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賓簡直一刻也呆不下去了,要知道,他可是昨晚纔回家,在家裡也只是睡了一覺而已。可是現在,他是那樣急迫地想要回到學校。杜淳儒自然知道這個兒子心裡想的是什麼,杜賓平時的性格就像是一潭死水一樣平靜,優雅,淡薄。可是當他遇到令他非常感興趣的事情,比如這次他校園裡的殺人案,那這一潭死水就會變成一片汪洋,澎湃,激昂!
“老謝,馬上給所有同學打電話,我現在打車回學校,聽著,在四十分鐘內,我要你把‘莫格街’能找到的人都叫來!什麼?去哪?隨便哪個教室都可以!”杜賓對謝鈞羨一向是彬彬有禮,像這樣焦急的情況實屬罕見。
倉促地攔下了一輛出租車,杜賓在車中閉著眼睛,眉頭擰成了一個結。“狗鏈!像是隻有一點線索,但是其中隱含著的遠非表象那樣。老頭子說在現場找到了能夠證明兇手不認識死者的證據……難道是那個?該死!爲什麼我沒有想到?難道方向一開始就錯了?陌生人犯案……那就只能是仇富心態了。不對,也許……也許是欲蓋彌彰?不行,我要快點回去!在最短的時間內讓他們吸收最新的線索,只有這樣才能比警方快一步破案!誰說我們‘莫格街’只是小孩子的遊戲?”
杜賓的拳頭緊緊地握住,指甲刺入了手中。也許正是杜淳儒對他的那種放任態度,才讓杜賓更加認真地對待這個案件。對杜淳儒來說,所謂的T師大“莫格街”只是一個小孩子們聚在一起活動的社團而已,哪怕社長是自己的兒子,他也不認爲這個社團會對案件有任何幫助!但正是這種態度,才真正激起了杜賓的好勝心。
四十分鐘之後,T師大那雄偉的大門就在眼前。校園之外,是警方在警局內通過刑偵技術破案的戰場;校園之內,是我的“莫格街”的主場!
令杜賓感到意外的,大一八名新人居然都沒有回家。在這八個人之中王新宇、何良才和郝思嘉都是本地人,但他們卻沒有回家,難道說他們也一直在爲這個案子努力?是的,這不僅僅是自己的案子,這還是整個“莫格街”的案子,只有集齊“莫格街”所有人的力量,才能破案,尤其是要藉助新人們的想法。
除去新人們,在場的還有樑琪茗、侯俊吉和謝鈞羨三人。杜賓向他們投去一個感謝的眼神。“好了,我這麼著急地把大家招來,就是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們說。你們也知道我的父親曾經是一名值得人們尊敬的警察,即便他現在退休了,我也不可能通過他的渠道從警方那裡取得任何進展。不過從他的嘴裡我倒也不是一無所獲。今天我把你們找來,就是要告訴你們一個不幸的消息,我們之前的調查可能都是錯誤的。”
可以想象杜賓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說出了這句話。事實上杜淳儒只是把鐵鏈的材質告訴了杜賓,而另一個線索只不過是他自己猜測出來的,但是根據這兩點,就證明他們走進了一個大的“誤區”之中。換句話也可以這麼說,不是他們進入了“誤區”,而是警方按照兇手的劇本踏入了“誤區”。
“社長,先把你得到的情報告訴我們吧。”謝鈞羨情緒沒有什麼波動,因爲他是最瞭解杜賓的人,從接到他的電話,謝鈞羨就預示到了會有壞事發生。
杜賓清清嗓子,習慣性地按摩著鼻樑說:“首先,老頭子告訴了我,鎖住死者的鐵鏈是能夠在寵物市場上買到的狗鏈;其次,老頭子言之鑿鑿地肯定,兇手和死者毫無關聯!”
