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8日。
克洛伊抱著桑尼坐在門口的臺階上,看著向日葵田,桑尼手裡拿著一隻磨牙玩具,不停的咬著,他要長牙了,現在正在爲這件大事而煩惱著,擡頭看看克洛伊,朝她說了句只有他自己才懂的話,克洛伊卻沒聽見似的沒有反應,桑尼有些失望,就不再看她了,繼續自己的磨牙事業。
克洛伊在回憶在要塞裡的那天,山治躺在牀上,手腕被割破,血流的一地。她發現自己在作出假設,如果那天她沒有發現山治自殺,如果她沒有找到那個醫生,如果山治自殺成功了……今天的世界會是什麼樣子?她不由得苦笑,這麼想就好像她影響了世界一樣,可笑的要命,還不如替卓洛傷心一會兒。
是啊,全世界都應該替卓洛傷心,他愛的痛徹心扉的人,親手殺了他。
你們到底是不是相愛著的?都說女人對那個最敏感,爲什麼我卻看不懂你們,是我太笨?不是,我從來都不是個笨蛋,是你們太奇怪了,絕對是你們太奇怪了。
不然,怎麼會一邊愛著,一邊殺了你啊。
克洛伊搖搖頭,揉揉桑尼的頭髮,在他的頭心上親了親。桑尼在磨牙的忙碌中擡起頭來看她,笑了。克洛伊也笑著,給他擦擦下巴上的口水。
嬰兒的哭聲響了起來。
克洛伊抱起桑尼就往屋裡衝,一口氣闖進了羅賓的臥室,醫生嚇了一跳,不耐煩的說著出去出去,但是克洛伊不聽,走到了羅賓身邊,護士抱著剛出生的孩子站在那裡。
“就像你說的,夫人,是個漂亮的女孩兒!祝賀你!”護士輕柔的說。
克洛伊簡直不知道先幹什麼好了,結果讓桑尼也忙亂了起來,她抱著桑尼看著那個還在哭叫的*,又看看半昏迷的羅賓,有些不知所措。護士抱著孩子出去了,克洛伊留在了羅賓身邊。
“麗薩出生了?!彼l現自己只能說這些沒用的話。但是羅賓很高興聽到這句話,微笑著,虛弱的點頭。
“是,她出生了?!?
克洛伊想哭,因爲這是從上個月26號以來羅賓說的第一句話。
“太好了呢,真高興。”克洛伊說著聲音就抖了,桑尼也嘰裡咕嚕的說著什麼,羅賓看著他們兩個笑,慢慢的擡起了手,克洛伊握住她的手。
“沒事了,會……好起來的,會結束的。”羅賓說,克洛伊用力點頭,眼淚掉了一片。桑尼好奇的看著她。
“嗯!會好起來的!我知道!”
“我們,還活著,孩子們……也都在?!绷_賓繼續說,克洛伊看著她蒼白的臉,力量從那雙孔雀藍的眼睛裡透出來。
“所以會好起來的?!笨寺逡疗届o了下來。
羅賓的手好溫暖。
“元帥。”一個人安靜的走進大廳,恭敬的叫道。
戰國從窗前回過頭。
“什麼事?”他問,那個人微微頷首。
“有個自稱基拉的人想要見你?!?
戰國的眉頭蹙了蹙,微微笑了。點點頭。
“帶他進來吧?!?
“是。”
屬下出去了,戰國坐在沙發上等著。很快,兩個腳步聲走了過來,戰國看過去,基拉走到了他對面,出於對老上司的尊敬,沒有直接坐下。
“好久不見了,戰國元帥?!被瓎柡虻?。戰國笑著點頭。
“是好久不見了,坐吧,”戰國說,看著基拉坐在了對面,“我聽說關於你的事情了,你還是那麼大膽啊,這個時候敢跑來見我,而且是一個人。”
“是不是一個人還不一定,”基拉說道,他早已摸透了戰國式的威脅,“而且這不算大膽,還有件事勉強算是吧?!?
戰國向後倚到了靠背上,看著這個曾經的屬下,說實話他對基拉的瞭解不過是些事務上的往來,不過他很清楚這個曾經做到了特工部第三執行官的年輕人的手腕,他相信如果不是性格的問題,只憑能力,基拉將會是第一執行官。當時基拉決定叛變的時候,戰國曾想過無論如何也要除掉這個必將成爲後患的人,但是薩卡斯基上臺之後他放棄了,但是基拉在整個戰爭中的表現並沒有讓戰國感到滿意,他一直都很保守,把自己的鋒芒隱藏的太深了。
到了這個時候,他突然出現在這裡,戰國突然覺得有些可怕。
“好吧,我們都不喜歡被威脅的人,不如直接說出來聽聽吧?!睉饑f,有人端了茶過來,放在了兩人之間的茶桌上。
“其實很簡單,我也沒想到會有用到的一天,”基拉說著端起了茶杯,想都沒想就喝了一口,戰國微笑著,一般人是不敢去喝那杯茶的,“簡略說來,就是我手裡有些……絕對不可以被人知道的東西,明白嗎?”
