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兒啷噹~丁兒啷噹~
嗩吶聲聲震天響,敲鑼打鼓好不熱鬧,祥和縣上的百姓全都順著聲響,青年趴在自家的牆頭,孩童們被大人抱著頂在肩膀上,都在看看,到底是哪個大戶人家娶親,搞得這麼熱鬧非凡。
知情的人卻是一臉苦笑的摸樣,都知道丁家那個七十歲的老爺子,娶了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娃兒沖喜,背地裡面,全都將那個爲富不仁的老商人從頭到腳罵了個遍。
坐在轎子裡面頂著鳳冠霞帔的司塵倒是大條的很,除了這煩人的鳳冠壓頭的很,其他的對於她來講都是新鮮的,能夠引起她可怕的好奇心。
要說這娶妾本是用不上什麼鳳冠霞帔八擡大轎的,奈何這丁老爺子實在是病入膏肓,這丁家的老婦人沒有了法子,到廟裡面拜拜方丈求求神仙,卻是這廟裡回來的路上,碰上一個歪嘴巴道士,這道士狡猾的很,早清楚丁家的事情,卻是給想了一個壞人的法子,說叫做沖喜,便是這樣,好巧不巧的盯上了病重的林老頭的孫女兒。
不僅是因爲那林奻兒長了一副討喜的摸樣,更是那林老頭不知道,曾經自己在賣藝的時候,搶過那歪嘴巴老道的攤子,他一直都記恨在心。
若說是得罪小人不如的最君子,更不如說是這世上凡事因果有報,今日接下的恩恩怨怨,早晚都會在日後了結。
卻是不知道,等到了結之時,當事之人,都將懷著怎樣的心情。
我們再說回司塵這丫頭,敲鑼打鼓,八擡大轎,鳳冠霞帔,是每個女孩子家都有的心思,誰都想日後嫁一個如意郎君,卻是不知,自己的如意郎君身在何處。司塵心中五味陳咋,心知自己就要去面對奻兒姐姐原本的命運,不過她偏偏就不信,這人,爭不過天!
“你這小丫頭,轎子都停下這麼久了!怎麼還不給我下來。”戴著一朵花,臉上塗的和猴屁股一樣的媒婆憤怒的掀開轎子的簾子,卻不想,聽到的是:“呼呼……呼呼……”的鼾聲。
原來司塵這個小丫頭,覺得轎子太安逸了,不知不覺,就去夢了周公。
一身綠衣的媒婆可不管,搖動著肥碩的身軀,爬上轎子狠狠的掐了穿著嫁衣的司塵一把。
“哎呦!”司塵在疼痛中醒來,“是哪隻狗咬了我一口。”
“哼!轎子都停了,你這個小丫頭趕緊給我下轎!要進門了!”肥婆一臉的贅肉被氣得一抖一抖,這個小丫頭,居然敢罵她是狗。
“我心中清楚。”司塵不急不緩的下了轎子,走到媒婆的身邊,只有到了她的胸口。
“你心中清楚還不給我快點,這裡是丁府,哪有你這麼沒規矩的妾室。”
“既然你知道,這裡是丁府,那我問你,到底是你是主人還是我是主人,還請趙媒婆你老人家,不要失了主客的規矩。”司塵不急不緩的說著,卻是字字逼人。
“你這個牙尖嘴利的小蹄子!”趙媒婆氣得要死,卻又無可奈何,她說的對,這裡是丁府,不是她這個媒婆能做主的地界兒。
不過……林奻兒這個小丫頭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牙尖嘴利了,難道說,在那王記藥鋪住了幾日,就同司塵那個混賬小廝如出一轍,看來,以後不能讓自己的孫兒再去王記藥鋪買藥,這些孩子們,學壞的速度太快了。
“一拜天地!”
“二拜佛祖!”
