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闕荀一驚,有些詫異的開口:“原來你們四人,早在前生便有瓜葛,但我不懂,爲何當初在萬獸窟,你讓我放過北夜雪,若是如此,她當是殺害你和南冥秋的兇手纔是。”
東臨城淡淡一笑,起身,回眸看了一眼香案上的古箏,有一些惋惜的開口:
“若故事只是到這裡,或許我們四人也不會有今天。”他頓了頓,整理了一下情緒,繼續了講訴:
我和知秋被毒死之後來到冥界,原本同這世上許多枉死的鬼魂一樣應該墮入輪迴,轉世重生忘卻前塵,可是我們二人卻都有各自的牽掛與不甘。
知秋一直記恨程夜雪,但她心中更怨的,是沒能保護好她的程西絕。她的冤魂不甘回到人界,幾番糾纏程西絕。
說道程西絕,他一向對親妹呵護備至疼愛有加,但是知秋死後也對她頗有埋怨,再加上知秋的鬼魂不斷糾纏,最後他決定已死來謝罪知秋。
卻沒有想到,程夜雪知道,搶在他之前自盡,用來償還自己的罪孽。
可是她仍舊沒有救得了程西絕,一時間愛人亡,親妹喪,他難以承受,也自盡成爲亡魂中的一個。
於是,這一世的癡纏情緣就這樣慘淡收尾,知秋卻一直心中愧疚對我的連累,程夜雪也不甘心自己間接害死了哥哥,於是,她們想盡辦法,想要還陽。
也許是人的執念吧,偏生就認爲來生轉世,便不是原本的那個自己了,就是因爲這樣,纔會被鬼君選中,將我們這怨恨交織,孽緣未了的四人選作了地火侍從。
一切的魔障,也是由此而起。
說完最後一句,東臨城幽怨的望了一眼窗外,然後轉眸看向鳳闕荀,鳳闕荀皺了皺眉,有些不自在,歉意的開口:“我一直好奇你的身世,卻不想是這樣的一段故事,我自知你有多怨恨地火五百年將你從內到外的摧毀,若是重來一次,你也許不會答應鬼君了吧。”
“不,我想,我仍舊會答應的。”出乎意料,東臨城開口說道:“我說過,我也有牽掛和不甘,是因我在做人時,老家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戀人,再等著與我成婚。”
“什麼?”鳳闕荀驚訝,沒有想到一向清心寡慾的東臨城,也有過戀人。
“你不必驚訝,那世我終究還是尋常凡人,當日知秋邀我小酌,也是爲了恭賀我三日後的大婚。”說到這裡,東臨城一向淡定從容的表情出現了一些鬆動。
“沒有想到吧,我曾經,也有準備大婚,成爲新郎的時候,不過,這些都是往事了,卻沒想到,那日一別,便是陰陽相隔,這也是爲何,知秋一直心中愧疚與我,所以想盡方法,想要我還陽繼續前緣。”說到這他輕輕的一嘆,“不過渺小如我們,抗爭不過命運,所以都接受了鬼君的條件,簽訂地火侍從的約定,接受五百年煉獄一般的焚燒鍛鍊。最後爲我們四人重新賜名。”
“原來是這般,你不讓我害北夜雪,是覺得她的死也同南冥秋有關?”鳳闕荀問道。
“她也不過,同我們一樣,是可憐之人一個,她沒想到,人終究逃不過一死,我想,西滄絶之死,更讓她後悔的無以復加,肝腸寸斷了吧,因爲我們地火侍從雖有永恆的生命,卻永遠失去了自己的靈魂,身死,便是魂破,灰飛煙滅。”他無限悲慼的說著,鳳闕荀心中一驚,終於明白,爲何北夜雪心中存著如此大非要置莫冷離與死地的怨恨。
