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洛突然打電話跟他說讓烏索普和可雅來找他的時候,並沒有告訴他聯野脫離聯軍的事,是烏索普來到之後才告訴山治他們的。聽到這個消息最高興的就是馬爾科,當然是不是真的高興沒人知道,反正他是笑的很開心,不停的唸叨著不愧是羅羅諾亞,果然是能夠指望的傢伙!而山治表現的很普通,他在想之前兩個人因爲新政府的問題的爭吵,還有他們對立的態度。
你也終於無法忍受了嗎,卓洛?
山治扭頭看向牆上的鐘,然後才記起來自己看不清,他有些煩躁的向後攏了一下頭髮——他坐在搖椅裡,頭髮長的可以在地上盤起一小堆來,之前說過的會自己停止生長的話完全沒有應驗,現在這是山治身上最有生命力的部分——懶得重新戴上隱形眼鏡,他開始估算時間,大概是快到9點了,山治鬥爭了一下才從搖椅中起身,在自己的衣服裡摸了好一會兒,找到了手機。
現在的話,卓洛應該是沒有忙不忙一說了吧?山治想著,推開手機的蓋子,全憑動作的記憶播出了號碼,他等著卓洛接聽,過了好久纔等到,在聽到卓洛的聲音之前他先聽到了某個地方的吵雜聲。
“山治?”卓洛有些驚訝的聲音說道,山治閉上了眼睛。
“你在哪兒?”他隨口問出的想到的第一個問題。
“不告訴你。”卓洛的回答讓山治失笑,那傢伙喝醉了嗎?
“好吧,那就別告訴我,”山治放棄的說,反正是預料的答案,“……那麼告訴我你現在在幹什麼總可以吧?”
他聽到了卓洛的笑聲,混雜在一片更大笑聲中,山治能猜到那是一家酒吧,而且是最烏煙瘴氣的那種。山治聽到卓洛的聲音對別的什麼人說我去接個電話,有個女人的聲音含混的說了句什麼,引起了一片鬨笑。
“難道你沒有什麼事要告訴我嗎?”卓洛沒有回答,反而問了回來,吵鬧聲在變小,卓洛去了一個安靜些的地方。
山治頓了頓。如果是以前,被卓洛這樣搪塞了兩次,他早就火冒三丈跳腳大罵了,但是現在他卻只感覺累,懶得和他吵吵,他就那麼閉著眼睛聽著卓洛的聲音,想象著他看到的東西,最後還是生氣了。
他嫉妒,他瘋狂的嫉妒著卓洛,從失去觸覺時就開始的那種嫉妒一直都不曾消退過,山治從來都沒有嫉妒過別人,但是他太愛卓洛了,所以比起別人來他更加無法接受自己在漸漸的遠離卓洛,就好像輸掉了一樣,不甘心和對卓洛的想念一起折磨著山治,讓他疲憊不堪。
眼睛好疼。山治拄著額頭。
“桑尼出生了,是21號那天早上,母子平安。”他說道。
“提前了?”卓洛很意外,隨即高興的笑了,“都沒事就好,那麼算的話,現在已經變的很可愛了吧?”
“嗯,可愛極了,”山治溫柔的說,“烏索普說長的像可雅,真是太好了。”
“那小子被你們嘲笑了吧?”
“啊,狠狠的。”
他們一起笑了幾聲,然後變成了淡淡的冷場,他們互相聽著對方的呼吸聲,只不過一個很安靜,一個很吵鬧。
“你……有事要說吧?”卓洛先開口了,山治在心裡感慨著這個笨蛋不合時宜的敏銳。
算了吧綠藻,我已經不是剛失去觸覺時那麼恐慌,現在對我來說,沒什麼是可怕的了。
“是啊,”山治嘆道,“我想跟你談談聯野的事。”
“烏索普已經告訴你們了吧,”卓洛說,“馬爾科說什麼了嗎?”
“馬爾科?你問我馬爾科?”山治有些火大的說道,提高了聲音,“他啊,高興的快要斷氣了!你滿意嗎?”
