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冰冷的月光像是永遠無法被溫暖的冰涼的心情,軒轅初負手站在院中,錦染先生站在他旁邊。
“初兒,你如何看那蔚妃?”錦染先生皺眉問道,運用精妙的仙術,他能夠判斷出來,他們二人有著直系的血親關係。
“師父,你說,是生我爲母,還是養我爲母?”他細長的眉眼中看不清楚表情,其實從小,母后便告訴過他,他非她親生,可是母后卻也告訴他,他的生母早已在生他之時難產而死。
自知自己生在帝王之家,很多事情有些無可奈何。
可是,今天,他第一次見到了自己的生母,蘇蔚寵妃,早在五年前便成爲父皇私藏鮮爲人見的寵妃,卻沒有想到,這個神秘的女人,竟然是自己的母親。
錦染先生走到軒轅初身邊,僅剩的左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切自在人心,初兒,從心而定,只有無愧於心,才能做出最正確的決定。”說罷,他悄然離開,是給這個孩子點時間自己安靜一下了。
梧桐院落裡面,細長的身影久久的在月光下佇立。
昭陽正宮,軒轅鄴半開著衣襟倚在龍牀上,露出精壯的胸膛,他邪氣的看向從宴會結束之後就一直臉色慘白滿臉悽愴的應月淺,戲謔的說道:
“朕的皇后,明天就看你的表現了,可千萬記得女媧石神祭莫要出任何的差錯。”邪魅的微笑劃上嘴角,應月淺,是不是第一次,你也有了無助的感覺。
“陛下何苦開臣妾的玩笑,臣妾的女媧石,不是早就借給陛下,用來編造女媧石失竊,天朝不保的謊言了麼。”應月淺咬了咬失了血色的嘴脣,靈動的眼眸中光亮不在,五年前,爲了血洗當年西蠻蒼夷侵略帝都之恥,軒轅鄴從她手中拿走了應月一族千年守護的女媧石,編造了女媧石爲假,天朝不保的謊言,誘惑西蠻再次舉兵侵犯,然後一舉滅掉了西蠻蒼夷。
可是那次戰事結束之後,他並沒有將女媧石歸還給她,而是日益的冷淡,獨寵江湖蘇門之女蘇蔚。她一直以爲的良人,最終還是在利用完之後,捨棄了她。幸好,每年還有初兒寄來的書信,讓她覺得自己在這世上,除了爲了應月一族,爲了軒轅一氏,還有所期待。
“玩笑?看來是朕的皇后更喜歡開玩笑一些呢,”軒轅鄴說罷,憤怒的起身,厚重的大手一把抓住了應月淺的脖子。
“女媧石已經給我?確實,反正朕是編織一個謊言,所以給朕假的女媧石也就夠了。”軒轅鄴的眼眸危險的瞇著,他看不透眼前這個柔弱的女人,每每,她靈動的眼眸都差一點就讓他心軟了,但是,他絕對不能,他怎麼能對這個差點害死了當初身爲秀女的蘇蔚,然後利用蘇蔚的婢女讓她勸說自己將初兒帶給這個女人撫養,甚至借給他的女媧石,也是以防萬一用了贗品,被焚魂地火一燒,就出現了裂痕。
“什麼?!假的?”應月淺被掐住喉嚨艱難的發出了聲音,空靈的眼睛睜的大大的。
“裝的真像!”軒轅鄴狠狠的將她甩在龍牀上,憤恨的盯了她一眼,剛剛抓著她脖頸的手微微的顫抖著,自己差一點,就將這個滿口謊言的女人掐死了,爲什麼,還是下不去手呢。他憎惡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轉身拂袖而去。
“咳咳咳!”應月淺拼命的咳嗽著,假的,假的,突然笑了起來,眼淚順著眼角流了出來。
爹,我們應月氏族守護了千年的東西,原來,是假的,是假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昭陽正宮中,傳來了悽然的笑聲。
司塵焦急的在東宮中走來走去,皇城不同於其他的地方,到處就有著自古以來留下的結界,一般的神仙妖魔難以輕易潛伏偷聽,她本想悄悄潛入昭陽正宮,但是卻被帝輝所阻擋。
“師父,你說明天神祭,應月皇后真的拿得出女媧石麼?”司塵疑惑的說著,她已經嘗試了很多次了,玄鐵水晶根本沒有任何的反應。
月光在莫冷離棱角分明的臉上鍍上一層月華,飄渺的彷彿不在人間,“沒有,他們並沒有女媧石。”他肯定的說道。
“那……”司塵疑惑,那豈不是明天神祭……
“沒錯,應月氏族將要大難臨頭。”莫冷離皺著眉頭說道,開始,他以爲是應月池衝著蔚妃而去,可是思前想後,若是蔚妃是軒轅帝最愛的寵妃,他不可能無動於衷還反而主動邀請神祭,只有一個可能,這一切,都是爲應月氏族設下的圈套。
至於目的是什麼……想必軒轅鄴,想要改變千年以來,軒轅皇族和應月氏族依附而生的關係了吧。
應月氏族是當年有著稀薄血脈的女媧後裔,若生男子則爲護國公輔佐軒轅皇族,若爲女子,則嫁爲皇后母儀天下。
看來這軒轅鄴當真寵愛蔚妃至極,乃至想要更改千年不變的制度。莫冷離皺眉,望向司塵道:“塵兒,你快快出東宮,去應月國公府,將爲師的這柄摺扇帶給他!”莫冷離從懷中掏出那柄雪白的摺扇,突然運動真氣,在上面用仙法寫下幾行燙金的大字。
