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冷離看向介石山上繚繞的黑氣,不禁皺緊了眉頭,看來妖魔如今越來越過於大膽,竟然公開挑釁起天威,可是此次下凡自己身負尋找女媧石的重任,不可被這些妖魔鬼怪糾纏,思及至此,真氣暴漲,腳下的筋斗雲飛一般的轉向。
“師父?我們不需要斂了仙氣從介石山走到人界麼?”司塵詫異的問道,看來師父此時的舉動,並不打算低調出行了。
“介石山怕是已經淪爲妖魔的領地。”莫冷離無奈的嘆道,“如今是非常時期,便非常對待吧,爲師會施個幻影術,讓地下的人看不清楚我們的行蹤,只讓他們當時天空中禽鳥飛過好了。”
“恩,”司塵乖巧的點頭,跟著師父出門,就是底氣十足吖,哈哈。
筋斗雲漸飛漸低,地下的情景司塵終於看得越來越真切。
這山,這水,還有這玉湖上暢遊的畫舫,還有雕樑畫棟的樓宇,熙熙攘攘的小街,全都如同畫中風景一般。
這正是,闊別了五年的江南。
司塵心中一震,卻是那玉湖上熟悉的石橋,告訴她這裡不僅僅是江南,還是小城,那個曾經養育了她一段時光的地方。
抓著莫冷離衣袖的手漸漸緊了起來,莫冷離看著司塵眼中紛雜的情緒,憂傷的嘆了口氣。
“爲師是不是,不該帶你來這裡?”他輕聲問道,此時此刻,她又成了那年無助的孩子,被他丟失在那年的雨季裡。
“是該回來看看了?!彼緣m搖了搖頭,她心知師父一路的不言不語,正是擔憂自己。
“我要去尋闕荀,不知道他將鮫皇宮之事處理的如何了。”莫冷離慈愛的摸了摸司塵的頭,司塵貪戀的把臉埋進他的懷中。
“鳳棲苑麼?”司塵問道,“闕荀尊上真是厲害,明明是仙界中人,卻在人界開了一個這樣的……呃,婚介所?”司塵試探性的說著,總歸說青樓不大好的,只是聽十四姐姐說她以前生活的地方給男人女人提供戀愛機會的地方就叫做婚介所,雖然說自己也感覺怪怪的,大抵還是比說青樓要好上一些。
“呵呵,爲師不懂你說的是什麼,總之我們趕緊尋了小九,好去尋女媧石?!蹦潆x從懷中掏出水晶指盤,之前因司塵身上的聖物干擾到了指針的判斷,莫冷離已經施了個法術將司塵與水晶指盤處於奇妙的隔離狀態。手掌中,透明的水晶仍舊純潔如斯,玄鐵針也沒有絲毫的轉動。
看來這方圓百里之內,都不會有女媧石的下落了。
不過這大致的範圍,就交給鳳棲苑吧,雖然表面上是名滿五界的青樓,但也是最好的諜報機構。
此等偷偷摸摸並不光彩卻又風月十足的事情,也只有小九那個傢伙想得出來了,想到這裡,莫冷離的嘴角劃上了一個輕笑的弧度,當年師父也算是默許了這個小叛逆,不過百年來,鳳棲苑確實起了極大的作用。
筋斗雲尋覓到小城中一處僻靜之地飄然的降落,莫冷離斂了周身的仙氣帶著司塵從林中走了出來。
縱使當年蒼夷的戰火曾經瀰漫到這塊土地,但是小城仍舊不改往昔的繁華。
“塵兒多少有些想念吧,爲師陪你先去祭拜一下你的父母可好?”莫冷離一向都瞭解她心中所想,更何況,當年之事,也算是他開啓的緣由。
司塵點了點頭,隨即又馬上搖了搖頭:“師父還是先尋闕荀尊上要緊,等尋了闕荀尊上再去祭拜也不遲?!?
莫冷離嘴角劃出了一個溫暖的笑意,“塵兒,你看現在的時辰,就算是闕荀他在鳳棲苑,怕也是忙著睡他的美容養顏午覺了。”鳳闕荀他再瞭解不過,普天之下,就沒有什麼東西比他那張臉更重要了。
“對哦!”司塵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確實,闕荀尊上肯定忙著睡美容覺呢,根本不會顧及其他的,那這回自己就可以放心的去探望一下父母了。
五年了,爹,娘,你們是否埋怨過塵兒從未來看過你們?
不知道,那每年清明在聖垣放飛的長明燈,有沒有爲你們照亮地府的路?
司塵的心中感慨萬千。
風景依舊,斯人已逝,物是人非,感慨良多,卻是曾經舊時的笑靨如花,能否繼續來世的一生芳華?
