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殿大卻冷清,司塵走進的時候突然腦中閃過一個想法,在這裡住上百年千年,應該是很寂寞的一件事情。
伽七給她安排了一間小屋,和他自己對門,而隔壁便是莫冷離的居室。
來到殿中,莫冷離望了望聖垣衆位已經圓寂仙尊的遺像,恭敬的跪了下來,司塵也連忙跪了下來,學著他的摸樣拜了幾拜,然後莫冷離起身,看向她,眼中一如她在仙祭大會上般威嚴。
“今天,在聖垣衆位逝去仙尊的面前,我,聖垣第七十七代弟子莫冷離收莫司塵爲徒,從今以後,精心教誨,定不負衆仙尊所望。”莫冷離恭敬的一拜,司塵也連忙一拜,她在心中默默的對自己說,師父,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望!
依著司塵的性子,每天在陸離殿背書必然會覺得很無聊,可是莫冷離給她看的書卻分外有趣,並不是錦染平時教導的那些仙界無聊的名家名著,就比如說手中的這本《神蹟史》便很有趣,記載的同樣是歷史,但是頗有一些野史的味道,作者隨性而坐,偏偏讀起來別有風味。
“師父,爲什麼你給我看的書都和錦染先生的不一樣?”一直疑惑了幾天,司塵才小心翼翼的問起,卻又隱隱擔心師父不悅把書收了回去。
“是麼?”莫冷離看著在陸離殿書房裡面讀的津津有味的司塵,慢慢說道:“我不知道他建議你看的都是些什麼書,我只是依稀記得,這些是我在做弟子的時候頗喜歡師父給我看的。”他自顧的說著,絲毫不介意司塵眼中的詫異。
“那些仙界名著我也看過,不過都沒記得多少,既然這樣還不如看一些喜歡的,你若是不喜歡自己從書架上翻找,喜歡看什麼就看什麼好了。”說完滿意的看了看司塵認真的樣子,點了點頭就走了,今天還要去六娘那裡“拿”一些豆類植物的種子。
司塵一直張著嘴巴沒有合攏,自己在凡界的時候爹孃請的那些私塾先生都古板死了,每次不肯背書還打手板,偏偏很多好看的書又不許她和奻兒姐姐看,可是自己的師父不一樣,果然是這天下獨一無二的師父,司塵心裡面甜蜜蜜的,繼續津津有味的看起書來。
莫冷離雖然教的隨意,但是效果尚佳,每隔七天他都會小試司塵的仙術仙法,司塵的進步他每次都會滿意的點頭,他不多言,可是指點的話都是一步到位,司塵冰雪聰明,很容易便懂,進步更快。
“開飯了!”司塵開心的把自己做的一桌子飯菜端了上來,逢緣很是受待見的特地有一個寶座,莫冷離本是說不吃,確實在殿中坐著總聽見伽七狼吞虎嚥一直喊好吃的聲音,便也忍不住夾了一筷子嚐嚐,於是,這嚐嚐便變成了一口又一口。
司塵倒是開心的很,終於得意自己當初在爺爺家練的廚藝沒有因爲在司家當了一年小姐而荒廢掉。
“難怪魚雁冷非要選六娘那個女人做師傅。”伽七嘴裡堆滿了食物,含糊不清的說道。
“咦,怎麼啊?”司塵筷子正夾著一片菜葉準備送進嘴裡。
“因爲鳳闕荀沒回來之前聖垣只有她一人還開火做飯,其他人都是習慣了喝晨露,懶的開火了。”司塵聽了筷子沒差點掉下來,魚雁冷那個冰雪女王,居然是爲了吃就把自己賣到了六孃的門下了,難怪自己每次偷偷跑到烈清殿給練習喝露水餓的抓狂的奻兒送飯碰到她時她都是一臉激動。
敢情不是激動看見了自己,是看見了自己手裡的吃的。
莫冷離放下了筷子,看著司塵道:“你修成仙神之後,自然就不必吃這些東西,只不過我覺得你時日不足尚未修成仙身,還是順其自然吧。”然後又果斷的拿起筷子,瀟灑的夾了一口菜到嘴裡。(作者:莫同學絕對是在爲自己貪吃找藉口!司塵:邊去,不許打擾我家師父用膳!)
