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鶯姐姐。”漸漸從暈眩中甦醒的夜子歸慢慢睜開眼睛，正對上鳴鶯蒼白的臉色，斗篷中的小手飛速的抓上她的脈象，功力沒有絲毫的剩餘。

冷離哥哥到底……唉，小子歸在心中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少爺……少爺，我這是怎麼了。”不想子歸神探脈搏反而驚醒了鳴鶯，她擡起有些痠痛的頭，努力回憶著剛剛所發生的。

是莫聖主，好像爲了她要殺一個凡人，毀了她的道行。

她在心底深嘆一口氣，沒想到到底還是逃不過這天，當初爲了主子娘甘心淪爲墮仙的時候，彷彿就註定了自己將要面對如今的命運，可是她道行毀了不要緊，可是少爺還小，他以後，還能依靠誰呢，想到這裡，她感覺有失主子孃的重託，眼淚在眼眶中呼之欲出。

“瞧瞧瞧瞧，這是誰在這裡呢，我真是踏破貼息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輕佻尖利的聲音，再熟悉不過，鬼君坐下的四大護法第四位鬼魎。

魑魅魍魎這四位鬼君坐下的護法，總是不肯放過他們兩個，鳴鶯死死的咬住嘴脣，確實怎樣也想不出逃脫的辦法，若是以往她道行未散興許還能和這傢伙拖延上兩個回合讓少爺趕緊走掉，可是如今，她看了一眼和凡人女子無差的自己，心底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還不等她想好下一步，只見身旁披著小斗篷的小身子站了起來。

“我不許你傷害我鳴鶯姐姐。”小小稚嫩的聲音，卻有著說不出的堅定。

“放心，只要她乖乖的交出來你，鬼君大人是不會難爲鳴鶯仙子的，更何況當年，她還和鬼君殿下有著未了的餘情呢，你說是吧。”鬼魎尖細的聲音刺耳的迴響在鳴鶯的耳邊。

“哼！未了的餘情，當年就是我瞎了眼，纔會上了鬼君那個沒良心的野狗的當，害的我們家主子娘冰封在深海底。”鳴鶯聲音顫抖，顯然亂了氣息。

“呦喂，我說小墮仙，你激動個什麼勁，有本事你們就繼續逃啊，話說我來到這裡這麼久，怎麼沒從你身上察覺到一絲仙氣，莫非……”鬼魎心中一動，嘴角露出一絲暗喜的微笑，難不成這個夜鶯仙得罪了什麼法術高強的高人，毀了她的道行，所以她身上一絲仙氣都沒有。心中暗忖，鬼魎伸出左手，狠狠的甩出了一道化骨符向著鳴鶯飛去。

眼見化骨符馬上就要打到鳴鶯的臉上，可是她連躲閃的能力都沒有，子歸狠急的將鳴鶯推到了一邊，自己迎上了拿到符咒。

“少爺！不要！”鳴鶯絕望的大吼，少爺目前還是在復原期，怎麼能經受得住化骨符的威力。

就在子歸閉上眼睛準備受死的時候，心中突然出現一道聲音。

“就這麼放棄了？”冷冽清然，不容置疑。

“不，我沒有！”子歸在心底回答。

“那就抵抗”仍舊冷冽的聲音，卻讓子歸內心升起一股暖意。

我要，抵抗，他在心中想，然後睜開了眼睛，就在剎那，他的周身突然布起水霧一樣的結界，將化骨符化爲灰燼。

瀟雨夢黃梁，似燼似空。

這是燼空，聖主莫冷離的拿手仙法，鳴鶯驚呆了，當年深海一役剛入聖垣的莫冷離聽聞主子娘深陷深海前來搭救，便是用這個化解了鬼君的攻擊，只可惜沒料到天界衆仙追來，非要封印成爲墮仙的主子娘，天道不公當時鳴鶯心中憤恨，又痛恨鬼君的背叛失念成爲了墮仙，如今已是五百年光景，卻沒想到如今在少爺身上看到了當年那瀟灑的仙術，難道說……

莫聖主，你心中到底是如何所想，在毀了我的道行之後，卻加倍奉還給我家少爺。

鳴鶯心中酸澀，彷彿又想起五百年前，那少年站在主子娘面前堅定的樣子，利索瀟灑的白影凌厲的爲主子娘化解攻擊，只可惜寡不敵衆，被仙界衆仙用捆仙繩鎖住，當時那少年的眼淚，是她見過世上最真摯的執著。

