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冬天最後的雪]

山治沒有想到金會那麼生氣，不光是他，大家都沒有想到平時脾氣好到堪稱沒有脾氣的金髮作起來會那麼嚇人。

山治和金吵了一場，不像以前常有的那種爭論，而是真正的吵架，金甚至忘記了山治的病，一句比一句逼得緊，山治氣的都快要站不穩(wěn)了，最後所有人都勸他們兩個停下，那件事日後再討論，山治被佩羅納和喬巴推回了房間，金也被路飛和弗蘭奇架走了，喬巴不容分說的給山治做了靜脈注射，並且命令他24小時之內(nèi)不許起牀。

那件事是指山治去聯(lián)軍總參會議的事。

其實(shí)本來不至於吵成那樣的，山治被金接回去的時候大家都還挺高興，只有喬巴在緊張著山治那張白紙臉，他們都沒著急問山治和卓洛談了什麼，而是讓他先去休息，雖然佩羅納表情複雜的和他道了晚安，山治還是覺得這個晚上真是太他媽令人舒暢了。

不過第二天就不是那麼回事了，吃完了早餐之後七個人聚在客廳裡，山治把他和卓洛談好的事情告訴了大家，包括他親自去總參會議的事。他說出來之後其實(shí)所有人都是反對的，大家都開始指責(zé)山治那麼輕率的決定，山治倒也沒有急，他只是和他們解釋著不會有問題的，而且他是有必要親自去，畢竟這不是小事。然後一直沒怎麼說話的金開口了，敏感如山治幾乎立刻就聽出來這傢伙話裡有話，而且矛頭直指卓洛。

山治生氣了。於是他開始和金針尖對麥芒的對付起來，金本來也就是想說幾句拉到，但是山治一來勁他就更火大了，也開始不鬆口的咬著話題不放，兩個人都不肯少說一句，最後都站起來大聲的對吵，把其他人都看愣了。山治因爲(wèi)被氣到了而不在狀態(tài)，金則是得理不饒人，把山治頂?shù)恼f不出來話，只能握著拳頭喘氣。

他們被分開了之後，關(guān)在各自的房間裡不出來，當(dāng)然，山治是因爲(wèi)喬巴一臉“你敢下來我就踢你”的樣子坐在門口看著。他百無聊賴的躺在牀上，看著點(diǎn)滴瓶裡一個個升上去的泡泡，因爲(wèi)藥物的原因，山治感覺氧氣很充足，胸口很安靜，但是他一點(diǎn)兒也不爲(wèi)此高興。

和金吵過了山治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害怕這樣的，他就怕金會生氣。說來奇怪，別人也會生氣，但是山治就沒考慮那麼多，他只怕金反對，好像金一個人異議就能推翻他的決定似的，實(shí)際上不是的，山治的決定向來只有兩個人能推翻，那就是佩羅納和波雅，因爲(wèi)她們是女性。對此山治沒有任何意見反而很樂意那樣做，但是金是怎麼回事？山治看著氣泡想著，最後他嘆了口氣。

他明白了，很簡單，因爲(wèi)他知道金喜歡他。

這種關(guān)係很複雜很曖昧，山治心裡清楚的很。他明確的告訴金，自己愛著卓洛，對此金從來都沒有表現(xiàn)過什麼情緒，儘管現(xiàn)在時刻陪在山治身邊的是他而不是卓洛。山治發(fā)現(xiàn)自己不能完全忽略金的想法，金對他的影響力在與日俱增，特別是在他和卓洛相見之後的這段日子裡，山治把金當(dāng)成了一臺可以驗證一切的機(jī)器，一個位置微妙的標(biāo)準(zhǔn)，但是他忽略了一點(diǎn)，那就是他從來都沒有詢問過金的想法和意見。

金當(dāng)然是有想法有意見的，他只是沒有說，這次他一次性的把所有的想法和意見都爆了出來，其結(jié)果就是把山治直接擺平到牀上打點(diǎn)滴去了。

那幾分鐘山治真是特別恨金的，當(dāng)然最主要的原因不是金在語言上攻擊了卓洛的可信度，而是因爲(wèi)金是正確的。山治不希望金在這件事上是正確的，可他偏偏是，真可恨！

不過現(xiàn)在他冷靜下來了，氣也消了，躺在那裡一想，其實(shí)金也沒有惡意，他也一樣生氣，甚至更生氣，因爲(wèi)還得吃醋。

山治驚恐的發(fā)現(xiàn)自己想到金在吃醋時，竟然那麼高興！

喂，這個不對！山治大聲對自己說。山治不敢說自己在戀愛上是個有原則的人，因爲(wèi)實(shí)際上他沒談過什麼正常的戀愛，但即使是最濫交的時候他也保證不會腳踏兩條船的——那時候更多的狀態(tài)是腳下沒有船，大家都是踏腳的木筏——和誰就是和誰?，F(xiàn)在他有了卓洛，卻發(fā)現(xiàn)自己在爲(wèi)另一個人的醋意從心底感到滿足，山治感覺自己變得越來越過分了。