“三拜觀音!”畢竟這是沖喜的婚禮,處處都帶著不一樣,就連拜的對象都不同。司塵心中暗笑,沒有想到,她這輩子第一次的大婚,竟然是嫁給一個糟老頭子沖喜,不過讓她頭皮發麻的還在後頭,真不知道那句送入洞房說出來之後,她還能不能像現在這麼淡定。
只聽著喊話的人又一聲大吼:“送入……”這後兩個字還沒有說完,只聽見……
“夫人!夫人!老爺不行啦!夫人!”管家飛速的衝進了喜堂,嚇壞了坐在太師椅上的老夫人,替自家長兄拜堂的丁家二老爺子也驚恐萬分,大家都手忙腳亂的時候,根本沒有人顧得上這個新拜堂成親的小新娘子。
此時不溜,更待何時,司塵心中一動,趁著衆人不備,悄悄的躲在了喜堂大柱子的後面。
待到衆人都撤出的時候,她又趕緊褪了一身紅妝,露出裡面原本是小廝的灰色衣服,正備偷摸的溜走。
一直肥碩的手掌,一把拍在了她的肩上。
“我就說嘛,這林奻兒哪有你這樣的伶牙俐齒,司塵,你一個男兒家,好不害臊的學女兒家嫁人,如今不緊壞了風水,還害死了丁家的老爺。”這脂粉氣息,不用回頭,司塵就知道,是趙媒婆這個難纏的主兒。
“趙姨,您老還真是一雙慧眼,這麼快就認出了塵兒,話說多日不見,趙姨您的風姿更盛從前啊。”司塵邊拍著馬屁邊回頭,一臉無公害的笑容。
趙媒婆看著司塵一臉的紅妝不禁一愣。
“沒想到,你這個臭小子還長了張這麼漂亮的臉蛋兒,難不成……”趙媒婆仔細打量著,“這司老爺子騙人,你原本就是個女孩子?”畢竟她當了這麼多年的媒婆,這是公是母,她還是心中有自己的計量。
“呵呵,話不能這麼說,我爺爺不過是爲了讓我當小二方便些,司塵原本卻是女兒身。”她調皮的眨了眨眼睛,帶著幾分靈氣,絲毫不照那以美貌著稱的林奻兒遜色。
“哼,你這個小蹄子變臉倒是比翻書還快,剛纔在大門口,是誰說她是這家的主人來著。”趙媒婆塗著丹蔻的長長指甲劃著司塵的小臉,一臉邪惡,猙獰的將贅肉都擠在了一起。
“趙姨說笑了,司塵不過是個代嫁的小妾,哪有什麼主人的風範,您就當孩子的玩笑算了。”司塵暗暗捏了一把汗,剛剛得罪了這個錙銖必較的女人,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說,她才肯放她走。
“哼!玩笑,我看不是吧,來人啊!新娘子要逃跑啊!”
完了!司塵心中一沉,怕是這次在劫難逃。
聽到了趙媒婆的喊聲,家丁們迅速就圍了過來,一起過來的還有臉上帶著淚痕的二老爺,剛纔就是他一把老骨頭牽著司塵的手拜堂,沒差點噁心死她。
“你個黃毛丫頭!都是你帶來的晦氣!我們家老爺死了!非要拉著你陪葬!”一個哭哭啼啼的婦人也突然出現,怕是這丁府上的哪位姨太太。
司塵手中早就汗水連連,心中也在打鼓,此時逃已經不是辦法,被他們捉住了除了打死就在沒有其他的選擇,還不如……
砰!膝蓋碰觸地面的聲音:“奻兒不知道會出這樣的事情,還請各位饒過奻兒年幼。”此時此刻,司塵只祈禱那趙媒婆能賣個自己一個面子,不要說出她是代嫁的事情。
“哎呦!各位可不要信她的瞎話,你看看她穿的這個樣子,分明就不是要嫁人的樣子,就想著趁亂逃跑呢,而且,她纔不是什麼林奻兒,而是司記小酒館兒的一個小夥計,如今是代嫁,破壞了丁府上的規矩,老爺纔會出這樣的事情,真正的林奻兒,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趙媒婆生怕事情不鬧大,添油加醋的說著。
“你!你這個賤人!”那個姨娘一把上前,狠狠的扇了司塵一個嘴巴,直打的她暈死過去。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司塵在暈眩之前,想到的就是這句話。
痛……司塵緩緩的在疼痛中醒來,發現自己的兩隻手被大大的鐵鏈子鎖在了木樁上,自己身處一個潮溼陰暗的房間。
看來這丁家膽子不小,竟然私下在府上設立刑房。
未入洞房,先入刑房,司塵在心中暗自嘲笑,不過轉念想到那丁家爲富不仁的老爺,未入洞房先入了靈堂,心中就暗爽一把。誰讓他強搶民女,禍害百姓,事到如今,純粹是罪有應得,可憐了自己,莫名其妙的成了陪葬品。
不行,得想辦法跑出去,不然正在氣頭上的丁家不知怎麼對付她這乳臭未乾的小毛孩兒呢。
啪嗒啪嗒……皮靴的聲音,悉悉索索……還有繡花鞋在地上擦出的聲音。
“夫人,那個丫頭就被關在了這裡。”家丁規規矩矩的說著。
“恩,我知道了,帶我過去。”嚴厲的聲音,不禁讓司塵想到了當日成親,在太師椅上傲慢端坐的婦人。
真麼想到,丁老爺屍骨未寒,他們這些人就開始拿一些無辜的人開刀了。
“你就是那個冒充新娘子的大膽刁民?”穿著華麗,在司塵眼中卻只看到了暴發戶的土氣的老夫人終於開口。
“話不能這麼說,夫人,司塵冤枉,司塵其實也不是想要代嫁的,原本我好心收留林奻兒祖孫,確實不知道他們恩將圖報,反倒將我迷醉,等到第二日直接擡上了大花轎,不信你問那趙婆娘,我就是到了府門口都還是呼呼大睡的。”司塵這人說話一向一屁倆晃,只爲達到目的,不計較再臉皮厚的過程。
“哦?她說的可是句句屬實?”老夫人衝著身旁的家丁說道,家丁微微點了點頭,證明司塵卻是是在府門口的時候才被趙媒婆叫醒。
老夫人的眉頭瞬間就皺起來了。然後斜睨著司塵,緩緩道:“那你之前爲什麼還以奻兒自稱,莫不是有意冒名頂替?”