衣冠冢上的芳草萋萋,琉璃成灰的夢魘如在昨天,司塵站在墳前的瞬間,突然無法再維持一直以來的堅強,眼淚就像是斷線的珠子,紛紛滑落。
莫冷離望著那個瘦削的身影努力抑制著抽泣的樣子,感覺世間瞬間狹小到只剩下彼此的距離,也許那孩子多年來隱忍著的哀傷,便是他當年美麗的謊言之花所結的果實。
“塵兒,”他走過,將修長的雙手搭在她的肩頭,像是儘自己最大的努力來安撫她無可言喻的哀傷。
“師父!”司塵終於痛哭出聲,轉身抱住了身邊的人。莫冷離渾身一僵,頎長的身子玉立在那裡,卻是不好意思推開懷中哭泣的女孩。
罷了罷了,好好安慰她這一次吧。
大抵,還是個孩子。
想到此刻,莫冷離無奈的笑了笑,飄逸出塵的俊臉上也蒙上了一抹憂傷的神色。
司塵的眼淚如雨,那些多年積累的傷痛和委屈,終於在這一刻,哭的透徹。
天上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將一白一灰的身影淋溼,像是被司塵的悲痛所感染。
大雨瓢潑,雨境中人遲遲走不出去,因爲心傷還停留在原地。
突然,一柄雪白的油紙傘,撐起二人頭頂的天空,司塵感覺不到雨水打落在身上的感覺,擡頭,正看到師父用仙法幻化出來的油紙傘。
至少自己如今,還有一席之地,還有一人,願爲自己撐起一方晴空,想到這裡,司塵梨花帶淚的臉上馬上浮上一絲微笑。
曾經的坎坷已經過去,如今有師父,便是自己全部的信仰,突然感覺到心房被填滿,一種叫做幸福的感覺在蔓延。
“塵兒,你可知道,爲師從小最怕哭的?!蹦潆x看向司塵終於止住哭泣的小臉,緩緩的說道。
“師父這麼厲害,怎麼會哭呢。”司塵不好意思的說著,連忙用衣袖抹去了自己臉上的淚珠。
“也會啊,其實爲師很小的時候也是會哭的,不過只哭過一次就再也不敢了?!蹦潆x削尖的下巴分外的好看,他仰著頭彷彿陷入回憶。
“咦,爲什麼……”司塵完全被他所吸引,追問道。
“因爲在重仙雪山極寒之地,落了眼淚,是瞬間就會變成冰晶了呢,爲師小的時候在山中找不見了孃親,只哭了一般就哭不下去了,因爲眼淚全都凍在臉上了呢,於是便養成了不論發生什麼都不哭的習慣?!蹦潆x邊說便不由自主的撅起了嘴巴,彷彿是很不滿當時的情景。“其實當初剛入聖垣的時候,我心想這回終於能夠狠狠的哭一場了,不過卻又好像再也不能有什麼事情能讓我哭了。”莫冷離自嘲的說著,低頭看想司塵,發現那明媚的杏眸中閃著光亮。
“師父……”司塵突然燦爛的笑了,傻傻的吸了吸鼻子,“沒想到師父以前這麼可愛?!彼齽倓偪捱^還用帶著鼻音的聲音說著。
“咦,是麼,”莫冷離看著司塵燦爛的笑容,也不由自主的一笑,彷彿是雪山上的冰蓮花苞瞬間的開綻。
司塵感覺自己的整個世界,只剩下了花開的聲音。
“師父的笑容,真美?!彼緣m傻傻的說著,不知不覺的看癡了。
“唉,”莫冷離無奈的嘆了口氣,手拍了拍司塵的腦袋,將她從花癡的世界裡拎了回來,“傻丫頭,哪有用美形容男子的?!?
“誰說不能形容男子了,卿家便是很喜歡被人家說做是美人呢。”突然,一個邪魅的聲音劃破二人的世界,司塵和莫冷離都向聲音的發源地看去,此時此刻,傾盆大雨已然停歇,而雨後,太陽從雲朵中出來,明媚的光芒照亮了整片天地。
在金光閃閃的眼光裡,那金色的錦袍也一同燦爛著。
“小九?!?
“闕荀尊上?!?