“你到底在生什麼氣?”卓洛好笑的問,“我問起他來很奇怪嗎?你還真是越來越會吃醋了。”
“反正我很閒,不像你是大忙人,我時間多的可怕,不用來吃醋幹什麼?”山治都沒有否認。
“那就找點兒事情做吧。”卓洛不認真的說。
“別像個不耐煩的老公似的對寂寞的妻子說這種不負責任的話!有本事你也讓我生個孩子玩兒啊!我肯定再也不來煩你。”山治拖著聲音半開玩笑的說。卓洛哈哈的笑。
“我的話倒是沒有問題,不行的是你,不要爲難自己啊。”
“你給我去死吧,混蛋綠藻頭。”山治懶洋洋的罵道。
“那麼我來幫你找點事情做吧。”卓洛說道,山治感覺到了什麼。
“什麼事?”
電話那邊傳來了幾下開關門的聲音,噪音再次降低了。
“你剛纔不是說想談聯野嗎?”卓洛說,山治想了起來,“我可以告訴你,現在聯野是解散狀態,連我也只是大致有數,不知道他們具體在哪裡。”
“這個烏索普說了,他說你能確定位置的大概只有他和可雅,但是……怎麼說呢,這不就是你的目的嗎?馬爾科也很滿意。”
“沒錯,”卓洛說,“但是我們大致的方向,是向首都滲透。”
“小諾亞。”
“你猜到了。”
“是馬爾科,”山治說,“不管怎麼說都太冒險了,我知道你是下好了決心的,現在我也只能說你好自爲之。”
“我心裡有數,”卓洛輕描淡寫的說,山治在心裡懷疑這句話,“還有一件事,基拉他們已經在梅利市了,馬上就要動手奪取和平主義者的生產基地。”
山治沉默著。這個消息他已經從聯軍那裡得知了,關於和平主義者的問題山治也已經不厭其煩的做了調查,佩羅納一直都很反感這個話題,因爲她總是感覺是因爲自己當初做的不夠徹底才留下了這麼多的麻煩,山治很多次告訴她根本不是那回事,但是她仍舊難以釋懷。
“我知道,如果這樣的行動開始了,戰爭的進度就要加速了……但是我說不上來這是不是好事。”
“聽上去不怎麼樣,”卓洛誠實的說,“其實總參會議一直都是很保守很狹隘的,但是所謂聯手合作就是那麼回事,個人英雄主義會被斥責,就像米霍克對我做的那樣。”
山治驚訝了一下,因爲卓洛對自己的父親開始直呼其名了,以前就算隨便叫什麼也沒有這樣直接叫過名字。隨後他笑起來,他就知道卓洛的決定會被他的老爸反對。
“其實他的反對也是對的。”山治幸災樂禍的說。
“你什麼時候和他感情那麼好了?”
“誰知道呢?”
卓洛在山治的笑聲中嘆氣。
“我對他說了‘感謝’,”卓洛開口道,“我從來都沒有說過,儘管我應該每天都對他說一遍,直到他終老的那一天……那天我看著他,他是坐著的而我站著,我突然想起來小時候向上仰望他的時候,他像個巨人,讓人難以想象要怎麼超越他,但是那天,他只是個脾氣糟糕的沉默的老爸,一個人坐在那裡那麼孤獨的樣子……有很多事情我們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怎麼發生的,冷不丁一發現,總是感覺……感覺有點難過。”
山治努力不讓自己過多的想起香克斯來,他慢慢的沉一口氣,他知道卓洛不是需要安慰什麼的,他只是想找個人說說這些話,而山治明白自己是那個唯一的人選。
“卓洛,他只是老了而已。我們也是。”
他聽到了卓洛幾乎不可聞的笑聲。
“那麼談談你的個人英雄主義吧,”山治說下去,“說起來還真是你的風格呢。”
“你也一樣,”卓洛不客氣的說,山治得意的笑,“剛纔說了,基拉他們要在梅利市動手了,我感覺這件事很懸……你知道關於和平主義者的情報是從哪裡來的嗎?”
