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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翌日清晨,景陽宮纔開了大門,門上的宮人便見一乘四角垂蝴蝶流蘇的軟紗轎子自東而來,不由有些好奇:此處乃皇城最東頭,地處偏僻,常日裡少有人行。今兒一大早宮中各處纔開了鎖,便有人過來,當真是少見。

那轎子行至宮門前,便停在了階下,隨行的宮人走上前來,說道:“勞煩通報一聲,說唐才人前來拜訪簡寶林。”那宮人一聽,來者竟是皇帝身邊的紅人,不敢怠慢,連忙進去通傳。

其時,簡寶林正在窗子底下坐著梳頭,聽到這個消息,卻是波瀾不驚,心裡明知她爲何而來,待說推病不見,又思忖未免著於痕跡,便淡淡道:“知道了,請她到後堂上坐坐,上好茶招待。”

那人去後,那在旁替她梳髻的宮女秋雁便說道:“這唐才人是向來不與咱們有什麼相交,今兒倒來的奇?”簡寶林淺笑道:“也不算奇,自打上次在延春閣,她那瓶子不因不由的碎了,我就料知必有今日的。穆美人也算是個聰明的,不肯坐以待斃,求上了皇宸妃,又巴上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早視唐才人如眼中之釘,是亟欲拔之而後快,這樣送上門去的好事,豈有放過的道理?也是她自己不知惜福,才入宮就鋒芒畢露,排擠打壓人的手段,不要太過陰狠。那章媛已然出宮了,她還不肯罷休,定要把人迫死纔好,這心腸也未免過於狠毒了。這也都罷了,她們誰勝誰敗,通不與咱們有什麼相干。只可惜,這清淨日子算是到頭了。”

秋雁說道:“主子何必如此自苦?奴婢覺得,這倒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倘或因這件事,主子出了力,得了皇后娘娘的垂青,在皇上跟前拉拔一二,豈不好?主子在宮裡得臉,夫人在家也過得好些。”簡寶林看了她一眼,說了一句:“我是最厭這些爭爭鬥斗的,家裡看著那些姨娘,每日裡挖空心思,蠅營狗茍,還不夠麼?”

說話間,梳頭已畢,穿了衣裳,就走到堂上見客。

那唐玉蓮在堂上等了許久,一盞茶吃了兩泡,心裡火發,好容易見人出來,連忙起身,滿面堆笑,迎上前來。

簡寶林臉上笑著,與她見禮過,各分賓主落座,說了些寒暄話語。唐才人就說道:“妹妹服侍御前,向日裡不得個空閒,與姐姐少親近,都是妹妹的不是。咱們是一家子的姊妹,還該多多走動纔是。妹妹在宮裡孤苦伶仃,又飽受欺凌,還望姐姐垂憐。”說著,就讓宮女巧雲將帶來的禮物拿上,又向簡寶林笑道:“些許薄禮,聊表敬意,還望姐姐不要嫌棄。”

簡寶林聽她這樣說來,又見宮女拿上禮物,面上不動聲色,仍是笑道:“唐才人委實過於客氣,我與唐才人素無相交,如何能收才人的禮物?才人說在宮中孤苦伶仃,莫非才人竟忘了武美人的舉薦之功麼?這樣相交十多年的恩人,才人都要以外人視之,那何樣人等才配做才人的姐妹?才人眼界甚高,我實在不敢高攀。”唐才人聽了這話,臉上一紅,待要再說。只聽簡寶林又道:“明人不說暗話,才人今日過來倒是爲了什麼,直說便是。何必這樣彎來繞去?”

唐玉蓮聽說,便笑道:“簡姐姐果然快人快語,妹妹佩服。早在延禧宮裡,妹妹便見姐姐行動做派,非俗人可比,今日見來,果然如此。那妹妹也就實說了。”說著,便湊上前來,低聲將來意說了,又笑道:“還望姐姐在御前遮掩一二,姐姐大德,妹妹自然感念在心,不敢有忘。妹妹今得了皇上的垂愛,如能安渡此劫,必然提攜姐姐。”

簡寶林一聽,微微冷笑,說道:“我道是何事,原是爲此!才人還是收了東西回去罷,我雖位卑人輕,卻不敢做那顛倒是非,誣陷好人的缺德事!那日的事兒,該是怎樣就是怎樣。這話,我到得哪裡,都是一樣的說辭。既非畏懼皇后權勢,亦不會希圖才人的提拔,不過是直言直說罷了。至於才人所說報恩,前番武美人如何帶攜才人,那樣的情深意重,世間都是罕見的,才人卻又是如何回報的?她如今傷了顏面,敗落下來,怎麼也不見才人相幫?才人雖有心認我做姐姐,我卻不敢認了才人做妹妹!”

