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使之城還是萬里晴空的時候，莫比迪克卻是大雨連天，因爲境內有一線不小的山脈，所以莫比迪克的雨格外的多，這讓卓洛感覺有些不舒服，因爲不管是首都還SCA都是很乾燥的，莫比迪克的溼熱讓他感覺氣悶。

和馬爾科對酌幾杯之後的卓洛獨自站在那裡看了一會兒雨，正在百無聊賴的時候，被人叫到和他的房間對面的道場裡去了，反正暫時沒有事，卓洛就過去和他們切磋了，何況對手還是比斯塔，那個連米霍克都能清楚的記住名字的花劍比斯塔。

卓洛有些發(fā)泄的心態(tài)，被比斯塔教訓說太亂，但還是和他來來回回的戰(zhàn)了幾場，直到卓洛痛快的出了一身汗，心情舒暢了一些。看著用毛巾大把的擦著臉的卓洛，比斯塔告訴他，是馬爾科拜託他來找卓洛練的。

“這麼說你別不信，馬爾科那傢伙其實是個爛好人，所以不管他對你說什麼了，別往心裡去。”比斯塔最後這樣說道，晃晃卓洛的肩頭就走了，卓洛一個人坐在道場的地上，對著毛巾嘲笑自己。

喂喂，振作一點兒啊你，被人可憐了你這個混蛋綠藻頭，呀，不對，這是那傢伙叫的……

卓洛發(fā)現(xiàn)此時自己是多麼想聽到那張有理沒理都不饒人的嘴，用那種氣死人的語氣來叫他綠藻頭，他的嗓音，在那麼遠的地方，卓洛卻回憶的那麼生動。

你在等我回去吧？

卓洛用力拍拍自己的臉和脖子，從地上跳起來，去洗澡了，要想精神起來，果然還是要身上舒服！

他是臨時決定來這裡的，所以什麼東西都沒有準備，但是他卻在房間裡找到了所有他需要的東西，它們都安置在他應該找到它們的地方。卓洛一邊洗澡一邊猜測這些人到底從什麼時候就開始想把他弄來這裡了，不過他沒有多在意，反正現(xiàn)在橫豎也走不了。

洗完了澡之後天氣居然開朗起來了，雖然還是沒有太陽，但是比剛纔陰雨連綿的明亮了很多，庭院裡一股好聞的味道。卓洛深呼吸幾口，坐在房間中央，盤起腿來，閉上眼睛。

靜心是劍客的一大功課。這是米霍克在早年就教給卓洛的一句話，卓洛也照做了，每天學著父親的樣子安靜的坐上好久，但是直到他那樣做了很多年之後，這爺倆才發(fā)現(xiàn)他們之間發(fā)生了一點兒誤會，那就是米霍克一直以爲卓洛是在好好的做靜心功課，而卓洛一直都以爲所謂靜心功課就是安靜的坐在那裡好好睡一覺。所以誤會解除的那天爺倆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了半天，最後是以卓洛笑了起來而且笑了個半死告終。

不過米霍克沒有去糾正卓洛的“靜睡”，反正也改不過來了。所以直到今天，卓洛還是在做他獨有的“靜睡”功課。

其實效果是一樣的，主要就是爲了清空心中雜念，同時做到精神的最大集中和最大分散。對卓洛來說，坐在那裡睡著就有那種效果了，專心的睡覺就同時做到了集中和分散同時最大化，卓洛只要腦袋不挨著枕頭就不會老是做些亂七八糟惹人頭疼的夢。

不知道睡到什麼時候，卓洛開始聽到了吵雜聲，越來越大，他被吵醒了。他起來去洗了把臉，然後開始尋找噪音源，發(fā)現(xiàn)就在自己隔壁——馬爾科把電視聲音開的山響。