因爲多年前,陰差陽錯,他害死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自己當年一時衝動爲了掩飾身份殺了西滄絶,卻沒有想到如今惹來若此之多的後患。
“可是,剛剛你對我八師兄的弟子奻兒……”突然想起自己在隱樓上看到的一幕,鳳闕荀疑惑的開口。
“我那位三日之後準備成婚的青梅竹馬的新娘,姓王名媛媛,我在做鬼魂時曾與她相會,可憐此生不能廝守,她欲自盡追隨我而去,被我制止,後我被鬼君選作火侍,便騙她去修道成仙了,從此,我與她便是陰陽永隔,你八師兄的那位弟子,與前世的她極像,所以一時間,我竟也恍惚了。”東臨城苦澀的笑,沒想到五百年的修煉還是不到位,自己仍舊不能心若磐石,定然不動。
“原來如此。”鳳闕荀嘆了一聲,也無奈的搖了搖頭,“是卿家不對,沒想到,今日竟然引起了東兄的忌諱,還請閣主原諒卿家的任性吧。”說到這裡,鳳闕荀撲閃撲閃著長長的睫毛,可憐巴巴的看著東臨城,心知自己惹了禍事,狹長的鳳眸也變得乖巧了許多。
東臨城看著他一副孩童無辜的樣子,無奈的笑笑,接著走到箏前,坐在香案之後。
“往事終究是往事,如今憶起,也不過如夢一般,闕荀仙尊不必記掛在心,臨城還多有感謝當年你將我從締約中解脫出。”東臨城輕輕的說著,百年前,遊歷五界的鳳闕荀偶然途徑自己被鬼君佈下焚燒鍛鍊的結界之處,將自己帶出拯救,從此不再是鬼君的傀儡,還相助自己建了東擎閣,從此成爲飄然世外的清修之人,這份恩情,他一直都感懷在心。
“東兄客氣了。”鳳闕荀見自己扮無辜的招式奏效,連忙賠笑的走了過去,“在萬獸窟,還要感謝你救了我七師兄不是,不過……我七師兄的傷?”說到這裡,鳳闕荀的臉色又凝重了起來。
東臨城聽聞,垂下了眼眸,無奈的開口:“恕我直言,時日無多。”
隱樓裡,二人的身影漸漸融合在悲傷的黑暗中。
月黑風高夜,司塵再一次偷偷摸摸的從鳳棲樓裡溜了出來,今夜月亮全部都隱藏在雲層裡,冥冥中總有一種不安感涌上心頭,顧不得想太多,司塵順著兩生花林的方向狂奔而去。
而在這時,後院中正在酣睡的逢緣突然被一個氣息驚醒,這個味道非常熟悉,是主人的味道,逢緣馬上睜開了圓圓的眼睛,順著這個氣息閃電一般的追了出去。
兩生花林的入口處,司塵一如既往的喘著粗氣,回頭看了看,心中一陣竊喜,這次自己仍舊用仙法掩飾了行蹤,沒有任何人發現。
看向前方黑色的身影在夜色中模糊難以辨別,司塵漸漸的走近。
而就在她邁開幾步之後,一個雪白的身影閃電一樣的追了上來,正欲將她攔下,卻突然有一道黑光飛過,將它狠狠的捲走,鉗制在老樹粗壯的枝幹之後。
逢緣不甘心的瘋狂掙扎著,那股黑氣卻越來越濃烈,嗆入它的咽喉中,讓它連聲音都無法發出。
在另一邊,司塵早已走到宿寂的跟前。
宿寂眸光帶著一絲狡黠,透過面具看向樹後,嘴角劃起一絲詭譎的微笑。
“我來了!”司塵堅定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宿寂沒有過多的言語,像上次一眼,從懷中拿出了一柄鋒利的匕首。
司塵將手放進了宿寂的手心裡,然後認命一般的閉上了眼睛,宿寂的眼中劃過一絲疼惜,但還是忍住,用匕首割破了她的手腕。
血一滴一滴的從手腕處落下,滴落在上次那朵兩生花的花瓣上,而它的顏色在漸漸的,向著藍色靠近。