君逢白衣一面識,請坐聖垣山中敘。速來淡酒三五杯,離別愁緒不相訴。
司塵睜大了眼睛,待師父寫好之後收入懷中,飛身離開了東宮,趁著夜色正深,向著應月國公府飛去。
腦中師父寫在扇面上的字還歷歷在目,左思右想,司塵突然恍然大悟,原來所有句子的字頭組合起來,便是:君請速離。
不敢怠慢,司塵飛一般的衝向前去,終於用最快的速度輕落在應月國公府的後院。
還不等她去尋應月國公,卻見到一個錦袍的老頭拿著青花瓷的酒杯,一人月下獨酌。
終於,在他看清楚了司塵的身影之後,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
“看來秦兄猜的不錯,三十年之後我果真遇到了。”像是瞭然她會出現一樣,應月國公沒有帶著絲毫的訝異。
“應月國公,”司塵皺眉,將懷中的扇子取出,“這是家師讓我交給你的東西。”
“呵呵,”應月國公蒼老的手接過,燙金的大字映入了眼簾。
“離別愁緒不相訴……”他繁複重複著這句,“沒想到,他竟然連同我相攜喝酒的機會都不給。”他邊說,邊瞇眼看向司塵。
“你是秦兄的徒弟吧?如今三十年一過,我們都老了,你這機靈的丫頭留在她身邊,可要好生照顧,他一向爲人不拘小節,迷糊犯錯。”像是回憶,應月國公的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三十年前還是雙十年華的他在帝都城郊被劫,邂逅了那個見義勇爲之人,即使三十年後,他還記得當年之人英姿颯爽的樣子。
司塵心中疑惑,看這位應月國公的摸樣,彷彿是師父的舊時,可是他所說之人,卻同師父沒有半點相像。
“應月國公難道未懂扇上詩句的含義?”司塵皺眉,師父說應月氏族將要面臨劫難,還是快請他趕緊走吧。
“呵呵,君請速離,可惜,秦兄,這次應月並不打算聽你的了,我自知你一直能掐會算,算到我三十年後將有劫難,卻有機會化解,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一生的心血全部毀在那個妖妃身上,聖上是我們應月氏族選出的明君,不能就這樣毀在妖女的手中!”應月國公憤恨的說著,滿頭蒼蒼的白髮昭示著他這一輩子的不肯服輸。
司塵嘆氣,她實在不忍心戳穿他的幻想,“應月國公,還請速離,若是明日神祭,只是圈套,應月氏族不保啊!”司塵焦急的說著。
“呵呵,我應月氏族,千年來都是與天朝軒轅皇族共存亡,我年事已高,明日神祭,爲萬民祈福,也算是了我畢生的心願,我意已決。”司塵無奈的嘆氣,之後先回東宮,準備先稟明師父。
莫冷離聽完司塵的敘述之後,也是輕嘆了一口氣,轉身對她道:“人各有命,不可強求。”
“師父,你與應月國公可是舊交?”司塵還是忍不住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非也,”莫冷離抿了抿嘴,“雖然只有太白門下的弟子能夠預測未來,但是爲師的修爲看到過去還不成問題,我從乾坤鏡中看到,這應月國公年輕時曾與下凡貪玩的十四仙子有段不深不淺的交情,十四當年白衣假稱聖垣山人,我便利用此詩讓他離去,卻不想,他到底還是留了下來。”想到這裡,莫冷離長長的睫毛垂了下去,掩飾內心的哀傷。
原來如此,司塵終於明白爲什麼應月國公要那樣形容秦兄了,確實,那八八差差的個性搭十四姐姐差不多。
如果擔心沒有用,那麼就順其自然好了,司塵淡然。
第二天清晨,魚雁冷延續著這幾天早早起來的習慣,將藥煎好然後端到了魚雁陵的房中。
“哥哥,吃藥。”魚雁冷將藥碗遞了過去,吹了一勺藥放在了魚雁陵的嘴中。
“雁冷,我一會要同你一起去看神祭。”雁陵憔悴蒼白瘦削的臉上帶著堅定的神色。“可是……”魚雁冷遲疑的望著憔悴的雁陵,原本應該帶他回到聖垣讓八師叔好好看看,可是現在他越來越虛弱了。
“沒有可是,我必須要去看一看,也許能夠找到丟失的女媧石的蛛絲馬跡。也或許,能尋到那人……”魚雁陵堅定的說著,雁冷尊重的點了點頭。
還有許久纔到中午,但是紫金臺上卻早已人山人海。看來大家對此次的仙祭都興致頗高。
只見應月國公早就依照神祭的標準穿著打扮好,端正的坐在紫金臺上的最高處,蒼蒼白髮飛舞在空中,帶著些許悽然的味道。
而那被說成是妖妃的蔚妃,被紅綢束縛在臺上的石柱上,接收著風的洗禮。一直纖弱柔美的臉龐劃過一絲詭異的微笑。
紫金臺上臺下的人已經恭候了很久,無論是錦染先生還是皇子軒轅初,還有莫冷離司塵等人,都已經到齊,可是皇后應月淺卻遲遲沒有現身。應月國公顯然已經有些按捺不住,疑惑的看向紫金臺樓梯的方向。
這個時候,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吉時已到,神祭開始!”