戰國點點頭,自己也喝了口茶。
“我就知道你不會兩手空空的離開特工部,不過有什麼意義呢?特工部已經不存在了,雖然只是名義上?!睉饑f,基拉放下了茶杯,看著戰國的眼睛,基拉冰藍色的瞳仁後面,視線很寒冷。嘴角幅度很小的揚了揚,基拉搖搖頭。
“不,和特工部沒有關係的,”他清晰的說道,“那是比特工部更高一級的……外交機密。”
戰國的臉色波瀾不驚,但是心裡卻陡然一沉。這個人到底從多久之前就開始準備了,果然他會背叛不是偶然。
“嗯,令人驚訝?!睉饑@樣沒有滋味的說道。
“我很瞭解特工部,其實那是一個垃圾回收站,”基拉說下去,“我也只是從裡面出身的一個垃圾而已,是死是活對你們來說並沒有什麼意義和影響,我知道早晚有一天,特工部會完蛋,甚至沒指望自己能活到現在,不過遺憾的是,我似乎有必要繼續活下去了,爲了某些我們共同的目的?!?
“我倒是沒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麼共同的目的?!睉饑胶偷恼f。
“會找到的,”基拉說,“先不說那個,我來找你其實是想把我說的那些東西歸還給國家的?!?
基拉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很普通的小移動硬盤,放在了茶桌上,推給戰國。
“這是文件啓動副本?!彼f,戰國看著他受傷的指尖。
“條件是?”戰國精明的問。
“幫我個忙。”基拉直接的回答。戰國笑笑。
“說說看吧?!?
這是幾天前被摧毀的防衛軍第307集團軍的駐地,殘骸散佈在狼籍的土地上,一個聲音不停的響著,咔噠咔噠的,那是一個戰士的銘牌,不知爲何掛在一隻炮筒上,被風吹動而發出聲音,那個銘牌上的名字已經看不清了,被血糊住了。
死在這裡的士兵們的屍體已經被清理走了,但是總有些人們發現不了的地方,有些東西被遺留在那裡,某個肢體的殘片,或者是一隻手,也許是一整顆頭顱,張著眼睛看著前面,卻只看到比自己更殘破的世界。
這不是戰場,這是被惡魔洗劫屠戮的地方,地獄的投影。
山治坐在只剩下空殼的指揮室裡,頭髮還滴著水。他剛剛到原來的士兵宿舍那裡,用冷水洗了個澡,渾身都是血和塵土,幾乎要讓他不能忍受了,他換了隨便找來的衣服,無所謂,他想著,只要有那件紅大衣,其他的怎麼都好了。
“呵呵,你還真是喜歡臭美?!?
山治手撐著腦袋。
“拜託你,讓我安靜會兒吧。”他說。騎士卻坐在了他面前憑空出現的一把椅子上,翹著腿看他。
“怎麼,這麼快就累了?”
山治無奈的擡頭看著他。騎士還是那樣笑著,笑的山治心裡發冷。
“沒有必要把他們都殺光?!鄙街握f,騎士嗤之以鼻。
“有沒有必要又怎麼樣?”他大聲說道,瞪著山治,“你以前對他們也是仁至義盡了,看看他們都對你做了什麼?”
“那不一樣!”山治暴躁的說,騎士欠起身子一把抓住了他的下巴,把他的臉拉到自己眼前。
“聽著小蟲子,如果你再唧唧歪歪我就讓你從這個身體裡永遠的消失掉!”騎士兇惡的說,一把甩開山治,“戰場上的事情由我來決定,你忘記了嗎?”
山治苦笑。
“也就是說我現在幾乎什麼都不用決定了。”他說,騎士笑著點頭。
“很聰明,不過有些事你可以做主,比如我們今天穿什麼?!彬T士說完就大笑起來,笑聲在山治的耳朵裡迴響著。
山治平靜的看著他,騎士笑了一會兒,發現了他的視線。
“怎麼?”騎士問。
“快要結束了吧?!鄙街握f,沒有詢問。騎士嘆息。
“不知道,我們是孤軍奮戰,誰知道還會發生什麼應付不及的事情,”他說,難得正經起來,“這個世界上的人太多了,不是什麼都不是的蛆蟲就是自以爲是的蠢貨,真希望他們的都死光啊?!?