在樹後望著這一幕的逢緣早已忘記了掙扎,它驚恐的睜大了眼睛,心中一陣強烈的鈍痛襲來。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難道她不知道,自己在血養兩生花麼。
兩生花,上古時期便是禁花,雖能起死回生,卻是魔性太強。
更何況,那一句沿襲萬年的詛咒:
兩生花開,新魔紀始。
就在逢緣感覺自己在絕望中近乎窒息之時,宿寂終於牽過司塵的手,然後呵護備至的捧在手心中,拿著懷中準備好的錦緞小心翼翼的包裹,他寵溺的目光往望著她,然後告訴她今天就這樣可以了。
司塵開心的笑,那種帶著蒼白的燦爛讓逢緣的內心一痛,然後她就匆匆的轉身,一溜煙的消失在了黑夜裡。
在她身影徹底的消失了之後,鉗制住它的黑氣突然鬆開,逢緣得到了解脫,馬上如同閃電一般的飛身向宿寂,張開嘴巴想要狠狠地咬他一口。
就在逼近他的剎那,它聽到面具後傳來了聲音:“炙燁,沒想到千年不見,你還是如此敵意我。”在聲音傳來的同時,宿寂一個閃身,逢緣瞬間撲空。
它惡狠狠的望著宿寂,想要將他撕碎一般。
“沒想到,宿白看到的果然是你,真沒想到,司焱已死,你卻還活著……”說到這裡,他皺了皺眉,“爲什麼會這樣呢?難道說,早在他死之前,你就已經易主?”此言一出,宿寂心中一驚。
在多早的時候呢,難道說,當初他從自己身邊帶走宿寞,就已經是這般了。
逢緣不屑的一偏頭,轉身想要追上司塵離開,可是就在這時,宿寂的聲音又傳來:“這麼著急走麼,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力氣纔將你引來的。”聽到這句,逢緣疑惑的轉身。
“想必不用我說,你也知道你的主子現在做什麼了吧……你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我阻止過,可是她對她的師父執念太深,你覺得,我忍心,看著我的寞兒墮入魔道麼,雖然我身爲魔,卻不想讓她同我一般。”說找到這裡,宿寂感覺心上狠狠的一痛,一個自己已經夠了,絕對不能讓寞兒重蹈覆轍。
“所以,我是想來求你,幫寞兒的。”說完這句,宿寂眸中劃過狡黠,玩味的看著逢緣。
就在這時,逢緣周身一直散發的殺氣變淡,一個空靈飄渺,動聽無比的聲音傳來:
“說,你想要怎樣做?”
若是司塵在此刻,一定會驚訝,因爲逢緣已經能夠開口說話,其實也是在今日,逢緣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氣流灌注全身,讓它能夠開口,不再只說獸語,而且他漸漸的感覺,在靈魂中身體上,能夠化身爲人的部分漸漸復甦。
“炙燁,我要你替我的寞兒,養出兩生成花。”宿寂說著,嘴角掛著一抹殘忍的笑意。
逢緣瞇起了眼睛,看向兩生花林中那朵剛剛承了司塵血液的兩生花,心中一痛,它響起她的手腕被割破的摸樣,想起她隱忍著卻目光堅定的摸樣。
心中頓時清明一片。
“好。”依舊是動聽的聲音傳來,白色的閃電飄過宿寂的面前,還不等他驚訝,只看到眼前瞬間出現了逢緣的白影,他擡起手掌,尖銳的牙齒咬破自己的前爪,準備將自己的血液滴在兩生花上。