鬼魎心中驚駭，這小娃兒何時有了如此的功底，之前他一直都是躲在夜鶯仙身後的拖油瓶，可是如今怎麼會了這麼出神入化的仙法。

“我不會讓你傷害我鳴鶯姐姐的！”子歸稚嫩堅定的聲音響起，讓鳴鶯彷彿又看到當年深海中的白衣少年。

說罷，子歸暗運體內的氣息，他發現自己居然第一次將全身的能量調動起來。

瀟雨黃粱夢，似燼似空。

一陣細雨飄過，鬼魎的身體在空氣中變得漸漸透明。

“這是怎麼回事兒。”鬼魎心中大駭，努力運氣想讓自己不要灰飛煙滅。

子歸額角滾下了豆大的汗珠，他纔剛剛接受莫冷離五百年的道行，雖然已經學會了很多他的仙法但是根基不深仍舊底氣不足，漸漸的氣息不穩起來。

鬼魎趁著這個空檔，集中全力拖著被仙法損傷了大半性命的身體使用遁術飛速的逃走。

在鬼魎逃走之後，子歸虛弱的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擡眸望向了鳴鶯姐姐，卻不想她一改往日憂傷的目光，眼角帶笑的對著他說：

“我的子歸，長大了。”

河水中的景象漸漸消失，一切迴歸於水波的湖縐。司塵滿意的看著水中的畫面，一臉幸福的望向伽七說：

“你家主子真是個好人，渡給那個小娃娃那麼多修爲，正好可以讓他們自保了。”

“我說你還真是個沒有覺悟的食物，人家剛剛本來要吃你的，結果你反而替他們說話，真不知道你這顆小腦袋裡面裝的什麼東西。”伽七狠狠的敲了一下司塵的腦袋，司塵咧起嘴來。

“伽七，你又在做無聊的事情了。”莫冷離望著恢復了平靜的睡眠皺緊了眉頭。

“不是告訴你不許亂用乾坤鏡的仙術了麼，用多了會失明的。”這世上沒有絕對完美的仙術，無論是什麼都要付出代價。

“主子主子，是司塵想知道那山洞裡的兩個傢伙以後怎麼樣的，我下次保準不用這個乾坤鏡了，伽七知道錯了，主子就原諒伽七這一次。”伽七嬉皮笑臉的看相莫冷離，結果他仍舊是面無表情冷冰冰的摸樣，瞬間有一種熱臉貼上冷屁股的感覺。

還不等伽七解釋，莫冷離就飄然的離開。

“你家主子不會是生氣了吧。”司塵望著那個風華絕代的背影，訥訥的問。

“不會不會，我家主子人看起來是很冷很兇，但其實他是個很有愛心的好人。”伽七驕傲的說著，司塵只好尷尬的笑笑，確實是一個很有“愛心”的人呢。

“你家主子爲什麼對那個小孩子那麼好。”司塵傻傻的問，伽七深望了一眼主子風華絕代遠去的背影，偷偷的湊到司塵的耳邊說。

“這個說來話長，主子和那小孩子夜子歸的孃親交情頗深，據說那位杜鵑仙子對主子有著知遇之恩。只可惜後來不知道爲什麼淪落成爲了墮仙，五百年前那場戰役主子趕去救她，卻奈何當年修爲尚淺寡不敵衆被阻止，只好看著那位杜鵑仙子被封印在深海底。其實說到當年，還是我與主子初遇的時候，主子當時的身手真叫一個出神入化風華絕代啊……”伽七還沉醉在自己的回憶裡，卻不見前面的司塵早已經長大了嘴巴，下巴都要脫臼的樣子。

“五……五百年前，你家主子是有多老了啊！”司塵忍不住吼了出來。

“我們家主子才兩千來歲啊，正是神仙風華正茂的年紀呢。”伽七一臉鄙視的看著司塵，什麼叫做有多老了啊。

“神仙，都可以活那麼久哦。”司塵癡呆一般的自言自語。

“廢話！”伽七拿手再一次的敲了司塵的腦袋。

“那伽七，你是不是已經是個很老很老的糟老頭子了。”司塵無辜的望著伽七。

“死小孩，什麼叫做糟老頭子，你哥哥我現在才活了一千二百歲，也就相當於你們人類的十二歲好不好，難道沒有聽說過天上一年人間百年的說法哦。”伽七得意的看著一臉懵懂的司塵拍著胸脯驕傲的說著。

