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眼前瘦削的人兒,阿寞心中百感交集,這種莫名的熟悉感帶給她難以名狀的恐懼,彷彿有什麼東西悄然無聲的改變了,再也回不到從前。
紅衣人無比依賴的靠在她的頸旁,貪婪的汲取著她的溫暖,阿寞像是哄小孩子一樣拍了拍他的後背,正準備開口問是否願意同她走。
突然,柴房的門被狠狠的推開,一個粉衫女子毫不客氣的闖了進來。
巨大的響聲嚇了阿寞一跳,她驚駭的回頭,只看見刺眼的陽光裡站著一個女子窈窕的身影,揉了揉被暈花的眼睛,阿寞定睛將眼前之人看清。
這女子二十出頭,長了一張嬌柔的花顏,但是臉上的神情卻是極其不符的狠厲,看起來帶著極重的怨氣。
她掐著腰,拿著手中的長劍,憤怒的指著她懷中的紅衣人說道:
“鳳闕荀,你就是這樣待我的,將我囚在深海陪織夢那個老妖怪一百年,若不是我聰慧,吸食了她的精魂修成了仙身,早就老死在那個永不見天日的地方連灰都不剩了!若不是東臨城救我,我還被你當成狗一樣的囚禁在那裡!我恨不得一劍殺了你!”她越說,臉上的神情越狠厲,阿寞心中大駭,不知道這個極端瘋狂的女子將要做出什麼。
待她走近看清楚紅衣人瑟縮緊抱的阿寞,冷哼道:
“怎麼,堂堂的聖使大人竟然要躲在別人的懷裡,真是笑死我了!鳳闕荀!你可知道!我有多愛你,就有多恨你麼!”
說完,她斜睨了一眼阿寞,威脅的說:“若是你不想被牽連而死,就速度滾遠,這是我們二人之間的恩怨。”
阿寞吞了吞口水,就常理上來講,她確實不想多管閒事,但是懷中人顫抖的摸樣,讓她無論如何都不能狠下心離去。
不過,到底他們結了什麼樣的仇,等一下……剛剛那女子說什麼?陪那個老妖怪一百年,可是她看起來也不過二十的摸樣……
難道說,見鬼了不成。
想到這裡阿寞不禁感覺後脊樑骨發冷,懷中的紅衣人彷彿感覺到她的顫抖,擡眸可憐兮兮的望著她,希望能夠得到庇護。
什麼叫做紅顏禍水!阿寞如今算是徹底的清楚了,明明眼前之人滿臉的傷痕,蓬頭垢面,但是她還是無法忍心看著他被人欺凌。
念及他羸弱的身板,阿寞便下定決心正正擋在了他的面前。這行爲顯然激怒了粉衫女子,她一揮手中的長劍,不學的哼道:
“沒想到他將自己糟蹋成這副摸樣,仍是有傻子甘願擋在前面,哈哈哈,真是癡人,真是癡人!”女子嘲諷的牽起嘴角,望著阿寞挑撥的說:
“你可知道,當日我也是爲了這人殘害同門,不惜裝作別人也要假意將他留在身邊!可是他知道了真相,是如何對我的!”說到這裡,女子眼中的怒火愈燃愈旺,幾乎聲嘶力竭。
“他竟然將我丟在不見天日的地方整整百年,還送給一個老妖怪當藥人!”說到這裡她捋起衣袖,露出手臂上大片烏黑青紫的痕跡。
“白日她在我身上種下蠱毒,熬到晚上再解開,那種被毒藥蝕心的日簡直生不如死!如今!我要讓你嚐嚐,同我那些年一樣的痛苦滋味!”言畢她又狠狠的看向阿寞。
“沒想到當年的癡兒竟又有了一個,不過你放心,我會成全你們,你就護著他一起到黃泉吧!哈哈哈哈!”女子瘋狂變態的大笑震懾了整個柴房,聽的阿寞心尖兒直顫。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他不過是個癡兒,你何苦同他一般計較。”阿寞皺著眉頭說道,不想,反而激起了眼前之人更大的怒火。