“不可以。”宿寂的聲音突然傳來,“若要重生,必須先死。”然後他馬上割破了自己的手腕,讓血液滴落在花瓣紙上,那朵因司塵血液的滋養好不容易纔生長一點的花苗瞬間枯萎。
這時宿寂才拉過逢緣的手抓,讓血滴落在枯萎的花苗之上。
只見那死亡的花苗,瞬間復甦過來,然後隨著血液的增多,漸漸的變色,最後固定在藍色之上。
宿寂脣角劃過得意的微笑,自己果然猜得沒錯,流觴之血,不遜於真神之血。
終於在離天際即將泛白之前,兩生花終於變成了青色,而逢緣因失血過多的身影也有些虛晃,宿寂終於將它的手爪拿開,然後運動法術,將它的血止住,將手爪上的傷痕變作虛無。
得到了自由的逢緣掙脫了宿寂,頭也不回的向著鳳棲苑的方向跑去,但它知道,自己終究還會回來,爲了它的主人。
清晨起牀的司塵滿意的抻了個懶腰,感覺到一股氣流瞬間蔓延自己的四肢百骸,靈臺清明無限,就如同前兩日的清晨一樣,心情愉悅的她蹦蹦跳跳的下了牀,剛打開窗,突然一隻紙鳶飛了進來。
心下頓時一沉,司塵匆忙的解了紙鳶的幻術將它變作一張白紙,不同於上次,這次紙上寫著秘密麻麻的字體:
塵兒,見信如見人,咱家真的是想死你了,爲什麼你不來啊啊啊!你不曉得我那個良心被狗吃了的三師兄,到了妖界就將我一個人拋下自己不知道去哪兒逍遙風花雪月了,我上次傳紙鳶給莫尊上難道是沒收到麼,怎麼還沒來妖界拯救可憐渺小的我啊啊啊!你不知道那個該死的妖王淙殤有多難搞,我如今是終於見到比鳳闕荀那朵水仙花還自戀臭屁的人了,他簡直就是全體下最無恥,最流氓,最犯賤……(以下省略若干字)@¥,!算了算了,不寫了,不然咱家親親可愛的小紙鳶就飛不動了,親你看到信一定趕緊來找我哦!女媧石已經有些眉目了,還在萬獸窟中,我追蹤了許久每次都跟丟,奈何那個如同馬蜂窩一樣萬千出口的破洞就是搞不清楚方位,你來哦,把我的思念帶回來,mumma~最後一個來自我烈火紅脣的火辣灼熱性感誠摯的吻!
司塵看過之後一臉的黑線,沒想到十四姐姐還是老樣子啊,難怪上次那封信如此簡介短小,害她還以爲十四這丫頭從良了,沒想到是給師父的陰差陽錯讓自己接了。
想到這裡,司塵匆忙的走到牀頭,打算將信藏在枕頭之下,就在這時,伽七突然推門而入,司塵慌忙的將信塞了進去,然後若無其事的坐在了牀榻上。
伽七隻是看了一眼,沒有想太多,餓死鬼拖成一樣的向著司塵飛撲而來。
“小塵兒!你的伽七哥哥我餓了!”
“豬玀!餓了自己去茅房解決!”司塵咬牙切齒,一天吃七頓,他不是豬誰是。
“哎呀,怎麼能叫豬玀呢!你應該甜甜蜜蜜的叫我好哥哥!”伽七不滿的撅嘴。
司塵連忙堆笑,然後膩死人的聲音傳來:“我的好豬玀哥哥,餓了自己去茅房解決!”
“小塵兒,你太不夠意思了!”伽七懟懟怨的眼神飄來。
這時,雁冷突然推門走進,然後冷豔的臉上突然浮上一絲不好意思的紅暈,猶猶豫豫的開口:“塵兒,我……有點餓了。”
“雁冷餓了啊!”司塵突然睜大了杏眸,面帶笑容的開口:“我馬上去廚房做!”然後一溜煙的奔到後院廚房去了。
留下笑容溫柔的雁冷,和在角落裡正在畫圈圈的伽七。
待遇問題,待遇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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