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名字,就如同噩夢一般的響徹在阿寞的腦海,她震驚的開著眼前之人,望著他英俊的容顏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從未見過他,即使她心中清楚,他纔是自己的父親。
可是無論是父神還是孃親,從未讓她見過他。
“塵兒……”一聲如同夢囈般的嘆息傳來,在陸離殿空曠的大廳中迴盪。
“你閉嘴……我叫宿寞,不叫司塵……”阿寞臉色煞白。
“唉……”一聲彷彿來自遠古的嘆息從白色幻影處傳來,他璀璨如夜空中繁星的眼眸瞬間黯淡。
“你還是不肯原諒我。”
“原諒?我爲什麼,要原諒一個一直想對我趕盡殺絕的人!”阿寞怒吼,眼眶瞬間通紅,莫冷離心疼的將她擁在懷中。
“趕盡殺絕,塵兒,我從未想過。”司焱搖了搖頭,額前垂下一縷飄逸的墨發,風情萬千。
“哼!敢做不敢認麼,不過你想怎樣都無所謂,我今天拿女媧石來找你就不會怕你,只要你告訴我聖典在哪兒,聽說它有重新抒寫的神力,我想要改變一些東西,你……可否幫我?事成之後,我隨你處置。”
“塵兒……你已經看到,我不過是一個幻影,能有何能力來助你?”司焱無奈的搖了搖頭。
“幻影!好一個幻影!一個幻影便早已設定好了一切,你知我會來解這七星八陣圖,你知我會依你所想墮仙成魔,你知小鳳凰會死對不對?其實你一切都知道了!就躲在這畫中看我們的笑話!”阿寞哭喊著嗓音因爲怒吼而嘶啞,但仍舊不怨停止下來。
“唉……”又是一聲悠長的嘆息,寺袁心疼的望著淚流滿面的阿寞。
“你說得對……我確實知道,今天的一切,我早在千年之前已有預料,聖典確實有重新抒寫的能力,但是若是它真的如此神奇,我又怎會任憑神界覆滅……我又怎會……不更改曾經的錯事?!”司焱嘆息著,阿寞卻更加的氣憤。
“是啊!錯事!你最大錯事就是和孃親有了我吧!沒錯!我這個污點永遠是你這一生最大的錯誤,所以你纔想要除掉我,處心積慮的除掉我!逢緣……不,應該叫他炙燁纔對,一千年前就想盡辦法的將我同哥哥分開然後把我抓到你面前,只不過沒想到,你卻先一步身死。”
“你怎麼會這麼想……”司焱氣結,渾身都止不住的顫抖:“我最後悔一事,便是當年沒有坦誠承認我真的愛上了你母親!更無法原諒自己的!就是相信別人陷害你母親設計我之事!”
“你騙人!騙人!”阿莫的眼淚已經如同洪水一般。“那你爲什麼殺了宿刃!你知不知道,孃親她從生下我的時候就因爲太難過而忘記我了,是魔神將我撫養成人,給我所有的愛,可是……你卻殺了他!殺了他!”
“塵兒……”司焱的眼神黯淡下來。“他同淙殤害死了女媧創神還有冥神,雙雙傢伙神界魔界,引起共怒意圖天下大亂而一統六界,我殺他,是情勢所迫。”
“好一個情勢所迫……”阿寞悲極反笑,“我從不管什麼天下六界,我要的,只是我珍惜的朋友親人能永遠陪著我,難道……這一切就這麼難麼?”
“塵兒……我承認,此事我也有錯,但……魔神他也做了許多,我們三人的恩恩怨怨,可能永遠都是這樣糾纏不清。但你信我,我無意害你。”
“那你告訴我!怎麼樣能開啓聖典,重新抒寫救我想救之人?!”