卓洛不說話的站在馬爾科的門口，馬爾科一點兒自覺的都沒有的繼續(xù)那樣，還朝卓洛笑了笑。卓洛只好倚著門框也看向了電視。馬爾科在看莫比迪克的一個電視臺的節(jié)目，正在直播桑尼市大選的演說會，演說人是克洛克達爾。卓洛看著在屏幕中出現(xiàn)的風度翩翩的克洛克達爾，想起他們在香克斯那裡見過一面的時候，卓洛僅憑本能就判斷自己不喜歡這位越是被媒體罵卻越是被市民歡迎的市長。

演說之前，是市長秘書卡莉法的簡短髮言，卓洛站在那裡，聽著金髮秘書說話，她口齒清楚，聲音平穩(wěn)，語調起伏很小。

卓洛猛地感覺有什麼東西撓過自己的脊背。

“你在錄這個嗎？”他大聲問馬爾科，馬爾科挑眉毛。

“我錄它幹嘛？”

卓洛狠狠的咂了下舌頭，他掏出了手機，稍微想了一下，撥了羅的電話，馬爾科這才把聲音調小了一些。好半天羅也沒有接，電視裡演講已經(jīng)開始了。卓洛又給基德打電話，同樣沒有人接。

他感覺到了危險，不，他幾乎證實了危險，爲什麼那兩個人都不接電話？

卓洛接下來本想給羅賓打電話的，但是他停頓了一下，撥了另一個人的號碼：路飛。

如果香克斯不在，第一人應該是他。

路飛接的倒是快，卓洛總算鬆口氣，找到人就好說了。

“路飛，你在看演說直播嗎？”卓洛劈頭就問。

“在看。”路飛簡短的回答到。卓洛意識到他身邊有別人在。

“你聽我說就可以了，”卓洛說道，“我剛纔聽了一下，但是不能確定，如果我沒聽錯，市長的秘書曾經(jīng)聯(lián)繫過我，向我買過四個人的命，就是香波地死了四個人那次。如果那次真的是她，就一定是市長在背後支持她。路飛，我聯(lián)繫不到羅和基德，你想辦法找到他們倆，把這些事告訴他們，他們會明白的。你也要小心，如果從一開始就是市長在挑起事端，接下來的事情一定不是我們能想象的嚴重，任何事都有可能發(fā)生……”

卓洛停了下來，電視裡的演講正在最高潮，他和路飛都沒有掛電話，也都沒有再說話，直到演講結束，卡莉法又一次出現(xiàn)在講臺上，卓洛乾脆到電視旁邊，靠近了揚聲器，閉著眼睛聽。

確認無誤，雖然沒有那個濾聲器，但是語調語速各個方面都是那個人，卓洛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像相信自己的刀一樣。

“就是她，不會錯的。”卓洛確認道。

“嗯，知道了。你也要小心。”路飛最後說了一句，他們掛了電話。

馬爾科站了起來，卓洛看著他沉默的走出了房間，不難想象他是要去幹什麼，卓洛沒有在意，反正也是要讓他知道的。卓洛一邊給羅賓打電話一邊用遙控器把電視聲音再調小一些。

羅賓也很快就接了電話。

他們沒有在一起嗎？山治呢？卓洛想了一下。

“卓洛？”羅賓問道，她那裡很安靜的樣子。

“你看競選演說直播了嗎？”卓洛問，羅賓頓了頓。

“沒有，怎麼了？你這是在哪？”

“我在莫比迪克白鬍子這裡，不要擔心我，”卓洛用讓人安心的語調說，“現(xiàn)在聽我說，我剛纔看了一下直播，確定就是那個市長秘書聯(lián)繫我去殺香波地那四個人的，市長一定逃不脫干係，他一直都在看著我們。”

羅賓停頓了好長一段時間，卓洛都以爲她不在那裡了。

“羅他們知道了嗎？”她終於開口了。

“我聯(lián)繫不到羅和基德，但是我告訴了路飛，他會去找他們。”

“你聯(lián)繫不到羅？”羅賓的聲音很驚訝。

“電話不通，怎麼了？你們都沒再一起嗎？”卓洛問。

“沒有！我現(xiàn)在在賭場裡，羅不到中午就去找一個什麼人了，山治和烏索普在警察的保護中，我還以爲羅去找山治他們了！”