一席話,說的唐玉蓮訕訕的,面上頗下不來,又聽簡寶林言說要到御前直言相告,心裡焦急,便故技重施,跪倒堂下,涕淚縱橫道:“妹妹能有今日委實不易,求姐姐可憐一二。待得此事了畢,不止妹妹感念姐姐的恩德,便是惠妃娘娘,也會讚許姐姐仁義。”簡寶林冷聲道:“惠妃娘娘又怎樣?即便是皇后娘娘,亦不能迫我發違心之論!才人事多,還是回去罷。我生性喜靜,懶怠留客。”說畢,便吩咐宮人送客,任憑唐玉蓮如何哭訴哀求,皆不理會,徑自起身往後頭去了。

唐玉蓮眼看央求無望,只恨恨返宮,另作計較。

前一日,因蕭清婉同贏烈置了場氣,贏烈費了許多精神,好容易窩盤住她,隔日起來就在坤寧宮裡盤桓了些時候,方纔上朝聽政。

才下了朝,他不忙去別處,自到養心殿內,打發張鷺生將夏長盛、鍾韶英等宮中幾位管事大太監傳來,細問近來宮中事體。這些人皆知此爲何故,爲撇清干係起見,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然則唐玉蓮素日裡爲人謹慎,行事滴水不漏,倒並沒什麼出格兒的地方。只有鍾韶英將先前延禧宮中,章媛與唐玉蓮的舊仇私怨描述了個詳盡,並道:“章媛出宮之前,確然有語,稱是唐才人挑唆她到御花園中,歌唱邀寵。然而此事只她一面之詞,並無旁證,奴才並不敢就以此爲憑。”

贏烈聽得這話,想及近來京中的傳言,縱然心中不喜章媛張狂,卻也深惡此種陰毒手段,當即怒斥道:“你們在宮中當差,竟能讓這等言語流於宮外!一個個都該當何罪?!”衆首領太監齊齊跪下,不禁戰戰慄慄,冷汗涔涔。

正當此之際,張鷺生已捧了那些碎瓷過來,到御前回稟道:“回皇上,已打聽明白了。這碎瓷片上粘的是木匠上做活的熱膠,幹了,又被人拿溼布巾重重的擦了擦,所以看不出來。造辦處的老師傅講,這瓶子摔碎了之後又被黏過,故而有此痕跡。”

贏烈聞言,微微冷笑,當即道:“去傳唐才人來見駕。”張鷺生眼看皇帝面色不好,不敢怠慢,慌忙出去。

不消一時三刻,唐玉蓮便已傳到,走上殿來,拜見皇帝。

贏烈坐在上頭,俯視這婦人,只見她趴伏在地,一副恭敬的模樣,也不令她起身,便淺笑道:“蓮卿,朕賞與你的侍女瓶如今安在?”唐玉蓮早已忖度瓶子事發,卻也不慌,只垂首回道:“回皇上,臣妾自知失禮,惹皇上動怒。然皇上還得容臣妾慢慢稟來,皇上容臣妾說,臣妾敢說。皇上不容臣妾說,臣妾也就只好聽憑皇上處置。”

贏烈心道:倒要聽聽她還有何話可說。便道:“你且講來。”

唐玉蓮不緊不慢道:“這瓶子,自皇上賞與臣妾,臣妾就掛在堂屋西邊牆上,皇上去時也是見到的。臣妾極是愛惜,每日裡都擦拭的光潔無比。正逢那日,穆美人到臣妾那兒做客,不知怎的就把這瓶子碰破了。臣妾怕皇上知道了生氣,想著皇上朝政繁忙,這等小事無需驚擾皇上,便並未上報。此乃臣妾隱瞞之過,還請皇上治罪。到得昨日,皇后娘娘忽然打發人到臣妾那兒去,將這些碎片搜去。臣妾也不知娘娘從哪兒得來的消息,拿這些碎片做什麼使,後頭的事情,臣妾一概不知。還望皇上明鑑。”說著,就叩下頭去。

贏烈聽聞此言,心中大怒,劈頭便喝道:“你這話,便是說皇后栽贓於你?!這碎瓷片上的膠,是皇后抹上去的?!皇后與你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爲何要與你過不去?!自你入宮至如今,皇后於你頗多照拂,倒爲何陷害你?!”唐玉蓮見皇帝龍顏大怒,縱然恐慌,亦自強辯道:“臣妾不敢,臣妾並不知此中出了何等變故,上頭的膠自何處而來,臣妾毫不知情。”

贏烈冷笑道:“你儘管嘴硬。”又向張鷺生喝道:“去將穆美人、簡寶林傳來!”

