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還在淙府等著自己回去的師父,司塵就加快了腳下的步伐。突然,司塵凝神,在小城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她憑藉仙力察覺到不和諧的打鬥聲音。
到底是什麼人,公然在凡界運用仙法仙術,司塵瞬間警覺,屏息仔細聆聽,努力辨別聲音傳來的方向,突然,心念一動,邁開大步跑了出去。
在一片被楊柳茂密枝葉所覆蓋的樹林裡,司塵最終確定了此處便是打鬥聲音的發源地。斂了自己的氣息,小心翼翼的走了進去。
才走了沒幾步,突然眼前有一根柳枝被狠狠打斷在她的腳邊,心下一驚,司塵連忙偷偷躲在剛剛進口處的大樹後面。
這個時候,她聽見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說道:“魚雁陵!你要是再追我,休怪我無禮,我已經告訴你了,魚雁冷的死和我沒有絲毫的關係!”
“沒有絲毫的關係?”嘴角嘲諷似的挑起,雁陵殺人一般的目光死死的盯著林奻兒。
“那你告訴我,是誰講誅仙匕插入了他的心臟!是誰讓他最後化作泡沫灰飛煙滅!”雁陵嘲諷的看著奻兒,但是眸光中更多的是苦澀。
“魚雁陵,你何苦在這裡惺惺作態,魚雁冷的死,不是你朝思暮想的麼?”見她的說辭無法說服雁陵,奻兒眼球一轉立馬想到了另一番說辭。
“你!”雁陵氣結,一時語塞,是啊,自己以前,不是千盼萬盼當年害他失去孃親的人都沒有好下場的麼。
可是……他卻是不想他死的啊。
不管再怎麼恨,也是不想他死的。
看著雁陵的動搖,奻兒的眼底劃過一絲得意,她繼續把握十足的說道:“既然你已經知道,我也不瞞你,確實是我殺了魚雁冷,可是那又怎麼樣,我可是幫你除掉了一個強大的勁敵,就憑這一點,你應該好好感謝我纔是!”奻兒大言不慚的說著臉上的笑意更甚。
“感謝你……”雁陵冷冷的一哼,“是啊,我確實是應該感謝你!好,那就用你的命!來承受我的感謝吧!”雁陵說完,眼眸劃過一絲陰冷,一個飛爪向著她拍去。
沒有料到雁陵突然這麼一手,奻兒嚇的連忙閃身躲開,氣憤的說道:“你果真是個不懂得知恩圖報的小人!”
“哼,小人又怎麼樣,我原本也不是君子?!毖懔赀呎f邊將掌風拍向奻兒的臉,嚇得她東跳西竄,左躲右藏。
“魚雁陵,你要是真的敢傷我,我師父不會放過你的!”奻兒的眼眸中劃過一絲狠厲,搬出朱烈的後臺。
“哼,你的師父,你真的以爲你師父會願意護你麼!就是他告訴我是你害了雁冷,他巴不得你死了纔好!”雁陵冷冷的一笑,嘲諷的看著奻兒。
“不會的,不可能。”奻兒拼命搖了搖頭,怎麼會呢,她當初殺掉雁冷滅口,是師父默許了的,更何況,在聖垣這麼多年,她早就對師父有所察覺,他經常在夜裡出門不知道去做什麼事情,自己想盡辦法幫他隱瞞行蹤,他應該對自己心懷感謝的纔是。
難道,他當真如此冷血,想要殺自己滅口麼?
