了皺眉,瞄了一眼藥碗,黑乎乎的,一看就喝不下去,而且衆多藥材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也不好聞,“先放著罷,待冷了,我就喝。”
珠雲以眼神詢問司空肅陽,見他點了點頭,纔將藥碗放在軟榻一側的案幾上。而後緩緩的退出。
司空肅陽將藥碗拿起來,湊到她的脣邊,勸道:“喝罷。”
青喬搖搖頭,齜著牙齒道:“燙!”
司空肅陽忍著笑,對著藥吹了吹,柔聲道:“現在不燙了。”
青喬身子往後退,又伸出手微推他,惡狠狠的說道:“我待會喝。”
司空肅陽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點了點她的額頭,嗤道:“是怕苦罷?我叫宮人拿些蜜餞來。”
青喬氣不過他的這種語氣,大聲說道:“誰怕苦了!”一把接過司空肅陽手中的藥碗,就要喝下去,奈何那碗藥的模樣著實不好看,她連喝下去的勇氣都沒有。
轉眸間就看見司空肅陽不懷好意的笑,她狠下心,喝了一大口,呼,差點沒吐出來,果然很苦!一把將藥碗遞還給他,捂著嘴不讓剛喝下去的腰吐出來。
司空肅陽撫了撫她的背,端起旁邊的一杯茶遞給了她,青喬接過,喝了口茶纔算緩下來。剛纔喝得急了,也沒分辨出中間加了些什麼藥,如今喝了口水將味道沖淡了,才能咀嚼出來。
白參,竹茹,黃岑……確實是上好的安胎藥,可是爲什麼還有一種藥材吃不出來呢?
司空肅陽見她獨自發愣,問道:“還喝麼?”
青喬擠了擠眼,怒道:“待會喝。”
司空肅陽只好揉著額角將藥碗放下。
不是當歸,有些甘味,也不是甘草,究竟是什麼……
腦中突然閃過一味藥,青喬驟然一驚,不會的,她趕緊跑下榻,拼命的嘔吐,力圖將方纔喝下的安胎藥吐出來。
司空肅陽不知發生了何事,快步趕到她的身邊,急道:“發生了何事?”
青喬蒼白著臉,脣邊還掛著方纔喝下去的藥,“師父,幫我叫師父來……”
司空肅陽被她的神色嚇著了,緊握住她的手,吩咐小全子去找宮外的莫羨。
青喬暈倒之前給了司空肅陽一個安撫的笑,聲音若有若如:“肅陽,我恐怕要提前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