“他?他是癡兒!哈哈哈哈,不錯,他確實也是個癡人……”說到這裡,女子的聲音竟然哽咽了,她眼眶微紅,望著鳳闕荀,一臉的悲愴。
“你可知道……我最恨的,不是我現在的摸樣,而是……你竟爲她至此!爲她至此!”說完,她有彷彿夢囈一般的念道:“讓我情何以堪……”
阿寞望著她魔怔的樣子,心中還是忐忑不安,瞄了一眼門口,想要算計如何才能帶著紅衣人全身而退。就在這時,女子突然擡眼,狠狠的望著他們吼道:
“她已經死了!鳳闕荀!你死了這條心吧!今生今世!來生來世!你欠我的!就用你自己來償吧!”說到這裡,女子飛身而來,只是一盞眼便閃到了他們的面前,阿寞驚訝的張大了嘴,不知道這是何方的妖術,心中正大駭,就在她驚慌的一剎那,女子伸出骷髏一般的鬼爪伸向懷中的紅衣人,扯著他一陣風一樣的離去。
只是剎那,懷中的溫暖驟然失去,阿寞驚慌的想要阻止卻又無能爲力。
“不要!不要!”空氣中,唯有紅衣人不捨的聲音傳來,阿寞脫離的跪倒在地,自己終究還是,沒有能力護著他。
想到這裡,她只感覺心痛的將要窒息,而後頸上從兒時便有的一道鳳翎胎記隱隱作痛,她只感覺一股熱氣瞬間遊走全身,脹的她渾身像要爆裂一般。
“啊!”破空的大吼,阿寞滿頭大汗無力的昏了過去。
陰暗的柴房裡,少女瘦削的身影暈倒在黑暗中。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突然,柴房的門被一雙素手推開,白髮白衣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閃了進來,他皺著好看的眉毛,焦急的衝到倒地的身影前,一臉的焦急。
纖細的手指顫抖的伸向少女的脈搏,努力讓自己定下心來安靜把脈,待感覺到她周身的血液全都在逆流,而筋脈顫抖的彷彿爆裂之時,白衣人的臉上終於出現了從未有過的驚慌。
他連忙抱起地上的少女,竭盡全力的渡氣過去,體內原本就微薄的真氣被全力調用,一時間他只感覺到靈臺一片渾濁,眼前昏黑。
可是心中還是焦灼的在想……你千萬不能有事……
終於,在白衣人的努力下,阿寞周身的血液終於歸於平靜,身體也不似剛剛那樣的滾燙,白衣人終於舒了一口氣,剛要起身抱起少女,卻是一個趔趄,不穩的扶了一下牆壁,白衣人無力的靠在上面,慢慢的低下頭,掩飾臉上無盡的憂傷。如同白雪的髮絲凌亂在他的額前遮掩了他失落的眼神,素手輕輕撫上心口,他嘲弄的勾起了嘴角。
彷彿是過了半個世紀那麼久,待到體力漸漸恢復,白衣人連忙抱起少女,走出柴房,飛身離去。
阿寞是在一陣異香中漸漸醒來,這香氣如此熟悉,每每出現在自己的夢境裡,像是屬於最親近的人的懷抱。
睜開眼,阿寞最先看到的是一雙深邃如夜空的瞳仁。
這雙眼睛如此的熟悉,就在前一天的晚上,那個寂寥的樹林中,絕世的風姿吹奏一曲笛曲。下意識的,阿寞倏地一下直起了身子,驚慌的看著他焦急的說道:
“柴房中的那人呢?你找到他了麼?”