司塵笑了笑,突然覺得其實自己的這個師父並不是如看到的一般冷若冰霜,其實,還蠻,可愛的。
因爲每次莫冷離總能畫龍點睛的教誨她,司塵發現她漸漸可以不依靠滯時也能將一些深奧的東西很快參考透徹,想起當時十四姐姐相贈滯時的時候一臉不捨還百般囑咐若是日後不需要務必歸還她的神情,她還是決定現在就把滯時歸還給十四姐姐,雖然她尚未修成仙神,但是依照伽七所言,再過四五年,她必然能夠修得仙身位列仙班。
思前想後,司塵便拿著滯時邁出了大門,前腳剛踏出門檻,迎面一襲白衣飄然而來。
“師父。”司塵趕忙恭敬的站好。
“塵兒去哪兒?”莫冷離看著她,錦染剛剛來過給他一本仙法錄,他感覺還是頗爲有用,想來拿給司塵參悟參悟。
“弟子想要去一趟太白。”司塵實話實說。
“哦?去那兒做什麼?”莫冷離不過是隨口一問,並沒有想什麼。
“是歸還十四姐姐贈與我的東西。”
“十四?”莫冷離想了想,“我記起來了,就是太白尊上膝下那位名號太白吃的弟子吧。”
“咳咳,正是,”司塵咳嗽了一下,要是讓十四姐姐聽到師父如此稱呼她一定會暴跳如雷,“弟子當初在弟子院的時候承蒙十四姐姐關照,送了我一個寶物,現在徒弟拜師學藝,是該歸還的時候了。”司塵淡淡的回答著。
“哦,是什麼寶物?”莫冷離翻著手上的書,不假思索的問道。
司塵伸出了手上的小匣子,把滯時放在莫冷離眼前。
“它叫做滯時,師父應該聽說過吧。”莫冷離看了一眼,然後合了書,接了過去。
“我認得,這不是太白尊上很真愛的私藏麼。”司塵聽了吞了吞口水,難怪當初十四姐姐當初拿來的時候一臉的英勇就義。
“真如傳說的那般功效?”莫冷離拿著滯時,顯然很感興趣。
“雖然說不能永遠滯留時間,但是確實會讓時間慢上許多。”司塵如實的說著,卻突然看見莫冷離將滯時放在掌上,淡淡的問道:“口訣是什麼?”
司塵繼續如實的說著,莫冷離嘴脣輕動,念動口訣,瞬間一道白光飛進了滯時之中。司塵只好趕緊借住因莫冷離消失而從他手掌位置空氣出墜落的滯時。
一直到第二天的早上,司塵纔看見莫冷離慵懶的站在陸離殿上,旁邊的檀木桌上放著滯時,他望著司塵說:“果然名不虛傳,難得睡個好覺。”身爲聖垣聖主,自然不是清閒的活兒,大事小事都要管,他一直都是晚睡早起,難得能在滯時中得到好好的休息。
“塵兒,一會兒爲師與你同去太白。”莫冷離拿起滯時,同司塵說著。
“師父喜歡它麼,倒不如先用著,晚點再還也不遲。”司塵很高興自己能夠幫到師父。
莫冷離卻搖了搖頭。
“真的沒關係的,十四姐姐說我用不到的時候再還給她就好了。”司塵笑瞇瞇的說著,卻感覺莫冷離的表情很嚴肅。
“可是現在你並沒有用處。”莫冷離淡淡的說。
“有啊,師父現在不是需要著麼。”司塵仍舊是笑瞇瞇的。
“可是她所答應的是借與你而不是我,這是別人的東西,就算再喜歡,也不屬於自己,一定要歸還。”莫冷離說著,臉上嚴肅的神情不改。
司塵吐了吐舌頭:“師父當初拿六娘尊上的種子不也沒說什麼嘛,更何況十四姐姐原本就答應借與我,沒有關係的。”
“六師姐的種子不過是一些普通的東西,這個寶物的價值不同,即便喜歡,也不能隨便佔有。”莫冷離無奈的看了看司塵,是不是自己之前的榜樣做的太壞了。
司塵一愣,突然明白,自己的師父看似瀟灑隨性,但是做事極其有分寸,他不去和六娘說借種子,只不過是覺得沒有必要不必麻煩,就算是六娘性格古怪,也必定會相贈,由此一來,免不得又要言語客套一番,他天生就是嫌棄麻煩的人。
可是對於重要的寶物,他恪守分寸,從不會隨自己所願想拿就拿。
想到這裡,司塵心中清明,於是衝著莫冷離,鄭重的點了點頭。
“恩,弟子明白了。”
“明白了,就同爲師一起去太白吧。伽七,將我書房的七星八陣圖拿來。”他邊說邊帶著司塵一起踏出陸離殿。
“師父爲何還要帶七星八陣圖?”司塵不解的問,這七星八陣圖乃是師父私藏的寶貝,上面所化的秀麗山水在畫卷展開之後會讓人產生身臨其境之感,是上古時期留下來的占卜聖物。
“禮尚往來,若是喜歡的東西,就要努力爲自己爭取。”莫冷離看了一眼司塵,將伽七遞過來的畫卷塞到了袖子中。
司塵明瞭,原來他是想以物易物,聰明如師父,總能爭取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司塵不敢怠慢,連忙點頭,在把逢緣安置好和伽七在一起之後,司塵終於同莫冷離踏上了去太白的步伐。
時隔六月,太白殿的大門早已經被太白老小孩折騰成了古木色,原本華麗麗的牌匾也變成了一個破木牌子,上面顫顫巍巍的三個大字,太白殿。