“打斷一下,爲什麼他如此肯定?”劉伴溪皺緊了眉頭,第一個線索對他們的推理是很有幫助的,但第二個……
杜賓安靜地說:“他說相關證據不可能告訴我,但我想你們能夠猜出來吧。”
整個教室內安靜一片,只有馮俠低聲問了劉伴溪一下,治癒其他人,都能猜到原因。經過“莫格街”的分析,兇手故意註銷電話卡,故意讓人去找到屍體從而明目張膽地在案發時間上挑釁警方。凡此種種,無一不在顯示這是一個極其囂張的兇手。
這樣一個囂張的兇手會做什麼?做最合理的推斷,兇手肯定是在現場留下了什麼。
也許是手書,也許是錄像,也許是錄音。當然,手書很容易被警方採到筆跡從而和嫌疑人比對;錄像和錄音是最有可能的,操作得當,兩者在院裡上是想通的。但在這還有一個因素要考慮,“莫格街”一直把窮苦的學生列爲首要嫌疑人,所以錄像的可能性又降低了一些。而錄音帶就是唯一的最合理的答案了。
在場除了馮俠以外的七個新人都在心中想到了這個結果。按照這個結果再向下推導,爲什麼警方收到錄音之後就認定是陌生人作案?那就表明兇手在錄音帶裡說了什麼,而這話的內容,就是讓警方認定兇手不認識死者的最大依據。
“社長,我們接下來怎麼辦?”何良才見沒人說話,硬著頭皮打破了教室內的寂靜。
馮俠撓撓頭,不解地問他們:“你們誰能清楚一點向我解釋一下?”
劉伴溪坐在一張桌子上,雙手交叉在肚子上,想了想,既是對馮俠也是對著其他人說:“這個兇手很可能在現場留下了錄音,然後在錄音中兇手應該是說了一些讓警方斷定他和死者不認識的話。不過這話是怎麼說的?是直接說兇手不認識死者,就是想殺死死者?還是隱喻著說出讓人推理他不認識死者的話?”
聽起來這兩種說法有些相同,但細細想來卻另有蹊蹺。如果兇手在錄音帶裡直接說類似“我不認識這個女人,但我就是要殺了她”這樣的話,反而更會讓警方懷疑是死者身邊的人。那麼兇手用的就是一種暗示,是什麼樣的暗示?
“兇手有九成以上的可能性間接地表示他不認識死者……”方薇還是習慣性地用數據說明。
“可是我不明白啊,兇手說什麼警方就信什麼?”馮俠傻呵呵地說。
思想簡單的人是可愛的,他們總是能夠在不經意之間說出其他人不願意說出來的事實,既然已經說出來了,那就不需要再遮掩了。
杜賓叩響桌面,嚴肅地說:“馮俠你說的很對,爲什麼警方會根據兇手錄音帶裡所說就認定兇手和死者不認識?就是因爲他表現得像是從來不認識死者一樣!”
“什麼意思啊?”馮俠不自覺地撓撓頭。
劉伴溪腰肢一挺,從桌子上跳了下來,站在了地上。“意思就是,如果我殺了你,爲了自保我會對警方說我根本不認識你,這是下乘計策,也是一般人的思維;但是兇手殺了你,兇手會說像那樣的人我恨不得殺死他,這就是所謂的高手所爲。這樣的高手的說法你認爲警方會怎麼判斷?”
“額……警方會覺得這個殺死我的人憎恨的是一類人,並不是我馮俠這具體的某個?”馮俠明顯是被咄咄逼人的劉伴溪嚇到了,說話都不是很清晰。
劉伴溪嘴角忽然捲起一個帶有顫抖的笑容,然後他不像平時那樣用三根手指摩擦自己太陽穴和側前額,而是用右手的中指和食指點了點自己的眉心。“呵呵,沒發現你現在變聰明瞭呢。”馮俠正要洋洋得意,不料劉伴溪話鋒一轉。“居然現在纔看出來這一點。”
“等等,你是在誇我還是損我?”馮俠還沒有從這轉折之中回過神來,顯得十分木楞。
杜賓接著說:“誤區是相對的,因爲相關線索不足,我們完全按照福爾摩斯的演繹法去推理,憑藉自己找到的所有的線索去尋找更多的線索。但是警方不同,刑偵學和演繹法並不完全相同,刑偵在某種程度上只執行對現有的線索進行彙總,但不會進行多麼深入的推演,在總結線索之後,警方根據所的線索劃定嫌疑範圍,從而把中心從推理犯案手法轉移到尋找犯案人。也就是說,警方的刑偵是直觀的,只看表面的,沒有達到深層的。所以,他們更容易被線索迷惑。
我們則不同,我們是一步一步根據手頭資料來分析推理,因此我們就會把所有可能性都考慮進去。當兩者相碰撞,就會發現一個問題,雙方都進入了所謂的‘誤區’。但根據我們對兇手心理的推斷,這個兇手聰明又囂張,所以……”
“我們沒錯,警方錯了?”馮俠總算從呆滯狀態反應了出來。
劉伴溪表示贊同:“是這樣,警方是完全被兇手牽著鼻子走了,他們踏入了兇手故意留下的一個陷阱!”
“沒錯!馮俠說得對。因此我們的調查要重新啓航了,目標確定在孟香瑜生前得罪的人之中。”杜賓猛一揮手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