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緣!”司塵衝進門,望著門口小小的站在那裡的逢緣鼻子一酸,只見逢緣烏黑的大眼睛也是帶著委屈的光芒,彷彿想馬上撲到主人的懷裡,但是又不甘心的扭過了小頭去。
“逢緣……”司塵咬著脣,發出委屈的聲音,“你不要再生我的氣了嘛,昨天外面太亂,我怕你被別人帶走才和奻兒姐姐溜出去沒有管你的。”司塵搓著衣角,有點不好意思的說著。
“啪嗒,”逢緣的烏黑大眼睛裡面打轉的淚花終於落了下來,死司塵,臭司塵,爛司塵,明明知道我擔心你一個人在外面還亂跑出去,萬一這次,再丟了你怎麼辦啊!逢緣挺著小脊背,就是不肯轉過身看司塵。
看來這回這個小傢伙是真的生氣了,司塵一把撲了過去,將它抱在了懷裡,結果看到了逢緣模糊了淚痕的小臉,不禁愣住了。
“逢緣……你這是……”司塵突然感覺自己的心被揪住了一樣的難過,一把把頭埋在了小毛團兒身上,嗚咽了起來。
“對不起逢緣,對不起,下一次,我再也不會丟下你了,無論到哪兒,我都帶著你!”
十歲小女孩的承諾,但是聽著比山盟還真,海誓還純。
林奻兒望著這一人一獸,感嘆的說:“塵兒,逢緣真是隻通人性的好狐貍哦。”
司塵揚起帶著淚痕的小臉兒,得意的說:“那是當然,我家逢緣最棒了。”逢緣在她懷裡面,無奈的揚起小頭狠狠的白了她一眼,真受不了,這傢伙還真是什麼都能找個自戀的理由。
司老夫婦在門口望著裡面的兩個女孩子,如釋重負的一笑,這次終於算是虛驚一場。
陽光溫暖的打緊,溫暖的照著琉璃鋪子,也普照著這溫馨的一家。
江南端午節過後三天,一等一的大事兒就是花魁鳳棲梧離開江南,那繁瑣華麗的馬車從長街上駛過,司塵竟在那天鬼使神差的溜了出去觀看。
知道孃親爹爹會擔心,她隨便編了個幌子就跑了出來,順便抱上了逢緣。
要說這逢緣自從上次司塵一夜未歸之後彷彿得了恐懼癥,再也不是沒事兒就睡懶覺了,而是逮到了了機會就粘著司塵,乃至於上茅房都尾隨。再被司塵這丫頭從裡到外檢查發現它果斷屬於雄性動物之後,就狠狠的扔出了茅房的圍牆外,留著那隻白團兒憤恨的用小爪子揉揉屁股不甘心的蹲在茅房外頭等著司塵出來。
仍舊是清雅的琴聲如同流水潺潺,逢緣顯然對這個不感興趣,在司塵的懷裡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安穩的睡了起來,這幾天天天跟著司塵這個淘丫頭,困都要困死了,還在恢復期,必須要補足睡眠。
司塵傻呆呆的聽著,光是這動聽的聲音,鳳棲梧就可以被譽爲天下第一的琴師,不過這麼完美的人,爲什麼要留在鳳棲苑做花魁,而且一年只留在鳳棲苑三天。
鳳棲梧塗著金色的指甲在琴絃上飛舞,他斜著鳳眼,感覺到簾幕外面一個呆呆注視的目光,沒想到這個小丫頭膽子這麼大,被自己擄走了一次還敢來湊熱鬧。
不過……這個氣息……彷彿是……
聖獸流觴!