“聖典,就在我手中。”語畢,只見司焱的幻象之中突然伸出一雙修長完美的手,他託著一本黑色封皮燙金標題的書遞到阿寞的眼前——聖典。
“這裡記載的都是上古開始六界沿襲的法典條例,當年我本想以最後之力將它重抒來改寫一切以避免仙魔大戰,然而卻被淙殤一箭正中心臟神魂俱損,我已殘力將神力封印,以免魔神之子冥神之子造成不必要的危機,最後將自己的殘魂放入畫中。如今,你若想重新抒寫這聖典,必須用你所有的神力貫注其中,以精血來重抒你想要糾正之事。”
司焱一頓,轉而擔憂的繼續說道:“不過切記,一旦一事改寫,其他有很多也會隨之改變,還有……魂魄離散太久之人命運已無法改寫,若是你想將將你母神同魔神之事一起改寫已經不行。唯有人界時間來計算一秋之事可更改。”
“那就夠了!”阿寞嗖的一下從司焱的手中抽過聖典,緊張的吞了吞口水,一秋之事,人界的時間來計算。
她足夠能救小鳳凰還有翎師兄。
毫不猶豫的,阿寞將燙金的封皮翻開,只見裡面一頁頁微微泛黃的紙上印著一排排的字體,她運用神識費力的將聖典翻閱到一片空白的位置,在司焱的指導之下咬破自己的手指,讓鮮血順著晶瑩的指尖滑落滴在雪白的紙張紙上。
當血滴落在聖典上的剎那,一股強勁的衝擊力瞬間彷彿撕扯了她的靈魂,讓她周身狠狠的一痛。
莫冷離也感覺到自己靈魂的震盪,擔憂的扶穩阿寞,然而阿寞不管不顧的繼續死命擠著自己受傷的傷口,讓血一滴一滴的滑落。
靈魂被撕扯的疼痛感不及心中的興奮,因爲她已經看到她的血和雪白的紙張融爲一體,用意念控制著,她用血滴在上面匯成了昨天的日期。
只是一剎那,周遭的景物全都飛速的旋轉,狂風捲的阿寞無法睜開眼睛,待到一切風平浪靜,她突然發現周圍的一切全部都回到了她當日破壞大婚時的場景。
震驚的莫冷離,氣急敗壞的玉皇曖,還有剛剛在焚魂地火中化作飛煙的奻兒和東臨城,一切如此的熟悉,阿寞的心狠狠的一痛,她飛身向前,再不猶豫的將鳳闕荀攬在懷中。
在金袍入懷的剎那,她從心底輕笑,小鳳凰,我抱住你了,真好。
這一次,我們誰也不食言。
運動真氣,斷了束縛他的捆仙繩,阿寞輕輕的舒了一口氣,轉眸望向目光復雜的莫冷離,阿寞的心狠狠的一沉。
她終於明白了父神的意思,一旦一次改寫,其餘的種種,也要因此而改變,爲了避免翎師兄接下來的慘劇,她必須走,即使攪不成這個婚禮,她也必須要走!
閉上眼,她努力壓抑著心中的悲慼,將鳳闕荀抱在懷中緊了緊,她的時間不多了,聖典正在瘋狂的吞噬著她的精氣,她必須用最短的時間,給所有人最完好的結局。
當血紅的瞳孔再次睜開,她已經抱著鳳闕荀飛身向殿門口走去,顧不上玉皇曖的叫囂,莫冷離心痛的眼神,她只能一步步向前,不再猶豫。
當擦身而過玉皇翎的身畔,阿寞用低到只有他們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嘆息道:“若是可以翎師兄,我寧願你將我忘記。”
因爲忘記,所以不會痛苦。
玉皇翎苦笑著搖了搖頭,桃花眼中流露出無比哀傷的神情,這一次,他失去了她,徹徹底底。
可是……她又何曾屬於過他呢?
仙帝宮外,天兵天將圍的水泄不通,阿寞冷哼一聲,她爲了救人,卻被他們認爲是怯懦,廣袖一揮,天空瞬間變成電閃雷鳴陰雲密佈,衆仙都驚恐的倒抽冷氣,在團團黑雲的包裹之下每個人都無法移動分毫,阿寞最後冷冷的睨視了一眼正殿之上有些微微顫抖的仙帝,無情的留下了最後一句:
“好自爲之。”
仙帝高大的身影不由自主的一震,這一刻,他心中無限清明,這個女子擁有顛倒乾坤的力量,處置他們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只是……她志不在此。
他們都看錯了她,她沒有野心,身雖爲魔,心卻不向魔。
他們錯看了她,這也是自食惡果。
堂中,鳳卿卿的臉色慘白如紙,那個女人就這樣走了,但卻帶走了自己夫君全部的思念,接下來,讓她最驚恐的事情發生了。
只見玉皇翎跪在仙帝面前,毫不留情的開口:“父皇,兒臣懇請您,許我休妃!”