“別說蠢話了?!鄙街蔚f,騎士嗤嗤的笑。
“不過安心吧,小蟲子,我們那可愛的妹妹會阻止那種事情發生的,她能做到我們做不到的事情,真是個好姑娘。”
“佩羅納,她一定很難過。”山治臉上的悲傷都麻木了。騎士拍拍他的臉。
“現在心軟已經晚了,一切都已經開始轉動了,她也不過是一隻齒輪而已,別忘了,最後要被那些齒輪軋死的是我們。”
“我們早就該死了?!鄙街挝⑿χf,騎士嘆氣。
“你怎麼還糾結著那個,難道你沒有意識到我們纔是最應該活下去的人嗎?我們強大,聰明,如果不是現在這個該死的局勢我們甚至可以是人道是善良的,”騎士說,看著山治,“是這個世界先對不起我們?!?
“你說著這種話,做的事情還不是去挽救這一切。”山治有些尖銳的說,騎士愣了愣,笑起來。
“是啊,是啊,我也是個蠢貨,因爲是你這個小蟲子把我創造出來的嘛,”他說,“所以纔想在死之前好好發泄一下,不然太吃虧了?!?
山治忍不住笑了,真是幼稚的發言。
“你笑什麼?”騎士不快的問。
“沒什麼,我只是想,再這樣下去,我們做的事情還有意義嗎?”山治說。
“會有的,”騎士滿不在乎的說,“制定這個計劃的時候你也一定想過這個問題了,而且不還是默認我那樣做了嗎?制定了計劃的人是你,山治,我也不過是個執行者,不管我看上去多麼厲害,其實你纔是真正的BOSS喲!”
山治無話可說,騎士說的是對的,真正殘忍的是他自己。
騎士從椅子上起來了,跪在了山治面前,牽起了他的手,仰望著他的臉。
“別再難過了,你知道那沒有任何意義,事到如今,除了讓這一切結束之外,我們什麼都做不了,你很早就知道這是一個不值得挽救的世界,所以才誕生了我?。∧慵傺b不知道我的存在,但其實我很早很早就已經和你在一起了,我被封鎖在你靈魂的深處,和你一起長大,一起認識了那些人,一起戀愛,一起失去他們……山治,醒醒吧,看看你的周圍,真正能陪伴你直到最後的只有我,有資格愛你的人也只有我,沒有人能保護你而我能!也沒有人能殺死你只有我能!只要我們在一起還有什麼別的值得留戀嗎?”
山治看著騎士溫柔的眼睛。
“卓洛。”他幾乎不可聞的說出了這個名字。騎士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他已經……我們已經沒法回到他身邊了,你知道的?!?
山治點頭。騎士捧著他的臉。
“所以這世界上,只剩下我們兩個了……”
騎士吻上了山治的嘴脣,山治沒有拒絕他,也沒有迴應他,只是安靜的坐在那裡,面對著虛空。
10月23日早上5點。一架直升飛機來到了要塞上空,機身上能隱隱的看到“災難勘測中心”的字樣。
“再低一些!”
“好了夠了夠了!!放下去吧!”
一副軟梯從直升機上投了下去,幾個穿著防輻射服的人從上面爬了下來,來到了要塞外部表面。他們身上都戴著安全裝置,衣服也是特製的。
“天哪,這感覺就像是登陸月球了!”一個女隊員興奮的喊道。
“月球可不是個半圓。”另一個隊員說道。
“行了,別廢話了,我們要上去看看。”隊長說道,幾個人一起向上爬去。
他們的降落點已經很高了,但還是爬了三個多小時,他們在要塞上迎接了朝陽,所有人都很興奮,但是工作要緊,他們努力完成最後一點距離,很快就要到要塞上面的太陽能板了。在早上的陽光中,要塞的顏色漸漸的變淺了,他們像是踩踏在虛空中。
“丹??!”一個隊員突然喊道。隊長回過頭看他。
“怎麼了?”
“下面似乎有什麼東西!”
“裡面是整個天使之城,當然有東西!”另一個隊員說。
“不,不對,是別的東西,看上去……”
“太模糊了,看不清?!?
“是植物?”
“到太陽能板那裡吧!”
他們加快了腳步,相互拉著手幫忙,來到了灑滿了陽光的太陽能板,隊長帶著他們走到中央,把一個很細的探針從太陽能板之間的縫隙中插了進去。
“裡面還有一層,這該死的東西真夠複雜的?!?
“所以才救了那麼多人的命。能看到圖像了嗎?”
操控顯示屏的人忙碌著。
“可以看到了?!?
大家都圍在了顯示屏旁邊,看著上面的彩色圖像。探針在慢慢的向前移動著,將近半個小時之後,探針穿出了要塞外殼,他們看到了要塞內部的清晰圖像。
所有人都沉默了,或者說驚訝的不知說什麼纔好。最後隊長慢慢的呼出了一口氣來。
“上帝啊,你到底對這裡做了什麼?”
顯示屏上的天使之城,已經被深綠的藤蔓交織成的巨浪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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