喬巴一直在門口看著牀上的山治自己在那裡一會兒一聲的嘆氣，表情千變?nèi)f化的不知在想什麼，他又不敢開口問，怕再把山治惹火。然後山治的手機(jī)響了。喬巴反應(yīng)了一下才注意到，大家都在影院裡，誰會打手機(jī)?。∩街文贸鰜淼氖謾C(jī)也是喬巴沒有見過的，即使是喬巴這樣單純的孩子也能明白些什麼。

“喬巴，我餓了，去給我拿些吃的來好嗎？”山治沒有接電話，先對喬巴這樣說。喬巴答應(yīng)著站了起來，離開了房間。

門被關(guān)上的同時，山治接聽了電話。

“我他媽鬱悶了！”山治劈頭就來這麼一句，把那頭的卓洛嚇一跳。

“我猜到你那邊會有問題纔打給你的，”卓洛說道，“那邊怎麼樣？”

山治看著點(diǎn)滴瓶頓了一下。

“沒事，按照我們說好的，我會去總參會議的?！彼f。

“我問你那邊怎麼樣！”卓洛提高了聲音重複道。山治不耐煩的咂舌。

“說了沒事！耳朵裡也長草了??！”

“沒事你鬱悶什麼！”卓洛也急了，和這傢伙說話太費(fèi)事！

山治此時非常的討厭自己的性格，怎麼挨個得罪人呢？他讓自己平靜一下。

“他們反對我去?！彼f道。

“換了我也會反對的，那又怎麼樣？”卓洛很理所當(dāng)然的說。

“不怎麼樣，我只是……有點(diǎn)在意。”山治半真半假的說，卓洛輕嘆，山治聽到了翻紙的聲音。

“我以爲(wèi)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學(xué)會一意孤行了呢，怎麼還和以前一樣顧慮重重呢？”卓洛說。

“我已經(jīng)夠自我了，這些人都信任我，我不能說我不在乎他們?！鄙街握f。

“但是你還是要來?！弊柯遄プ≈攸c(diǎn)。

“是，我必須要去?！?

“我來幫你吧?！弊柯逋蝗徽f，山治一愣。

“怎麼幫我？”

“你把電話給離你最近的一個人，隨便誰?！弊柯逭f。

這裡就我一個人啊，山治看看房間裡，他決定對卓洛說算了的時候，門開了。

金走進(jìn)了房間。山治看著金腦袋裡第一個想法就是“這是詛咒啊”。

“有人來了是嗎？”卓洛在電話裡問。

“……嗯?！鄙街螒?yīng)了一聲，然後把手裡的手機(jī)伸向了金。

看金的樣子他只是正好趕上了而已，並不是喬巴告訴他了什麼纔來的。金看看山治，再看看那部手機(jī)，似乎是明白了什麼，他接過手機(jī)拿到自己耳邊。

“羅羅諾亞•卓洛。”他叫出了卓洛的名字。

“沒錯，是我，”卓洛說，“你是在幫山治的人，是吧？”

“我就是那天在教堂後面找到山治的人?！苯鹫f道，山治在牀上翻了個白眼，卓洛頓了一下。

“我記得你?！彼f。

“你最好記得我，”金很生硬的說，“因爲(wèi)如果你再敢那樣傷害山治，將會是我去找你算賬?！?

“很高興能有個人正常的討厭我，”卓洛不介意的說，“那麼你一定知道山治做出的決定?！?

“我知道，而且我反對。”金直截了當(dāng)?shù)恼f。

“你知道那是必要的，他必須要來?！弊柯鍙?qiáng)調(diào)道，語氣變的強(qiáng)硬了。

“我看不到那種必要性！我只看到現(xiàn)在的情況就是山治已經(jīng)被你們套住了！”金也毫不退讓。

“你最好換個詞，那不過是一些方法。”

“方法？真好笑啊羅羅諾亞！你們利用山治的善良一步步的逼著他，現(xiàn)在卻來對我說那不過是一些方法！”

“你該問問山治是不是在被利用。”

“他的答案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嗎？問他是沒有意義的，現(xiàn)在是我在和你說話，一個看的更清楚的人在和你說話！”

“那麼你看的再清楚一些吧！繼續(xù)讓山治這樣孤軍奮戰(zhàn)下去他是撐不了多久的！”

“那是他的意志！”

“原來你是尊重他的意志的！那麼爲(wèi)什麼這次就沒有呢？”

金被問住了，他認(rèn)識到自己不是在和一個簡單的武夫說話，對方是一個極富智慧而且狡詐的人。

“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卓洛問道。

“金?！苯鸹卮稹?