唐玉蓮聽見去傳這兩人,便知事情已無可挽回,原先還恃著皇帝寵愛,妄想皇帝能看在這幾日的情分上,能聽自己辯解幾句,又或撒個嬌就糊弄過去了。熟料到得跟前,皇帝竟是要嚴審的意思,縱然早已知曉皇帝如何薄情,也禁不住的心寒意冷。擡頭望去,只見贏烈的目光正冷冷射來,她身上打了個哆嗦,又忙低了頭。

少頃,穆美人與簡寶林一齊到來,在御前拜見已畢。贏烈便問瓶子事宜,穆美人將那日事由一五一十的述說詳盡,如何自己才觸及瓶子,瓶子便碎落一地;如何請了唐玉蓮賠禮,唐玉蓮卻不依不饒,定要稟告皇帝等事一一道來。簡寶林又從旁作證,言穆美人所說句句屬實。

唐玉蓮聞聽這二人之語,頓覺大勢已去,癱軟在地,雙目圓睜,淚流滿腮。她這模樣,贏烈早已看得膩了,兼之適才章媛的舊案,心生厭憎,如今再看她這般造作,更覺煩躁不已,諸事積累在一處,也不多言,才待開口降旨。外頭宮人忽然傳道:“啓稟皇上,惠妃娘娘有要事啓奏,求見皇上,現在殿外等候。”

贏烈正待處置唐玉蓮,忽聞惠妃前來,又說有要事,心中狐疑,便暫且停下,向外道:“傳她進來。”

片刻,惠妃快步進殿,身後還跟著個太監押著一名宮女。她走上殿來,先拜過皇帝,便立在一旁。贏烈見這情狀,便問道:“你怎麼忽然走來此間,又有何事奏報?這婢子是爲何故?”惠妃上前道:“皇上,臣妾聽聞皇上因爲唐才人打碎了御賜的瓷瓶而降罪於她,生恐皇上冤枉了好人,故而趕來替她辯白一二。此事,唐才人實不知情。”

贏烈聽聞此語實在離奇,不免問道:“她宮裡的事情,她不知道。莫非你竟知情?你又從何處得知,倒來替她辯駁?”惠妃道:“前幾日,臣妾爲細故,偶然途徑造辦處,恰好這婢子自裡頭鬼鬼祟祟的出來,叫臣妾撞見。臣妾看她抱著一個包裹,還疑心她是偷了什麼,勒令她打開來瞧,哪知裡頭卻是些碎瓷。她哭哭啼啼的跪著臣妾,說不留神打碎了一個瓶子,來造辦處拿膠粘上,再回去與主子賠罪。臣妾也沒做多想,只道一個瓶子沒甚大不了,斥責了她幾句,就叫她走了。熟料,這婢子竟然私下隱瞞了此事,弄出這樣天大的誤會。臣妾不敢爲唐才人辯駁,只是還請皇上明察。”

她一席話畢,又向那宮女喝道:“事到如今,皇上跟前,你還要隱瞞麼?你要弄的你們主子爲你所累,送了性命是不是?!”那宮女噗通一聲的跪下,望著皇帝聲淚俱下道:“皇上,惠妃娘娘所言句句屬實,此事是奴婢一人所爲,通不與才人有什麼相干,她是毫不知情。奴婢早幾日不慎打破了瓶子,唯恐主子責怪,就自己偷偷黏上了,又掛在原處。因瓶子碎片大,奴婢又會些手藝,故而粘出來也看不出什麼。奴婢只道可瞞天過海,實在沒想到竟會弄出這樣的事來。奴婢該死,還請皇上不要責怪才人!”說著,便重重的磕下頭去,記記撞地有聲。

唐玉蓮不妨此事竟然有了轉機,望著皇帝泣道:“臣妾督下不嚴,致使宮女行此大錯,還請皇上降罪。”說畢,便嬌啼婉轉,抽抽噎噎。

贏烈掃了堂下衆人一眼,看看林惠妃,又瞧了瞧唐玉蓮,冷冷一笑,開口道:“督下不嚴,這可是你自家說的。既然連你自己都自認有罪,朕也就讓你罪有應得。你……就去做個最末等的御女,照舊住在那延春閣,好好的閉門思過,贖你那罪去!那延春閣出過邱氏、齊氏、梁氏,皆是廢妃罪人,如今給你做個思過之所,也算合你那身份。”說畢,又向鍾韶英道:“將這宮女,拖出去,杖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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