鳳棲梧心中一驚,琴音已亂。
爲什麼每次,碰到這個小丫頭,總是能輕易的影響自己的情緒。
這次他沒有再次掀開簾幕,而是動用乾坤鏡的仙術,向馬車外面看去。
藕荷色的羅裙,明亮的杏眸,俏皮的鼻子,在她的懷中,赫然蜷縮著白色的一團。
雖然雪狐的味道很弱,但是他鳳棲梧,絕對不會感覺錯。
怎麼可能,爲什麼身爲聖獸的流觴,會在她的手中。
如果不是師兄催促自己趕快回去,他真的想在這裡繼續逗留幾天,看來這個女娃娃,並不是這麼簡單。
聖獸族與龍、鳳、鮫人、獵神族並稱五族,其中包括麒麟,流觴雪狐,獨角獸三大支系。它們是從一出生就被奉爲聖獸,天生具有非凡的神力,只是與其他四族不同的是沒有主人的聖獸永遠不能修成人身,有主人的聖獸也需要借住主人的能力才能擺脫獸級獸形。而其他四族同神仙一樣,天生具有人身,修煉滿一千年之後,可以迅速變爲成人的樣子。
聖獸爲了自己的成長,都會慎重的選擇主人,爲什麼,這隻年幼的流觴,要選擇這樣的一個凡人。
是因爲太年幼,還是其他原因,鳳棲梧搖了搖有些痛的頭,罷了罷了,先回去覆命師兄再說,想太多了會長皺紋的,他可不希望自己這張絕色傾城的臉上長出那些討厭的東西!思即,嫵媚一笑。
華麗的馬車,漸行漸遠。
司塵呆呆的望著飛揚的塵土。
逢緣換了個姿勢,終於把司塵的注意力拉了回來,人羣中全部都是暗歎聲,這次天下第一的花魁走了,下一次就要等到明年端午才能再見,有些大膽的女兒家乾脆順著馬車的輪印追了過去,一臉的梨花帶淚。
原來剛剛的樂曲不僅僅是爲了演奏而演奏,司塵驚異的發現,貌似在琴聲響起的時候,人羣一直都會保持無比的寂靜,仔細的聆聽。
唉,這年頭花癡的人不在少數,司塵無奈的搖了搖頭,看向對面華麗畫舫上跺腳遺憾的公子們。
斷袖之癖不可取,斷袖之癖不可取,看來這江南的民風,果然不是一般的開放。
就在司塵正糾結於民風的問題,她突然留意到斜對面有一個熟悉的身影轉過了身,然後默默的消失在了人羣裡。
呃,此地不宜久留,不然老爹老孃發現果斷不妙,司塵望著那個離去的身影,一樣抱著逢緣轉身離去。
琉璃鋪子今天一點都不熱鬧,大家都跑到街上湊熱鬧,鮮少有人還在這個時候逛鋪子買東西,司塵一踏進大門,就看見司老爺子伏在前臺上打著盹兒。司塵無奈的笑笑,轉身進了後堂,不一會兒拿了一個羊絨毯子出來,細心的披在老人的肩上。
回到後院,果然看到一個人對著泛黃了的柳樹發呆的林奻兒。
“奻兒姐姐,今天是那個花魁走的日子,你有沒有出去湊熱鬧看看啊。”雖然知道答案,司塵還是忍不住問問,也許她天生就是個喜歡刺探別人心情的人。
“呃……去看他做什麼,還不是一個擄走咱們的壞人,居然還說吃什麼點心,真是要多奇怪又多奇怪。”奻兒轉過身,但是眼睛並沒有看著司塵,支支吾吾的回答著。
“哦,這樣啊,我還以爲奻兒姐姐很喜歡他那兒的點心,想要吃一輩子呢,哈哈!”司塵做了個鬼臉,惡作劇的說道。
“討厭!塵兒你個死丫頭,居然敢調戲你姐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這個臭丫頭。”奻兒聽了臉一紅,衝著司塵就撲了過來。
不好不好,玩笑開大了,司塵見勢不妙趕緊就跑。
被放在椅子上的逢緣無奈的將眼睛睜開一個小縫兒,真對這兩個瘋丫頭無語了,大中午的懶覺都不讓人睡好。
縫兒合上,逢緣小傢伙繼續華麗麗的夢周公。
女孩兒們銀鈴一樣的笑聲,歡快的迴盪在小院裡。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年少不知愁。
轉眼,快一年的光景,司塵十一歲了,個子長得很快,就快趕上了比自己大兩歲的林奻兒,林奻兒還是女兒家的嬌羞摸樣,鄰居家的少年翔子顯然對林奻兒這種窈窕淑女很是感冒,每天一而再再而三的溜進琉璃鋪子,看看在鋪子裡幫忙的兩位姑娘。
司塵雖然是女裝示人,但是仍舊是簡單的用個緞帶把頭髮綁起,不施任何粉黛,要不是那羅裙襬在那裡,還有秀氣的小臉兒,只看她爬樹翻牆麻利的樣子別人還真以爲她會是個假小子。
翔子就是利用了這一點,天天和司塵鬥氣拌嘴,正好藉著說要整治她的由子順便見見傾心許久的奻兒。
要說奻兒果斷也不讓他失望,每次弱不禁風的身影都過來拉架,溫柔賢淑的阻止兩個人的劍拔弩張。
聰慧的司塵心中清楚的很,自己倒是不介意做這個小惡婆,雖然說明面上和翔子鬥氣十足,但是每次奻兒出場她都乖乖的撤走,事後少不了她的好處。今天是鳳棲苑的絕版珍藏美人圖,明天是天下第一響的限量版炮竹,翔子家不愧是開當鋪的,庫存永遠都如此的豐富。
如果不是那件事情,也許司塵奻兒就永遠留在江南,生活在司老夫婦的關愛呵護下,呆在每天都五光十色的琉璃鋪子中,過著凡人簡簡單單的幸福。
