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莫格街”這一次的改變，也不去管謝鈞羨怎麼把成員聚集在一起研究案情。先來說說警方這一方的作爲。

接到報警後，警方很快就到了T師大。作爲新上任的重案組組長，鄭峰的穿著卻很是隨便。

他穿的警服鬆鬆垮垮，明顯是比自己的身材大了一號。警帽斜戴在一邊，露出一頭烏光油亮的黑髮。鄭峰的雙眼很細，常人不經意的話很容易忽視鄭峰的眼睛。但是這雙細細的眼睛時常流出匕首一樣的光。

“組長。“幾個警察看到鄭峰，象徵性地問候著。在他們心中，對這個被越級調來的組長還是很看不起的，很多人都奇怪，這個年輕人有什麼才能，能頂替李誠成爲重案組組長。

鄭峰雙脣之間像被刀子輕輕劃過一樣露出一絲細縫，他自然知道這些下屬的想法，但他也不屑去爭論。所謂事實勝於雄辯。“法醫來了嗎？”

李誠聽到鄭峰在問自己，指了一下屍體的方向。“來了，正在那邊檢查屍體呢。”

鄭峰微笑著看了看四周。周圍的積雪已經被掃清，現場毗鄰網球場，死者被發現的時候一隻手還死死抓緊了網球上邊緣的鐵網。東側是一條主幹路，是學生從宿舍區到教學區的主要路線。

現在警方用警戒線將四周圍了起來，以防好奇的學生們破壞香腸。同樣的原因，爲了保護現場，這個網球場也被暫停使用。

“目擊者怎麼說？”鄭峰百無聊賴地圍著警戒線走著，他雙手背後，警帽在手中帶有韻律地抖動。

李誠看了下手裡的記錄說：“還沒有進行詳細的筆錄，但是來的時候我也問過了，目擊者是一個環衛，她說在掃雪的時候看到有一隻手抓在了鐵絲網上，她掃開了雪，就發現了屍體。”

“嗯，李副組長，你怎麼看這件事情？”也不知道鄭峰是不是有意的，在“副”字上讀音很重。

李誠苦笑著，兩個月前自己還是組長呢，後來破了個大案子就變成副組長了，這算什麼事情呢？“根據目擊者所說，以及法醫初步鑑定，我認爲這很可能是一個意外事故……”

不等李誠繼續說，鄭峰不悅地將帽子扣在了李誠頭上的帽子上。看著頭頂兩頂帽子的李誠，鄭峰毫不留情道：“狗屁！你以前是怎麼當組長的？還是你覺得副組長也不想當了？想提前退休？我告訴你，這個案子很清楚是他殺。”

李誠敢怒不敢言，默不作聲地把鄭峰的帽子捏在手裡。

“哼哼，一副受欺負小媳婦的樣子，你很不服是不是？我知道你們都很不服我。不過沒關係，我會讓你們服我的。我先來給你們上一課，讓你們知道爲什麼我能夠一下子就看出來這是他殺。”鄭峰雙手交叉在胸前，不可一世地說。

李誠憋著一肚子的火，退一步說：“組長，這個案子是他殺還是自殺，還是等日後屍檢結果出來再確定吧。”

他這樣說其實就是給彼此雙方一個臺階，也不確定是他殺還是自殺，這樣就目前情況，李誠和鄭峰誰也沒說錯，可算皆大歡喜。可惜了，鄭峰很不領情。

“好了好了，你看不出來我不怪你。老老實實聽我說吧。”鄭峰的眼睛細長，嘴脣也很薄。面相上來看，屬於刻薄之人。現在，他那像刀刃一樣的嘴脣上下開合著。

“法醫，那一張傷口特寫照片過來！什麼？沒照？現在照一個！好了，李誠，你來看這個照片，看這個傷痕。這個就是死者身上唯一存在的傷痕。你能從中看出什麼？什麼？什麼也看不出來？

我真服了你了！這裡，你仔細看這處血肉。傷口很寬，和我們腳下的馬路牙子正好吻合，從這個傷口上來看，死者很可能是被馬路牙子撞破後腦而死。”鄭峰這一刻和平日不同，話語中刻薄的成分少了許多，指著照片裡的傷口飛沫四濺地不停說著。

“可是，血肉模糊啊，這得多大的力氣才能造成這種結果？兇手很傻，他想要僞造成意外，那就不要留下其他痕跡嘛。可是這個兇手留下了許多痕跡。

首先就說這個傷口，粗略看起來就像馬路牙子的邊緣一樣，但是你仔細看，會發現深層有一道更細小的傷痕。馬路牙子的那個傷痕是寬的，這還有一個深層次的窄一點的傷口。就像是一個條狀物。

我懷疑，兇手是用類似木棍一樣的東西打擊死者後腦，之後爲了掩人耳目，又抓起死者的頭，在馬路牙子上重擊，造成其他的傷口。

蠢，這個兇手真是蠢。如果要僞造成意外，還自己動手幹什麼？直接抓住死者，按住她的頭撞在馬路上不就好了。這個兇手真是蠢到家了。”鄭峰抿著嘴脣，閉著眼睛搖頭，似乎這個兇手很低能。

“這個只是一點，你看這張照片。”鄭峰又給李誠看了一張照片，這一張是呂燕的臉部。“這裡，雖然不清楚，但是可以依稀看到一個腳印。目測這個腳印是45碼。這個尺碼很可疑啊。雖然籃球運動員的腳比較大，但是45碼的還是很少見的。這個證據很明顯是幫我們縮小範圍了。”

李誠急於表現自己地說道：“這樣就好辦了，只要在全校範圍內調查那些大腳的學生……”

“大錯特錯！李誠你怎麼比我想象還要笨？通過傷口那個能夠看出來這個兇手是一個自作聰明的傢伙。既然他敢留下腳印，就是想讓我們去按照這個腳印調查。這個傢伙肯定會很高興地看到警方根據這個大腳印去確定兇手。

自作聰明，但是很笨。腳印不僅能證明這是他殺，還讓我放心了。面對這麼笨的對手，要不了幾天就會破案了。

再說另外幾個能證明這是他殺小細節。死者的手。你認爲一個意外摔倒的人會這樣死死抓住鐵絲網嗎？死者一定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在被襲擊致死的瞬間，手指死死地抓緊了鐵絲網。這樣，由於死後屍體僵硬，再加上當時下雪的天氣，這手很容易固定在鐵絲網上，加大了旁人發現她屍體的可能。

這個小姑娘在死的時候想到了能讓自己的屍體最快被發現的方法。可惜她是個女孩子，否則或許還有可能躲過一劫呢。”鄭峰唏噓過後，繼續給李誠講解。

“你看這裡，死者的瞳孔睜大，死不瞑目。如果是意外死亡，由於肌體鬆懈，很少發生死不瞑目的現象。死者在被襲擊的瞬間承受著傷痛，所以下意識睜大眼睛。死後由於溫度原因，造成雙眼沒有閉合。

最後最有趣的一個證據。死者的手機。”鄭峰從警員手裡拿過一個證物袋。“我的餘光剛剛看到一下屏幕，上面寫的是‘那你去死吧！’。綜上所述，這事一個笨蛋想要僞造成是意外事件的蓄意謀殺。”

李誠現在對鄭峰是真的佩服了，這些細節常人是不會想到的。在以後多年，李誠常常和人說起，他曾經見過一個人，長著一雙細細的泛著寒光的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