語畢,只見白衣人嘴角劃過一絲苦澀的笑意,他有些悽然的念道:“小九,你終於如願以償了,她終於記得你了。”聲音空靈,彷彿是在說給自己,又彷彿在說給別人。
阿寞一頭霧水只得無奈的搖搖頭:“我要去找他!”言畢,就要起身下牀。
“塵兒,不要。”白衣人的臉色冷了下來,出手制止了她的行爲,可是阿寞心中正滿是焦灼哪裡還願意聽他的勸阻,竟是卯足了全力,執意要掙脫他的手臂跳下牀去。
心中一燥,莫名的怒火涌上她的心頭,只感覺到渾身一熱,一股奇怪的氣流脹滿丹田,她一推,竟將白衣人狠狠的推倒在地。
白衣人沒有料到,額頭竟然一下子撞在了旁邊的桌角上,鮮血,頓時翻涌而出,不同於正常血液的鮮紅,他的血竟是暗紅的發黑。
阿寞嚇了一跳,連忙跳下牀扶起他,白衣人脫力的靠在他身上,看著阿寞驚慌無錯的樣子擠出一個安慰的笑容,有些虛弱的說道:“無礙,塵兒莫要害怕。”言畢,擡手撫住傷口,口中默唸咒訣。
聖光潔淤腐,無痕無傷。
可是他連續默唸了幾遍,血仍然如注流淌,絲毫沒有轉好的痕跡。
阿寞心中自責,連忙扯過自己裡衣的內擺,私下一塊布條,小心翼翼的向著白衣人的傷口擦去。
白衣人嘴角牽強的扯出一個微笑,只感覺到自己兩眼發黑,眩暈不已。
“你……你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阿寞抱歉的說道,只感覺心驟然的一痛。
“無礙。”他的臉上仍舊是虛弱又安慰的笑容,可是看在阿寞的眼中卻無法安心。
“你是誰?爲何要帶我來這裡?”阿寞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貌似旅店的客房,有些狐疑的問道。
白衣人啞然失笑,傾城的臉上帶著忍俊不禁的神情:“都來了這麼久了,纔想起問?”
“你……”阿寞懊惱的低下了頭,卻有不想將氣撒到一個病人身上。
看著她這副摸樣,白衣人幽幽嘆了口氣,道:“放心,小九已經被我救回來放到安全的地方,倒是他哭鬧不停非要找你,我只好讓他安眠然後再過來尋你。”
阿寞看著他不急不緩的說著,臉頰上還淌過暗黑的血痕,如雪的肌膚和暗紅的血跡對比如此刺眼,讓她一時間忘記了他的話語,怔然的望著他這張憔悴的臉。
“可以放心了?”他問道,阿寞這才反應過來,訥訥的點了點頭。
白衣人終於露出發自內心的欣慰笑容,扶著頭上的傷口,竟想要向外走去。
望著他有些踉蹌的背影走到門邊,阿寞突然對著他喊道:
“你叫什麼名字?”
他雖然一頭白髮,但面龐卻清俊如同少年,這讓阿寞無比的好奇。
驀地,白衣人回眸,望著阿寞的眼神迷離起來,彷彿隔了一層厚厚的濃霧。
“莫冷離,字七殤。”
聽到這幾個字的時候,阿寞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尖兒狠狠地一顫,她有些顫抖的繼續說道:
“莫冷離,我可曾認得你?”
我可曾在哪裡見過你?看著她如今這副完全不認不識的摸樣,他警覺的比起在麒麟火中的訣別更讓他難受。
也是了,他,註定是要害了她的,她不識,纔是對的。
想到這裡,莫冷離自嘲的笑了笑,望著阿寞的眼神漸漸轉向清明,他扶著額前的傷口,強裝淡定的說道:
“相逢何必曾相識。”
此言一出阿寞驟然感覺到自己的心中有什麼東西失落掉了,再也無法找回,她強忍著那種空缺感,吃力的點了點頭,故作鎮定的說道:
“公子此言有理,既然那人無事,阿寞就告辭了,今日誤傷公子多有得罪,還望莫要同我計較。”
莫冷離淡然的笑了笑,揮了揮衣袖,轉身離開了房間。
房中的盈盈香氣,夾雜著血腥,味道變得有些犀利,阿寞只感覺到自己此時此刻的靈魂彷彿被抽乾,完全跟著剛剛那人的身影離去。
相逢何必曾相識,阿寞反覆回味著這句話,慢慢牽起嘴角,是啊,既是相逢,又何必強求相識。
麻利的穿戴好衣物,她衝出門外,看著陰雲滾滾的天氣,她心中驚慌萬分。
若是要哥哥和阿爹知道,自己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速度回家,纔是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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