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不容性
假設有兩個抽獎箱,箱子A裡面有50個紅球和50個黑球,箱子B裡面也有100個球,一些是紅球,另一些是黑球,但具體的數量你不知道。要你隨意地去抽球,如果抽到紅球我給你100歐元,你會選擇去哪個箱子抽球—A還是B?如果你和大多數人的想法一樣,那麼你會選擇箱子A。
我們再換一種方式:還是之前那兩個抽獎箱,這次你抽到一個黑球我給你100歐元,那麼你會選擇哪個箱子?估計應該還是箱子A。但這裡面的邏輯是不對的!第一次的時候你認爲抽獎箱B中的紅球少於50個(也就是黑球多於50個),那第二次的話你應該是選擇箱子B。
不過別緊張,你不是唯一一個有這種思維錯誤的人。有這種思維錯誤的人很多,人們稱之爲“埃爾斯伯格悖論”,是以哈佛大學心理學家丹尼爾·埃爾斯伯格命名的(順便說一句,他之後因向媒體公開五角大樓文件迫使尼克松總統辭職)。埃爾斯伯格悖論也叫作“模糊不容性”,指的是依照經驗做出判定時,我們更喜歡已知的可能性。
這裡我們要區別風險和模糊這兩個概念。風險指的是已知的可能性,你只需在這已知的基礎上做出判定,是風險太大還是可以接受。但在模糊的情況下你是不能這麼做的。這兩個概念就像卡布奇諾和拿鐵一樣經常被人混淆—而且後果也相當嚴重。對於風險人們是可以計算的,但模糊不可以計算。風險計算這一科學已有300年的歷史,有很多教授對它進行研究,但沒有一本教科書是關於“模糊”的。我們試圖將“模糊”強行歸入風險的範疇,可實際上是不合適的。這裡舉兩個例子,一個是醫學方面的(適用),一個是經濟學方面的(不適用)。
世界上有幾十億的人,身體特徵的差別不是很大。我們的身高都相近(不會有人長到100米),壽命也相近(不會有人活1萬年或者只活1毫秒)。我們大多數人都有兩隻眼睛,兩個心房,如果和老鼠相比,那麼人與人之間的特徵是最相近的。這就是爲什麼人們患上的很多疾病是相似的原因。所以如果聲稱“你死於癌癥的概率爲30%”,這是有意義的,但如果說“歐元在未來5年內貶值的概率爲30%”,這就沒有意義。爲什麼呢?經濟本來就屬於“模糊”的範圍,這裡沒有幾百億種可比較的貨幣,能從其發展史中推斷出可能的趨勢。這同樣也是生活保險和信用違約掉期的區別。前者在風險可以計算的範圍內,後者屬於“模糊”的範圍,這兩個概念的混淆導致了2008年經濟危機的發生。所以如果你聽到這樣的話,比如:“過度通貨膨脹的風險的概率是多少”或者“我們這隻股票的風險的概率是多少”,你都應該三思而後行。
如果你不想倉促地做出錯誤的決定,你必須要忍受“模糊”。可惜能忍受多少不是你自己可以決定的—你的杏仁核在這裡起著重要的作用。杏仁核是你頭骨中間果仁般大小的一個腦區域,每個人杏仁核的結構不同,對於“模糊”可以忍受的程度也不同。這首先就能從你的政治觀點中看出來:你越能夠忍受“模糊”,你所贊成的政黨就越保守。
總之,想要清醒思考的人必須理解風險和模糊之間的區別。只有在很少的情況下我們才能清楚地算出風險概率,大多時候我們只有這種令人厭惡的模糊,你要學著去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