“感謝你支持山治，金，請你繼續(xù)相信他是正確的，並且?guī)椭伞！弊柯搴芷胶偷恼f道。

金髮覺自己的怒火已經(jīng)壓制不住了。

“不要那麼說，羅羅諾亞，”金聲音低沉平靜，但是冰冷刺骨，“你，沒有資格向我道謝！山治的意志我當(dāng)然會尊重，我也會一直相信他並且?guī)椭?，不是因?wèi)他是正確的，而是因爲(wèi)他是山治！他很孤獨(dú)很痛苦他需要我！在他最最無助的時候是我出現(xiàn)在了他身邊！是我一直都在毫無異議的支援著他！他痛苦的幾乎死去的時候是我陪著他流淚！你又在哪裡？都做了些什麼？你除了會傷害他讓他痛不欲生甚至病倒之外還做了什麼！羅羅諾亞！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你沒有資格對我說謝謝！”

金最後的話是低吼出來的，他握著電話站在那裡，沉默了，沒有人說話，他也是，卓洛也是，山治也是。山治看著金，金卻不去看他，而是垂著眼睛看著地板上的某處，山治看到了他那張一向?qū)庫o的臉上露出了一種讓人不安的神情。

那是可以被稱作兇殘的絕望感。

安靜在他們的胸口堵了幾分鐘，金重新開口了。

“羅羅諾亞……”他恢復(fù)了平靜的聲音，“我們之間的不公平就是，明明是我做對了所有的事……最後贏的人卻是你。”

金掛斷了手機(jī)。山治突然感覺眼眶發(fā)熱，他閉上眼睛，不出聲。他感覺到金走到了牀邊，把手機(jī)放在了他的枕頭旁，然後繞到另一邊去給他換了一瓶注*，瓶子輕輕碰在一起發(fā)出的脆響讓山治非常想睜開眼睛去看看金，但是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聽見拖動椅子的聲音，金坐在了牀邊看著他。

“本來想來找你說說話的，偏偏趕上……”金說道，很是鬱卒的聲音，山治覺得有些好笑，他張開了眼睛，半瞇著看金。

山治知道，他對金的依賴不是愛情，可能，只是因爲(wèi)這個安靜的讓他想哭的表情和眼神吧。即使早晨吵成了那樣，這個時候山治看到他，還是感覺那麼好。他突然非常惡劣的想到，就這樣愛著我吧，金……儘管，我愛著的是卓洛。

真是不可救藥了。

“抱歉，”金說道，伸手把山治的被子往上拽拽，“當(dāng)著你的面那樣說……但是我忍不住。我的忍耐力在下降?！?

“是我的錯?！鄙街卫蠈?shí)的說，金看他一眼，很是無奈的笑了。

“這個時候你痛快的認(rèn)錯真是令人不爽，”他說，“但是沒錯，是你的錯?！? wωw ?тт kán ?￠ ○

“你肯定不想聽我道歉?！鄙街握f，金點(diǎn)頭。

“這不是你打碎了我的茶杯說聲對不起就算了，”他說，“你什麼都沒打碎，你只是把我推開了，然後還溫柔的對我笑著說‘就站在那裡看著我吧，好嗎’，你說我該不該轉(zhuǎn)身走開呢？”

山治笑了起來，金的說法讓他覺得很有趣，他在枕頭裡搖搖頭。

“還是不要走開的好，就站在那裡好了?！彼f，金笑笑。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山治，你對所有人都好，卻惟獨(dú)不肯對我善良些，你太惡毒了?！?

“每個人都需要一個對象來發(fā)泄內(nèi)心的黑暗，你有點(diǎn)兒不走運(yùn)，被我挑中了?！鄙街魏苁翘谷坏恼f。金長嘆一聲，倒也沒覺得這種說法有什麼。他望著窗外晴朗的天氣。

“我對他說的都是真的，”他開口說，“大概最開始我並沒有在意你是不是對的，只是因爲(wèi)對你感興趣才幫你的，但是事情到了現(xiàn)在，我開始期待你是正確的了……我不希望你出錯，因爲(wèi)你約等於是隻有一個人，一旦出錯你沒法像他們一樣能夠簡單的開脫，你應(yīng)該明白他們在你身上期待著什麼，你是最好的代罪羔羊?！?

“我明白，”山治說，“可是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一直做到不偏不倚的正確，我只知道現(xiàn)在我應(yīng)該去和他們談，去阻止核戰(zhàn)的爆發(fā)……金，不管你相不相信，這其實(shí)和卓洛沒有關(guān)係?！?

金的表情有些複雜，最後他挑挑眉毛，點(diǎn)點(diǎn)頭。

“如果我們再就那個話題爭論下去，我該給你留下極其惡劣的印象了，”他說，山治輕笑，“今天早上是我不好，我太……太……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了。”

“你太急著維護(hù)我了?！鄙街翁嫠f出來，金不置可否。

他們沉默下來坐了一會兒，隱隱聽得到走廊裡佩羅納和喬巴說話的聲音，房間裡的溫暖讓窗外的寒冷顯得不太真實(shí)，金看著山治的臉，他似乎總是很蒼白，從第一次見面時起就是，也許那時是因爲(wèi)血的襯托吧。

“山治?！苯疠p聲叫了一下。

“嗯？”山治看向他。

“我有對你說過我愛你嗎？”金認(rèn)真的問，山治想想，搖搖頭。

“沒有，從來沒有。”

“我愛你?！苯鸢察o的說。

“謝謝?！鄙街伟察o的回答。

金起身離開了房間，山治看著門在他身後關(guān)上。他轉(zhuǎn)頭看看枕頭旁邊的手機(jī)，把它拿在手裡，翻出電話簿看看，裡面只有一個號碼，卓洛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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