可是,世事總是難以預料,烽火來的如此突然,連月的硝煙讓這個本來就只適合作詩吟賦的江南小城瀕臨淪陷的危險。
“打仗啦!打仗啦!從北邊過來的軍隊已經到了玉湖關,聽說他們守不了多久,馬上就要打到我們這邊來了。”司老爺子聽著街上下棋老人們的議論,心中不安。
自己在小城過了一輩子,眼看臨近花甲之年,竟然碰到了戰火,一旦小城淪陷,民不聊生,自己一家四口,怎麼尋找出路啊。
司老爺子匆匆忙忙的趕回家,打算和夫人商量收拾收拾行囊,趁著還沒有封城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
剛一踏進門,碰上了笑瞇瞇的端著一盤糉子的司塵。
“爹爹,趕緊吃點糉子,我和奻兒姐姐一起幫著孃親包的,明天就是端午,我們包了好多的糉子。”
“司塵,你娘呢?”司老爺子焦急的問著。
“這兒呢這兒呢。”司老夫人也笑瞇瞇的端著一盤糉子出來,打算放在櫃檯上,招待一下明天的頭一波客人。
“仗都要打到家門口了,你們還有閒心在這裡過節包糉子,我們趕緊收拾收拾東西,早走爲上策。”司老爺子嘆了口氣,做出這個決定他也是想了一路的,望著這一屋子沒有賣出去的琉璃,他不是不心疼,但是多年經商還有走南闖北的經驗告訴他,這次打仗絕對不是兒戲,如果不趕緊離開這裡,後果不堪設想。
“爹爹,你說是打仗了麼?”司塵怔在那裡,逢緣從後堂跑了出來,在她的腳邊蹭來蹭去。
“是啊老頭子,你是說我們要儘快離開家?”司老夫人最近對打仗也有所耳聞,不過記得三天前他們還說還在帝都糾纏,沒想到帝都這麼快就淪陷了,竟然直奔向江南。
“是啊,我感覺過兩天就要封城,我們還是趁著封城之前趕緊離開。”
“恩恩。”司塵和司老夫人都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弱柳扶風的林奻兒也從後堂走了出來,“姨夫,我們真的要這麼快就搬走麼,你看著滿屋子的貨物,都不要了麼。”林奻兒因爲對外聲稱表小姐,所以一直都叫司老夫人姨夫姨母,她剛聽到這個消息心中一震,對於十三歲的她來說打仗還不是很有概念,只不過,明天就是端午。
也就是,那個人回來的日子。
“不要了不要了,我只要咱們全家好好的,可以的話你們現在就都回房收拾收拾東西,我現在出去僱一輛馬車,咱們明天一大早就趕緊離開小城!”司老爺子畢竟是一家之主,他下了令,沒有人敢質疑。
縱使林奻兒萬般不情願,也只好和司老夫人司塵一起回到後院收拾自己的東西。
“翔子哥,你們家明天也走麼?”司老夫婦和當鋪的劉掌櫃是老朋友,一般兩個人什麼事情都是商量著做。
“當然了,我們家也決定不做生意,趕緊離開小城了。你爹孃,會帶著奻兒一起走吧。”翔子試探性的問著,畢竟林奻兒只不過是表小姐,他們這一離開,就算是背井離鄉,生意上做不成不說,還要吃家底兒,不知道,這司老夫婦還會不會帶著林奻兒那個拖油瓶孩子。
司塵狠狠的瞪了翔子一眼:“你說什麼呢,我爹孃是那樣的人嘛,我們一家四口,不管去了哪兒,肯定都要一起的,不對不對,”司塵看了看懷裡的逢緣,“是一家五口才對,哈哈~。”
“哦,真的麼。”翔子眼前一亮,他還在想萬一司家不打算帶上林奻兒,自己就去和爹孃說奻兒是他認定的未過門的妻子,讓自己爹孃務必要帶上她一起,不過今天聽司塵這麼說他便放心很多,於是他笑著說。
“那我們可說好了,到時候不管去哪兒,我可和你們倆吵架吵定了!”翔子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去去去,你哪次捨得吵我奻兒姐姐,還不是都氣我,你放心,我到哪兒奻兒姐姐都會到哪兒就是了,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司塵毫不客氣的再賜他一記白眼。
“嘿嘿,嘿嘿。”翔子尷尬的笑了,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頭。
司塵望了望天際,沒想到,才一年多,自己就要離開這個爺爺說的風景最美的地方了。
接下來的路,還有該走的明天,在哪兒呢。
不過,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不怕,想著想著,司塵抱緊了懷中的逢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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