司塵和莫冷離同時叫了出來。
“七師兄和小塵塵還真是師徒情深呢,卿家在這裡站了這麼久也不見你們搭理一下?!兵P闕荀委屈的一嘟嘴巴,飛身到司塵的身邊,素手伸出來突然將二人頭頂上的油紙傘拿了下來。
“卿家就是命不好,出門便下雨,也沒人給我撐上一把傘?!兵P闕荀哀怨的看著二人,修長的胳膊自然的挽上司塵的臂彎。
“聽八師兄說瘴氣林的那隻死吸血屍差點傷了我們家小塵塵,都怪卿家不好,不應該就跟著雁冷那個小沒良心的跑了?!兵P闕荀一臉委屈的說著,司塵腦後劃過豆大的汗珠,怎麼聽起來,反倒像是自己的錯,錯在沒有死皮賴臉的留下鳳闕荀這尊活菩薩。
“闕荀尊上,師父尋到我們了呢,嘿嘿,不用擔心的。倒是逢緣和翎師兄都受了傷,如今留在聖垣養傷。”司塵硬著頭皮說。
“師父師父,就知道你家師父大人,”鳳眸飛過去一個白眼,賭氣一樣的撒開了司塵的胳膊。
囧……司塵感覺自己的臉上火辣辣的……怎麼感覺讓鳳闕荀這麼一說自己瞬間變成了拋棄妻子的陳世美了……
“小九,莫要胡鬧,雁冷呢?她……知道六師姐的事情了麼?”莫冷離無奈的看了一眼鳳闕荀,卻是說道六孃的時候,臉上露出了擔憂的神情。
“她已經知道了?!兵P闕荀吹下長長的睫毛,感覺自己的心情一下子就複雜了起來。
“你的好表妹,天天冷的和冰山似的,一句話也不說,凍都凍死人,卿家這個小身板,就要感冒了……啊……阿嚏!”邊說鳳闕荀還邊故意打了個噴嚏,其實是想將尷尬的氣氛緩和一下。
畢竟,六娘,是他們所有師兄妹都不願提起的傷痛。
“雁冷姐姐!我要見雁冷姐姐!”司塵心中思慮萬千,畢竟六娘是雁冷姐姐的師父,若是這種事情輪到自己頭上來,肯定是一千個一萬個的不情願。
“就知道你的師父大人,雁冷姐姐?!兵P闕荀吃醋一樣的說著,“這麼久了沒見也不見你像著我,你到是說是,卿家是瘦了還是胖了,是白了還是黑了?!彼緣m黑線,這個鳳闕荀,永遠都是小孩子脾氣,不過,轉念一想,司塵笑道:
“闕荀尊上無論是胖瘦黑白,都還是這五界獨一無二的美人吖!”司塵狗腿的說著,拍馬屁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鳳闕荀聽了馬上眉開眼笑,卻還是嗔怒道:“小塵塵就是鬼靈精乖乖的小丫頭,卿家當然是獨一無二的美人了,”邊說還自戀的摸了摸自己的臉,轉身又挽起司塵的胳膊,“這就領你去找你家雁冷姐姐。”
莫冷離無奈的看了看這二人,面紅耳赤的咳嗽了一聲。
“咳咳。小九,還是趕緊帶著我們去見雁冷吧?!?
“哎呀呀,知道了,少不了你的人?!兵P闕荀也湊過去挽起莫冷離,然後強勢的佔領了司塵和莫冷離中間的位置。
江南小城,風景依舊,熙攘的街道上,只見一個白衣勝雪飄逸出塵的公子瀟灑的走著,他身後是一個一襲錦袍金若燦陽的嫵媚身影,被金色身影強硬拉著的,是一個灰布衣服的纖瘦少女。他們三人都是斗笠薄紗覆面,看不清楚長相,卻只是這俊秀飄逸的身影,都有些仙風古道的意味。
鳳闕荀還是不死心的說道:“七師兄,這街上人山人海,你不肯牽著我,萬一我們走丟了如何是好?!?
莫冷離不回頭也不肯言語,完全的無視鳳闕荀。
“小塵塵,你看你家師父大人那個冷血動物,我們兩個可要牽好了,就算丟了也是兩個人一起?!兵P闕荀調皮的說著,輕紗後面的薄脣還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其實司塵很想喊出來,鳳闕荀你這個傢伙就不能成熟一點麼,但是礙於他撒嬌的功底,還是作罷。
鳳闕荀高興的說著得意的大步向前,卻是莫冷離突然一聲不響的停了下來,斗笠面紗覆面的他沒有注意到,一下子撞了上去。
“哎呦!”摸了摸帶了斗笠的頭,鳳闕荀不滿的對莫冷離說,“七師兄,你搞什麼嘛,幹嘛突然停下來了。”
“我這不是怕你丟了,回頭看一看麼?!蹦潆x淡淡的說著。鳳闕荀面紗後面的俊顏鬧了一個大紅臉。
“其實也丟不得?!蹦潆x像是說給他們,又像是說個自己聽。
“就算是走散了,只要聽哪一處的聲音最吵便能尋到小九了?!蹦潆x不痛不癢的放下這麼一句話,轉身繼續向著鳳棲樓走去。
抓著司塵的素手憤怒的變緊,莫冷離,死冰山,分明是在嫌棄自己太吵了。
哼,不說話就不說話,誰怕誰,鳳闕荀鬱悶的想著,司塵卻是在面紗後面笑的快要背氣。
不管是臭皮匠還是三個諸葛亮,都不如咱家師父大人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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