就在應月國公憤怒爲何寶貝女兒還未來的同時,只見紫金臺的石階上一步一步的走上來一個披著綵鳳秀飾錦袍的華美女人,她特意描繪出一個絕世的容顏,靈動的眼眸彷彿天生能夠說話,朱脣嬌豔如血。
衆人全都愣了,沒有想到從來不施粉黛的應月皇后竟有著如此嫵媚的一面,就連軒轅鄴都瞇起了眼睛,疑惑的盯著這個自己越來越看不透的女人。
應月淺衝著軒轅鄴淺淺的一笑,夾雜著幾分悽然訣別的味道。
華美的鳳袍大紅的顏色襯得她的笑容嫵媚妖冶,軒轅鄴皺眉,他從不知道應月淺還有這樣的一面,她不是一向是應月氏族的傀儡玩偶麼,想要架空他的軒轅皇族,應月池猜的沒錯,他早就想結束千年以前相輔相成的局面了,王者天下,只能有一家。
應月淺看著軒轅鄴複雜的神色苦澀的一笑,這就是她愛了二十年的男子,當年金戈鐵馬意氣風發,他騎著血色寶馬,英姿颯爽,少女芳心暗許,他也許永遠也不會知道,是她私自篡改了應月氏族測試皇族的命格。然後讓他從不受寵愛發配邊關的廢妃之子搖身一變成爲命定太子,她也永遠都不會讓他知道這一切,因爲她愛的,就是他的一身驕傲。只是沒有想到,最後,他還是容不下應月氏族,容不下自己。
軒轅鄴看著應月淺的表情,感覺內心深處被刺痛,他努力別過頭,霸氣的聲音傳來:“還請應月皇后開始神祭。”
“是。”應月淺溫柔的聲音傳來,她最後戀戀不捨的看了一眼太子位上的軒轅初,他細長的眉眼和蔚妃如此的相像,那年是他親手交給自己的孩子,看來爲的,不過是讓他日後和生母相認,而她在爲他修改命格之後遭到天譴,永遠失去了做母親的機會,再無子嗣。
司塵焦急的看著這一幕,她不知道這個應月皇后如何打算拿出女媧石,再看向師父,目光深邃如同懸崖,看不清楚神情,魚雁陵蒼白的俊顏也緊緊的盯著這位應月皇后,他從未見過她,根本不可能是當初血洗鮫皇宮之人。
應月淺看著衆人,巧笑嫣然,踱步到軒轅鄴的身邊,慢慢的準備從懷中掏出女媧石。
軒轅鄴玩味的看著她,這回瞞不過,終於準備拿出真的女媧石了,心中冷笑。
可是電光火石的瞬間,那纖纖素手從懷中掏出的,不是女媧石,而是一柄帶著寒芒的匕首。
冷刃上面泛著雪亮的光芒,昭示著它有多麼的鋒利,應月淺華麗的閃身,匕首就抵在了軒轅鄴的脖頸上。
“來人!護駕!快護駕!”周圍的小太監們慌張起來,手足無措的準備衝過來,應月國公也是大驚:“淺兒,你做什麼!”
“母妃……”軒轅初複雜的神色看向自己叫了十七年的母妃身上,她一向溫柔如水,這是第一次,他在這如血的鳳袍上看到她剛烈如火的一面。
司塵也驚訝,暗自摸上手中的佩笛,卻被莫冷離按了下來,他凜冽的眼神示意司塵不要輕舉妄動,然後傳音給魚雁冷,告訴她切莫輕動。
“陛下,”應月淺淒涼的聲音從軒轅鄴的耳邊傳來,他的身體一震,匕首就抵在自己的脖頸前,很好,我果然一直沒有錯看你,心中冷笑更盛。
“我要你放過應月氏族,其餘的一切,我來承擔。”她的聲音有著微微的顫抖,像是最後的懇求。
“哦?皇后說笑,這是何意?”軒轅鄴皮笑肉不笑的側頭看向應月淺,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脖子在鋒利的匕首上擦出一道血痕。
應月淺咬了咬嘴脣,“臣妾丟失女媧石,自知罪孽深重,但斗膽懇請陛下立下血誓,從此不動應月氏族,應月氏族也和軒轅皇族從今用不干涉!”她心中焦急,也許這是最後的辦法,能夠減輕自己的罪孽。
軒轅鄴看著應月淺絕美靈動的面容,冷冷的一哼:
“來人,紙筆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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