“冤枉啊老夫人,司塵自知代嫁罪不可恕,所以開始纔想一錯就錯下去,不然追究起來,司塵也逃脫不了干係,實屬無奈之舉,忘老夫人明察!”呃……貌似一屁倆謊這個詞形容司塵毫不爲過,她就是能用最淡定的神色,最無辜的表情,說出沒影兒的謊話。
“莫不成,你的意思,你也是受害者?”老夫人擡眼看看司塵,在衡量她這一番有多少可信度。
這女孩不過十歲摸樣,看起來不像是敢於替人代嫁的主兒,難不成,真的是那林家祖孫耍詐恩將仇報?
不過今日老爺未入洞房,先進了靈堂,當真是可惡的緊,著實不能饒了這個丫頭,管她是無辜也好,受害也罷,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想到這裡,那老婦人就用塗著丹蔻的長指甲指著司塵道:
“也罷,今日就信你這小蹄子一回,”司塵還來不及高興,只聽見“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我就不讓你這個小娃娃去給我家老爺陪葬,不過……”她轉向旁邊的家丁,給了他們一個眼神,然後就轉身,華麗麗的離去。
呃……這是個怎麼情況?還不等司塵反應過來,就只見對面的兩個家丁,拿著木板和藤條衝著她走了過來。
唉,比起給一個糟老頭子當小妾,還不如挨今天這一頓毒打,從此以後,就和這丁家兩清。
口上說是挨一頓毒打而已,確實的當這藤條板子開始抽在身上的時候,疼痛來的比那金子還真!
司塵感覺到自己後背灼燒一樣的痛,怕是那平時水嫩的皮膚如今已經血肉模糊了,她的頭都是暈暈的,感覺自己在朦朧之中被兩個不溫柔的手擡著,然後又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隱約間還聽見了:
“大哥,不如我看就扔在這裡吧,雖然說是一個剛進門的沖喜丫頭,畢竟真的打死在了府上不好看。”
“是啊,就看這小混蛋有沒有活下來的狗命了,我們走!”
呃……世態炎涼世態炎涼,司塵在這半暈半醒的狀態下唯一能想出來的就是這句話了。
冷風刺骨,看來這指不定又是哪家姑娘幽會窮秀才的小樹林,司塵心中只是祈禱自己不要遇到什麼老虎猛狼的好,就算遇到了,也要遇到已經吃的飽飽了的老虎猛狼,不然她是很反感,在自己飢腸轆轆的時候拯救其他生物滿足他們的溫飽的。
再次感嘆一下,自己果然骨骼驚奇,怎麼折磨都還和小強一樣好好的,是不是趕明應該去拜拜謝謝菩薩,給她這個好身體,又或者說是賤命。
爺爺曾經說過,第一次在廟裡面碰到她的時候,她也是一副髒兮兮,當了好久乞丐的樣子,那時候縣裡面的丐幫都在鬧瘟疫,爺爺好心,帶著還病怏怏的她回來,沒想到竟然奇蹟般的又活了過來。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司塵的手根本動不了,只好在心中默唸。
佛祖大人,我在這裡懇請您老人家發發慈悲,突然打雷閃電,然偶烤焦一隻鳥兒落在我的嘴吧裡。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司塵虔誠的祈禱著。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