“那那個叫做夜子歸的小傢伙看起來就和我一般摸樣，難道說他已經上百歲了？話說當時他說過在深海的時候見過你家師傅的。”

“是啊，夜子歸已經一千歲了，他出生的時候還是神界沒有覆滅的時候呢，不過那小子被仙界封印，神力全失全靠著她媽媽給他續命在她媽媽被埋葬之後就被我家主子帶到重仙雪山沉睡養身了，只可惜夜鶯仙子非要逆天而行，將他從雪山中偷盜出來強行甦醒，現在變成了一個只能靠著吸食精魂存活的小怪物了。”伽七淡淡的說著，在司塵心上卻彷彿燙了一個傷疤，沒想到，那個把自己打扮的青面獠牙的小傢伙竟然還有這麼坎坷的身世。

“伽七，我讓你去採的晨露呢？”冷清的聲音傳來，司塵擡眼正對上莫冷離淡漠的眸子，心悸一動，慌忙低下頭來，日出的光芒打到神仙一樣的莫冷離身上，太過刺眼。

“來了主子，”伽七邊應邊奔向莫冷離的身邊，笑的一臉諂媚。

司塵就看著兩個人在日出的光芒中漸行漸遠。

“小塵子，等著我們採了露水回來哦！”伽七歡快的聲音迴響在司塵的耳邊。

“主子，你怎麼一臉嚴肅的。”走到離司塵足夠遠的地方，伽七不禁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伽七，你話太多。”莫冷離眼睛都沒有擡一下，徑自將手伸到空中，暗運仙氣，只見一顆露珠從樹葉上輕輕懸浮起來。

“主子雖然失了五百年的道行，但是仙法依舊還是出神入化哦。”伽七一臉陶醉的說著。

“那女孩，太聰明。”莫冷離仍舊沒有擡眼，長長的睫毛在下眼瞼打出了一道陰影。

“哦，主子，何出此言。”伽七心中一驚，心知主子是在暗指自己口無遮攔。

“你可記得我們剛到山洞中所見的場景，她明明是一屆凡人，卻編出了天帝小女兒的謊言想要欺騙夜鶯仙子，還有這一晚上總是旁敲刺激的從你嘴裡面打聽，若只是出於好奇，我也無話可說，但是既然她是圈外人，就不應該捲進來。”莫冷離淡淡的說著，伽七卻興奮了，難得主子今天說了這麼長的一段話，雖然說是指責自己，但是怎麼聽怎麼心裡都舒坦。

“伽七知錯，但是主子也說了，她不過就是一屆凡人，知道不知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願如此。”莫冷離淡淡的說著，瞬間運氣，森林中所有的晨露都懸浮在了空中。

“真漂亮！”一聲清脆的驚歎瞬間引起了兩人的注意。

“我見你們半天都不會去，就帶著逢緣跑過來了，你們……不是要丟下我吧。”司塵小手抓住了衣角，扭捏的說道，自己好不容易見到了神仙一般的人，不想就這麼被丟下。

這世上，總有那麼一個人，第一眼見到，就想永世追隨。

“暫時不會。”還不等伽七的當然不會脫口，淡淡的聲音就來自兀自運氣凝神的莫冷離。伽七聽罷只好啞口，集中仙法，將空氣中懸浮的晨露全部收入掌中，最後凝聚流入隨身所帶的乾坤葫蘆。

莫冷離見伽七收好了露水，收了仙法，走過司塵的身邊，清風撩起他的髮絲飄過司塵的臉頰，司塵感覺心底彷彿有什麼東西，啪的一聲打開。

“喂喂喂！你個小丫頭，怎麼還傻站在這裡，我們要趕路了。”伽七在司塵的面前晃了幾晃手，看著呆立的司塵一臉無奈。

莫冷離那句暫時不會總是讓司塵心中充滿不安，他帶著自己，肯定是害怕自己出現之前的危險情況，可是到底他打算在什麼樣的一個時機拋下她呢，希望這個時機永遠都不要到來。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司塵在心中默默的祈禱，想努力壓過心底的不安。

“師父，我們一直帶著小塵子不好麼？”伽七可憐巴巴的望著莫冷離，想要從他口中得到肯定的答覆，可是他還是淡淡的說：“我只說過暫時不會丟下她，但是畢竟你我是仙界中人她是凡界衆人，是兩個世界，不應該有過多的交集。”莫冷離說完一臉嚴肅的看著伽七，看得他啞口無言。

這世上註定天地相隔，仙凡有別，司塵的祈禱只能是一個十歲小孩不切實際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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