“你休要挑撥,我師父他不會不管我的!”奻兒強調著。
“呵呵,是麼,不過他現在自顧不暇,哪有心情來管你,你就安心去死吧!”雁陵冷冷的一笑,一個凌厲的招式直逼奻兒的要害。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緋色的身影從天而降,一股強烈的旋風狂卷而來,將雁陵逼得連連後退。
“淙殤!”他怒火中燒,目光狠絕的彷彿想要將來者撕碎。
“噓……”淙殤修長的手指放到脣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後將奻兒護在身後?!八膸煾概R終前可是囑託我要好好待她,魚雁陵,若是不想死,還是快滾的好!”淙殤冷冷的一笑,狐貍眼睛瞇起。
“淙殤!當年你蠱惑我害我父皇荼毒我鮫皇宮,這筆賬我記下了,如今我不是你的對手,但是你千萬不要讓我找到機會!”雁陵狠狠的瞪他一眼,轉身一陣風一樣的離去。
“多謝妖王。”奻兒對淙殤的大名有所耳聞連忙恭敬的一福身。
“不必客氣。”淙殤轉身看向她,眉毛挑了一挑道:“你師父被新魔所害,臨終前囑託我好好照顧你,我只是盡了本分而已。”說完這句話,他緊緊的盯著奻兒的眼眸,想要從中看出點什麼。
“什麼!”奻兒驚訝的放大了瞳孔,有些不可置信的望著淙殤:“怎麼會,我師父如此厲害,怎麼會被新魔所害!”語氣中滿是不可置信。
“還請節哀?!变葰懼徽f了這四個字。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奻兒反覆重複著這句話,目光有些凌亂,轉而又安定下來彷彿放輕鬆了一般,看著淙殤緊緊盯著她,她慌忙摸了摸眼睛,一抹淚光在眼底閃耀,瞬間變成了梨花帶淚楚楚可憐的摸樣,語氣有些沉痛的說道:“多謝妖王大人相告,師父離去,奻兒甚爲傷心,定要趕回聖垣稟明諸位仙長……”
對於她這極其客套官方的說法,淙殤並沒有理會,眼底的笑意變得越來越冷極盡嘲諷,他突兀的打斷奻兒的官話兒,說準備待她先回淙府。
緋色的身影和水粉色的身影就這樣消失在了柳林中,在他們離去不久之後,從茂密的柳樹後走出了一個灰色的身影。
司塵的臉色蒼白,渾身像是發冷一樣的在顫抖。
“奻兒姐姐,竟然是你!”她有些無意識的說道,眼中劃過一抹怨恨狠毒的光芒。
秀氣的小手緊緊的攥成拳頭,指甲狠狠的插進肉裡,想起那最後一夜的淚珠,司塵的心就彷彿被無數刀匕凌遲。
雁冷,我定會爲你報仇的!如今的奻兒姐姐已經變的太過可怕,可怕到我不敢相信。我定要親自質問她,到底爲何,要如此對你!
司塵在心中默默的對自己說著,心念一動,起身也向著淙府的方向飛去。
東擎閣,東臨城優雅的坐在竹鞍之後,修長的手指正溫柔的撥弄著琴絃,卻在這個時候,“砰!”的一聲,一陣風一樣的闖進來一個金色的身影。
東臨城皺眉,擡頭不解的看向來人:“闕荀,怎地如此魯莽?”
鳳闕荀不顧自己凌亂的劉海,嗖嗖嗖的衝到東臨城的面前,語氣還帶著粗重的呼吸聲,急急的問道:“臨城,我問你,你曾同我說,奻兒極其相似你當年在人界的未婚妻,可是確有此事?”
東臨城被他問的一愣,旋即儒雅的一笑道:“確實如此,那日在鬱金香花叢後,我真的恍惚以爲是前世一般?!?
“竟是如此麼……”鳳闕荀皺緊了眉毛,難道說,淙殤在撒謊,奻兒根本不是妖神之女,而是一個普普通通有著輪迴之約的凡人。
“爲何說起此事?”東臨城不解的看著鳳闕荀,卻只看見他漂亮的眉毛越皺越緊,鳳眼輕輕的一瞇,定定的看了東臨城半晌,終於開口:“若是東兄陪我去見一見那位奻兒仙子,定然不會介意吧?!?
“箏!”的一聲,東臨城心境一亂,指尖被琴絃劃破出一道血痕來,指尖他運動真氣,傷口瞬間便癒合,他擡眸,目光有些許渾濁,終於還是點了點頭道:“好。”
臨行前望了一眼自己剛剛割傷的手指,身體上的創傷可以癒合,可是留在此生回憶裡永遠無法割捨的前生夢魘所留下的傷痛,也能如此容易的癒合麼?