休妃!她最害怕的噩夢,終於成了現實。
若是可以,她寧願死,也不願接受這樣的恥辱。
“混帳!今日是你妹妹大婚之日!你怎麼可以提出這種要求!你難道還嫌不夠亂套麼!”仙帝怒喝。
“陛下……大婚之事冷離有辱厚愛,不願完婚,一切全憑您處置。”言畢他心如死灰,他已經依照承諾,至少在塵兒那裡,她以爲他拋棄了自己,她和小九在一起,一切很好。
這場婚宴的鬧劇,就在仙帝的震怒,莫冷離的收押天牢和玉皇翎的軟禁之後,草草收尾。
然而此時此刻緊緊抱著玉皇翎一路乘風狂奔的阿寞心還在劇烈的跳動著,她要快,要快!兩生花林中,淙殤正在被她的歌兒暗算!
帶到那抹緋色的身影完好無缺的出現在視野中時,阿寞終於重重的舒了一口氣,她不知道爲什麼,明明對他還是有一些怨恨的,但是依賴還有同情卻凌駕了一切……還有就是……每每,她總會在夢中遇見十四姐姐,她每一次都會微笑的對她說,不怨淙殤,並請求她替她善待淙殤。
當阿寞看到淙殤的時候他的狐貍眼正溫柔的瞇成一條縫隙。
鳳闕荀不解的看著阿寞,不知道爲何她要用如此緊張的神情看著淙殤,正欲開口詢問,阿寞卻先他一步對淙殤說:
“歌兒要害你,我們必須離開這裡。”
可是沒有預料之中的慌張還有驚恐,淙殤只是微笑的搖了搖頭:
“是他約我前來,我早已知此事。”
“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阿寞氣結,她的心跳正在無可遏制的衰竭著,她堅持不了多久了,可是她卻硬撐著想要將一切全都安排妥當。
“是的,我早知道,我們二人,早就該是這樣的結局,如今神女你已經足夠強大,我早用我的餘力去冥界找夜子歸在三生池打撈殿下的魂魄,等我的魂魄完全離體之時,就是殿下醒過來的時刻了。”
“你……你爲了救哥哥而死?!”阿寞震驚,原來淙殤早已安排好了這一切,是啊……聰明狡詐如他,怎麼會看不破這其中的破綻呢。
“是……我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便如我當年設計你一般,我只是沒有想到,臨死前神女竟還來特地救我,這份恩情,淙殤無以爲報了,你莫要埋怨歌兒,一切都是我欠他的,清了,乾乾淨淨,這樣很好。”
“不!十四姐姐要我照顧好你!你不可以這樣死去!”阿寞情急之中終於說出了心中的秘密。
沒有想到,淙殤只是欣然一笑望著她溫柔的開口:“竟是如此……那便讓她親自照顧我,豈不更好。”
“不……”阿寞啞口無言,她突然發現,這種笑容是她從未在淙殤臉上見過的,解脫,欣然,安逸。
也許他說的對……這是他最好的歸宿。
如果他冥冥中希冀的便是如此,那她再也不強求更改。
忍著痛……阿寞流著淚開口:“淙殤,保重。”
“神女,你也是。”淙殤妖嬈一笑燦爛如花,鳳闕荀也被這種哀傷的氛圍所感染,然而就在他張口準備再勸說之際,夾雜著風聲飛來一根箭矢毫不留情的將淙殤貫穿。
他緋紅色的身影倒在血泊之中,這一幕如此的熟悉。
望著歌兒,她還是忍無可忍的說出了那些指責的話語,一切迴歸正軌,在冽凝歌震驚的目光中帶著鳳闕荀悄然離去。
在轉身的剎那,她的眼角劃過一顆殷紅的血淚,真神泣血,淙殤,一路走好。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