“哪?”山治問,感覺自己離那種不安越來越近了。
“是基德和羅從首都直接傳過來的。”
卓洛說了出來,山治低聲罵了一句。
“那兩個傢伙現在在幹什麼呢?”他自言自語般的說道。
“不知道,”卓洛說,“但是可以肯定的一點就是他們很接近首都軍部,那是比我要對小諾亞發起進攻更瘋狂冒險的事,而且,基德的信用問題已經成爲要拿到桌面上討論的議題了。”
“你們懷疑他?”山治驚訝,“好吧,就算他戰前在軍部出了很多讓人想不通的事,但是現在羅和他在一起呢!你們總應該相信羅吧!他可是已經‘爲國捐軀’了啊!”
“我說,你明知道羅沒有死就不要那麼說好嗎?”卓洛無奈的嘆,“而且……就算是羅,現在也要重新來考慮了,畢竟大家看到的是他跟基德一起跑了,而不是勸阻基德。”
山治無話可說,實際上他也感覺如果是羅的話,大概會無條件的贊同基德的所有做法,因爲他們兩個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山治抿著嘴脣沉默了一會兒。
“你是說梅利市的行動會出問題。”他開口道。
“可能性很高,”卓洛說,“而且就算情報沒有問題,那也是個風險極高的行動,不比我這邊好多少。聽我說山治,不管基拉他們能不能成功……我都不認爲他們能夠平安返回。”
棄子?山治不由得想到了這個詞,然後他意識到如果是基拉他們的話,一定是鷹翼下了血本的棄子,那樣精銳的戰力被投了出去,米霍克真是下狠心要一口氣搞定梅利市,從而控制戰略位置重大的東北邊防。
“想讓我接應他們?”山治問。卓洛輕笑。
“有時候你真的很聰明。”
“別在用到的時候纔想起來奉承,”山治不認真的責備一句,“但是運河這邊呢?你準備和基拉他們同時動手的吧?”
“沒錯,他們一開始,聯野就一起下手。”
“不管是梅利市還是小諾亞,任何一方被襲擊都會立即引爆新的戰役,我去接應基拉他們了就沒法同時照應這邊。”
“我只是提議而已,”卓洛輕鬆的說,“剛纔被我奉承過的傢伙應該是有辦法的,不是嗎?”
“我要找馬爾科算賬,他都教給你什麼了?”山治嚴肅的說。卓洛得意的笑笑。
“不是教,而是發掘,”他說,山治無奈,“還有就是接應之後的事,不管能接應到什麼程度,拜託你把他們交到我這裡來,特別是基拉和penguin兩個人。”
山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挖自己老爹的牆角嗎?你真是太天才了!話說這個纔是主要目的吧!”山治笑著說。卓洛不置可否。
“我只是覺得放棄他們很可惜,而且,基拉是朋友,總不能見死不救。”
“你的見死不救太有針對性了吧。”山治諷刺的說,卓洛很坦然。
“我就是這樣,像你一樣不是很累。”
山治笑著搖搖頭。這傢伙變得好尖銳。
“好吧,但還是那個問題,即便想辦法,運河這邊我也可能會顧不上。”
“那就交給我吧,我來應付。”卓洛說道。
“不要死磕。”
“怎麼可能,你也不可能一點辦法也沒有,不會有問題的。”
山治很想笑。卓洛的說法讓人不由得有些生氣,卻又不能不相信他的話,因爲那聽起來很清淡的語氣就像是已經看到了最後的結果一樣篤定,如果是較真兒的人一定會很討厭這樣的卓洛。
“卓洛,你有沒有不自信過?”山治問道,卓洛一愣。
“也許沒有過,不記得了,但是……”卓洛頓了一下,“總是看不到你會覺得很煩悶,看到了你卻又總感覺虛無縹緲,我想面對你,我的自信還是不夠。”
就是這個,卓洛喲,我也一樣。山治彎著嘴角,他甚至都忘記了自己一直是閉著眼睛的,黑暗變成了某種抽象,山治在卓洛那裡找到了一個方向,雖然很遙遠,但是山治感覺自己不會迷失在茫茫的世界中,那個他即將看不到的世界中。
快要失明的事情他最終沒有告訴卓洛,因爲現在那已經無關緊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