“基德沒和羅一起嗎？”卓洛問，他感覺越來越不妙了，同時又爲他們幾個的分頭單獨行動而惱火。

“基德不在SCA，他去了首都，幾乎和你同時離開的。”羅賓的聲音很沉，似乎提起了基德讓她更爲羅的失蹤而煩躁了。

“他去了首都……”卓洛自言自語的重複。

父親要行動了。他很快的想到。

“卓洛，你那邊怎麼樣了？”羅賓問。

“白鬍子和他手下的人對SCA還是感興趣的，”卓洛回答，聲音壓低，“他們會出手，但是真正的目的我還不知道，我加入他們了。”

“你要小心，”羅賓聲音冷靜的說，她知道卓洛的加入是權宜之計，“尤其是那個不死鳥馬爾科，你應該知道他是什麼人，香克斯以前曾想拉他過來，但是不管什麼樣的條件他都拒絕了。那個人會爲白鬍子做任何事情，不擇手段的。”

羅賓的最後半句咬字很重，卓洛蹙蹙眉。

“但是現(xiàn)在要擔心的不是我這裡，”他轉開話題，“你抓緊時間和他們所有人聯(lián)繫上……你在賭場做什麼？”

“我在入侵第4監(jiān)獄的監(jiān)視系統(tǒng)，還有城市交通指揮系統(tǒng)和控電系統(tǒng)。”羅賓回答。

“你要幹什麼？”卓洛聽的頭暈。

羅賓沉下一口氣。

“香克斯要離開。”

風變的冷了，卓洛看著外面漸暗的天。

“我明白了，你們都多加小心……羅賓，你……”

“我會聯(lián)繫山治確定他的安全的，然後告訴你。”羅賓沒用卓洛說完就這樣說道。

“好的，謝謝。”卓洛簡單的說，掛斷了。

他走到外廊，吹著潮溼的冷風。

離開。他離開了，基德也離開了，羅不知去向，路飛和羅賓在行動，甚至香克斯也將離開……

大家都走了，山治他……

無辜的木欄桿在卓洛的重握下痛苦的吱呀著，卓洛雙手撐著身體，幾乎把頭低到自己胸口。

山治，如果不行的話就趕緊走，跟誰一起都好……別等我回去了！

放下電話，羅賓感覺自己的指尖已經(jīng)是冰涼的了，她看著正在高速運算的計算機，顯示屏上的代碼在滾動，一個個窗口被刷掉，她正在接近終端，但是半點兒輕鬆的感覺都沒有，因爲剛纔的電話。

羅賓已經(jīng)不想問自己該怎麼辦了，她感覺自己的大腦已經(jīng)超負荷了，她處在應激狀態(tài)已將近24個小時，每一秒鐘她都告訴自己不要倒下，他需要你，香克斯需要你，哪怕這是最後一次。

也許真的是最後一次。

她在椅子裡閉上眼睛，眼前是一塊塊視覺疲勞留下的光斑，漸漸的變成了罌粟的樣子。她的手不自覺的覆上了腿上刺青的位置。

羅賓從來都是極聰明的，所以她被非確定物終點站選走了，作爲它們製作shadow的材料，她在那些高強度的、近乎變態(tài)的實驗中意識到了事情的走向，年幼的她已經(jīng)明白，這樣下去，她將不再是個人類。於是她做出了一個決定。

自殺。

她把幾種試驗用藥劑兌在一起，喝了下去，然後生命信號全部消失，她被判斷爲死亡，送出了GT實驗場。但是在運送屍體的途中，她甦醒了，不是什麼奇蹟，因爲那藥水是她自己調製的，可以產(chǎn)生假死狀態(tài)。然後，她從高速運行的汽車上跳了下去，摔傷了很多地方，但是還活著，一路流浪到市區(qū)中。