“小塵兒!”剛從外面回來的秦十四一眼看到門口的司塵,興奮的撲過去擁抱。
“十四姐姐,太白殿的門什麼時候從粉紅色換成這個顏色了?”司塵笑瞇瞇的望著十四,迫切的希望她能和自己解釋一番。
“還不是因爲最近我師父迷戀上了復古情懷,非要把整個太白都收拾的古色古香。”十四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她一直懷疑是不是太白和自己一樣是死後穿越過來,不然怎麼身爲神仙還頗具有家居裝飾的天分。可惜裝飾也就罷了,偏偏把好好的太白變成了丐幫的據點。
“呵呵,原來是這樣,”真是個善變的老頭子,司塵沒有說出來最後一句,也幸好她沒有說,因爲太白聽見了大門口的聲音,飛一樣的奔了出來,看到了莫冷離親熱的一撲想要抱住,卻不想莫冷離正好一側身華麗的躲了過去,太白很不甘心的摔了一個狗吃屎。
“莫聖主,難得來到我們太白一次,小老兒很是欣慰。”太白說著客套的話,心中卻揣測莫冷離此刻前來的目的。
“我不過是來歸還您的東西。”莫冷離擡頭看了看太白,然後將袖中的滯時拿了出來。
“咦,難怪我最近都找不到它,”說罷太白狠狠的瞪了十四一眼,讓十四心中一震打鼓,看來今晚註定無眠,師父一定罰她抄太白經一晚上。
“是小徒頑皮,之前來到太白做客看著東西歡喜就拿去把玩了一下。我已經將她訓導過,現在原物奉還。”莫冷離看出來太白有意難爲十四,巧妙的把話鋒指向了自己和司塵。
“呵呵,聖主大人客氣了,令徒年幼頑皮,不必苛責。”太白心中清明,自己家的那個吃吃丫頭幾斤幾兩他還是有數的,哼,今天一定把太白經翻出來。
“太白尊上雅量,其實本仙今日小試了一下這滯時,發現功效頗爲奧妙,當真是不可多得的寶物。”莫冷離淡淡微笑說著,太白顯然變了臉色,不是吧,難不成看到我的東西好,你想要私吞,太白露出一副不滿的表情,正欲開口,莫冷離卻先一步道:“本仙這裡也有件寶物,是上古時家師偶得,名曰七星八陣圖,不知太白尊上聽說過沒有。”
聽完這句,太白原本不悅的臉色瞬間喜上眉梢。
“聖主大人,小老兒早就聽說過這七星八陣圖,不過奈何無緣相見,難不成?”他笑瞇瞇的看著莫冷離。
“呵呵,若是太白尊上願意拿這滯時交換,我自然當做禮物送給你了。”
“哦,若是這樣,那就要謝謝聖主大人了。”太白激動的摩拳擦掌。
於是,司塵和十四同學就這樣見證了太白老狐貍和莫冰山狐貍的整個交易過程。十四感慨,果真是,聰明人,好辦事兒!
回聖垣的路上,司塵不解的問莫冷離,“師父,十四姐姐說那七星八陣圖是上古的聖物,還大呼你這交易是賠本買賣呢。”
“呵呵,是麼。”莫冷離笑而不語。
“難道不是麼,滯時就算是寶物,卻也抵不過那圖啊。”司塵撓了撓腦袋,搞不懂師父到底怎麼想的,難不成爲了睡覺就摒棄了價值觀?
“塵兒,你說,這滯時對我有用處,還是那圖對我有用處,那圖在我師父手中一千年,尚未參悟其中奧妙,於我而言更是一竅不通,但是太白仙門專門研究占卜八卦,我相贈與他,算是各取所需。”莫冷離終於解開了司塵的疑惑。
嘴角露出一抹傻傻的微笑,原來如此,師父此舉,可謂一箭雙鵰,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也讓太白尊上頗爲滿意,更重要的時候,也許他們能夠參悟那圖中奧妙。
“塵兒,你要記得,有些東西,終於是不屬於自己,留了多久都要失去。”莫冷離慢慢的說著,彷彿在感嘆當年寺袁對那圖的執迷,臨終前才終於醒悟,告訴他將其相贈於能夠參悟的有緣之人。
司塵懵懂的點了點頭,是麼,這世界上每個人都喜歡留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麼?
“可是有的時候,碰見自己需要的,卻不能放手。”莫冷離看了看手中的滯時,滿意的一笑。
“不能強留,卻也不能放手,這不是矛盾的麼?塵兒不懂。”司塵費解的搖了搖頭。
“你會懂的。”莫冷離修長的手慈愛的摸了摸司塵的頭。
“恩。”司塵享受的閉上了眼睛,若是時間就停留在這一刻,多好!
一大一小的兩個背影在潔白的雲端拉成一條直線,聖垣嫋嫋的仙霧,繚繞在不遠處。作者:打劫了啊!打劫票票,打劫收藏,打劫評價!不給的話就把你打劫了哦~嘿嘿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