淙府大紅的牌匾分外的喜慶,司塵卻只看到了滿眼的荒涼,剛進門,卻碰到了神色匆匆的十四姐姐。她不是回太白稟明三師兄的死訊了麼,怎麼會如此快的就回到淙府,司塵心中的疑問重重,可是看著十四姐姐滿臉凝重的樣子,她卻不敢疑問出來。
十四看到了她,沒有太多的驚訝,早在府中看到了莫冷離她便已經知曉他們安然從深海歸來了,只是貌似事情進展的並不順利,杜鵑仙子香消玉損,夜子歸昏迷不醒,淙殤說要借用女媧石的力量才能喚醒他。
此時此刻,修補女媧石迫在眉睫。
“小塵兒?!笔臏厝岬拿嗣緣m的頭,突然感覺到自己的鼻子發酸,僅僅是短短的幾天,卻像是一整個世紀那樣的漫長,她至今還不敢相信一向陪同在她身邊的三師兄已經棄她而去了,可是這並不是悲傷的,讓她無法容忍的,是他的死因,太過於蹊蹺。
到底是怎樣的魔物,擁有著如此的威力。
“十四姐姐……”司塵也望向十四,二人相對無言,眼眸中交換的光芒訴出衷腸。
十四同司塵講她晚了兩日才啓程,正準備回到太白,也會順便幫他們通知聖垣之人,最近事情有變,據淙殤所說聖垣的朱烈仙尊已經遭到了新魔的荼毒,而且他們還找到了妖界的小主,當年頗受爭議的妖神之女。
這一番話說的司塵心驚肉跳,八師叔的死她並不驚訝,剛剛在柳樹林裡她已經聽聞所有,那時候她有種未明的絕望感,因爲雁冷姐姐在夢中告訴她小心八師叔,而如今人死已然死無對證!還有奻兒的變化,更讓她心寒。但是她並不打算把在樹後聽到的一切告訴任何人,奻兒姐姐,我視你如同親人,定然要親自問問你,爲何要如此對待雁冷!
十四匆匆忙忙的走了,司塵的內心卻無法平靜,她走進正堂,看見一臉冷峻的師父負手而立。
“師父……”走到師父的身邊,擔憂的看著他,畢竟,杜鵑仙子當年對他有知遇之恩,如今古人已逝,託孤與他卻陷入昏迷,一向喜歡給自己攬責任的師父一定內疚死了。
“師父……”司塵搖了搖莫冷離的胳膊,莫冷離這纔回過神來看著她,眸光帶著幾分苦楚。
“子歸吉人天相,定然會醒的?!彼緣m安慰道,但心中卻也是無底。
“龍之逆鱗宸曦已託人送來,鮫人淚……”說到這裡莫冷離有些哽咽,“雁冷用最後的力量給了我們,女媧石如今也在我們手中,我們只需要找到新魔的毒液,然後送到聖獸山麒麟火海來重煉便可。”莫冷離說著這句話,星眸緊緊的盯著司塵臉上的表情。
“塵兒,你說,爲師應該去何處尋那,新魔的毒液?”
塵兒,你說爲師該何處去尋那,新魔的毒液?這句話猶如一個炸雷,在司塵的心頭重重的炸開,炸的她一時間緩不過起來。
新魔的毒液,說的,難道是她?自己的墮落,她已經可以一天天的感覺到,在深海一戰,北夜雪吐血之時,她幾乎感覺到血管中的血液正在叫囂著希望能納入它。
“師父……塵兒不知?!彼緣m的臉色慘白,渾身冰冷,漸漸的鬆開拉著莫冷離的手。
莫冷離的眸光一黯,有些惋惜的口吻說道:“若是沒有女媧石,不知子歸何時能醒?!?
是啊,子歸還在昏迷著呢,頓時,一種由於自私而在心中蔓延的恥辱罪惡感瞬間將司塵淹沒,她麻木的同師父說先回房,然後有些僵硬的轉身離開。
望著司塵的背影,莫冷離垂眸,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就在司塵剛走出正堂不遠,突然前方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她看到了一個水粉色的人影出現在眼前。
擡頭看見司塵的剎那,暖兒心中就叫囂著想要逃開,卻是晚了一步,被司塵凌厲的目光盯著,奻兒有些不安的站在原地。
“塵兒,你回來了,這次出去可小心了,沒受什麼傷吧?”對於她客套的話,司塵一句都不想聽,她冷冷的盯著她,半晌,終於開口:
“奻兒姐姐,塵兒多日未見你,有事同你說,你可否願意請我去房中慢慢商量?”
被司塵這麼一說,奻兒有些惶恐,不安漸漸的在心中擴大,不可能,塵兒不可能知道些什麼的,她定是在試探自己,自己不能看起來如此不安,這樣的話會被冰雪聰明的她看出破綻的。
想到這裡,奻兒故作鎮定的擡起頭,溫柔的說道:“那塵兒就同我到房中細談吧?!闭f完這句話,水粉色的身影走到灰色身影的旁邊,優雅的牽起了她的手向著房間走去。
被她溫暖的手拉著,司塵卻總感覺這抹溫暖達不到心底,唯有寒冰,在心中紮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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