遇見香克斯，是在一個小小的乾淨的角落中，羅賓記得很清楚，她已經(jīng)餓的沒有力氣走路，抱成一團坐在那裡，看著這個沒有愛意的城市。

香克斯停在了她的面前，然後蹲下來，從懷裡的紙袋中拿出一個還溫熱的麪包給她。羅賓拿過去，一聲不吭的開始把麪包塞進嘴裡，香克斯只是靜靜的看著她狼吞虎嚥，又遞給她一瓶牛奶，一直看著她把這些東西吃完，塞給她一張鈔票，自始至終什麼都沒有說就起身離開了。

他走了幾步，感覺到有人拉住了他的衣襟，回頭看看，是羅賓用自己的小手緊緊的抓著他。羅賓不看他，把那張鈔票放回他的衣袋中，但卻沒有放開拽著他的手。

香克斯笑了起來，他脫下自己的外套把披在羅賓身上，讓她抱著紙袋，自己把小女孩抱起來。

“你叫什麼名字？”他邊走邊高興的問，羅賓黑亮的眼睛看著他。

“羅賓，妮可•羅賓。”

從那天開始，這個紅色頭髮，笑起來明朗溫柔的人，就是她的神。

羅賓願意成爲他的殉道者，儘管那是香克斯從來不會允許的事，但是，她真的願意。

手機鈴聲打斷了羅賓的沉思，她趕緊抓過手機看都沒看就接聽了。

“妮可•羅賓。”電話裡一個沉靜的男聲說道，這個聲音不陌生。羅賓看了一眼手機，是陌生號碼。

“是我。”她冷靜的回答。

“我是朱洛基爾•米霍克。”

羅賓感覺自己胸口的什麼東西爆炸了，一瞬間她冷靜的不能再冷靜。

“怎麼證明？”她問。

“AC18762938-BBF-23776。”電話裡的人立刻熟絡的說出這串號碼。

這是香克斯個人安全系統(tǒng)的密碼，這個世界上只有三個人知道：香克斯自己，羅賓，米霍克。

“晚上好，米霍克先生。”羅賓確認了。

“我需要在晚上11點的時候切斷全市的電源，並維持半個小時，你能做到嗎？”米霍克直奔主題的說。

羅賓立即看向了自己的計算機。

“我已經(jīng)開始入侵城市電力系統(tǒng)了，”她說著把電話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間，雙手在鍵盤上飛快的敲擊著，“晚上11點是嗎？沒有問題！”

她一邊說著一邊暫停了第4監(jiān)獄監(jiān)視系統(tǒng)和城市交通指揮系統(tǒng)的入侵，把CPU所有空間都用來運算一項程序：進攻城市控電系統(tǒng)。天使之城這麼大，電力是分區(qū)管理的，所以負擔還是很重，不過羅賓有信心在11點之前完成任務。

“很好，”米霍克說，聲音還是那麼平穩(wěn)，“現(xiàn)在對一下時間，按照我這裡的，現(xiàn)在是……正好差10分鐘9點。”

“8點50整，對好了。”羅賓調整了電腦的時間。

“我不會再與你聯(lián)繫了，11點整的時候，我需要看到?jīng)]有燈光的SCA。”

“爲了香克斯我會做到的。”

“感謝你的忠誠。”

“米霍克先生！”羅賓在對方掛電話之前叫道，“你……你是來救香克斯的吧？”

“是的。”簡短回答。

羅賓的聲音咽在了喉嚨裡，很難說出來。

“……謝謝你…………”

米霍克沉默了幾秒。

“應該被感謝的人是你……11點。”他這樣說，然後電話掛斷。

羅賓聽著電話中的忙音，這一整天裡，她第一次感覺到了寧靜。

時間不和任何人商量的獨自向前走著，這座城市從來都不關心某個人的事，它自私而冷漠，卻又可愛而熱情，它擁抱你，然後就把你推進深淵。

蔥蘢的夜，燈火在流淌，生活那麼繁鬧，從來沒有感覺到某一刻在接近。

倒計時一秒，11點整。

天使之城，陷入了完美的黑暗。

前夜，即將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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