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腳痠軟的從睡夢中醒來,明顯感覺到了身體不適的疼痛,阿寞卻裂開嘴角輕笑出聲,側眸,望著身側沉睡的容顏,無法控制的俯身,蜻蜓點水般的在他的額角落下一顆深情的吻。
再次擡頭,眸光中的迷戀已經換上了冷靜,阿寞緊抿著薄脣垂下長長的睫毛,努力遮擋臉上的哀傷。
是時候,要面對一切了。
手緊緊的攥在一起,她必須要去告訴她的小鳳凰。
她食言了。
不顧身體的疼痛,阿寞起身穿好衣裳,在位榻上之人掖好被褥之時偶然瞥見了雪白牀單上的一抹鮮紅。
手不知不覺的有些微微顫抖,嘲弄的彎了彎嘴角,她,不會後悔。
一陣風一樣的衝到門外,阿寞努力平息著自己的呼吸,躲開剛剛滿室歡愛的痕跡,她咬了咬脣,必須要去找小鳳凰,不能遲疑。
然而在她離開的剎那,緋紅的衣衫一瞬閃入了房中。
媚骨噬魂的解藥在空中輕輕的一揮,榻上之人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淙殤玩味的看著漸漸轉醒的莫冷離,望著他冷冷的說道:“醒了?”
莫冷離張了張嘴,發現喉嚨竟乾澀的可怕。可是周身卻沉澱著一股強大的力量,在他的血脈之中緩緩的流淌,脈息再也不是一個將死之人。
他得救了,驀地,腦海中響起昨夜癡狂如同暴風雨般落在身上的吻,還有那張朝思夜想一直在牽掛的容顏。
他的塵兒,救了他,用了當初同樣的方法。
一種伴隨著甜蜜的苦澀,在心底蔓延,這一刻,他突然有些後怕,她如今是仙界鳳族對抗的魔女,原本就不應該有弱點。
而自己,此時此刻恰恰成了她的弱點。
“想什麼呢?不會想留在這裡一輩子吧,要知道一夜未歸,外面的人會將你們說成什麼摸樣。”
是了,當時他昏倒在陸離殿外,塵兒將他帶到了……這裡是……魔界……心陡然的一沉。
“她呢?”努力從喉嚨中擠出這兩個字,莫冷離擡眼凝視著淙殤。
“好意思問麼?”淙殤鄙夷的神情讓莫冷離突然覺得有些失落。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淙殤突然有些抓狂的說道。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過了明天,神女就要和闕荀尊上大婚了!”
轟!晴天霹靂,莫冷離怔在原地說不出話來,甚至連眼睛也無法再眨一下。
她要和小九訂婚了?!
可是昨夜……
第一次,他無比厭棄自己的存在。
她原本過了明天,就要和小九成婚了,那個爲她付出了神魂,用神魂去祭奠三生石的可憐的癡情人。
第一次,他覺得自己是如此的卑鄙齷齪。那些原本自命清高彷彿全都成了笑話,他是師父臨終前還心心念念讓自己守護的小九啊……
而自己,竟然用這樣下流的手段,去破壞了原本屬於他的幸福。
這一刻,他有一種想要結束掉自己生命的衝動。
但是他不能,因爲她與他,同生,同死。
此時,活著不再是一種慾望,而是一種近乎於絕望的守護。
莫冷離掙扎著起身,望著身上點點歡愛的痕跡,突然感覺心還是無法控制的冰冷,終於有了一種,生不如死的疼痛,在心底狂虐。
“去哪裡?找她?”淙殤盯著此時此刻無比狼狽的莫冷離不屑的開口。
“我……會消失掉。”他艱難的開口,喉嚨還是難耐的沙啞。
“有一種方法,或許比消失還要有效。”淙殤盯著莫冷離,眼神凌厲的讓他感覺瞬間被看穿。
“什麼方法?”
“讓她徹底死心的方法!”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淙殤的眼中彷彿有著隱隱跳動的火光。
“好。”毫不猶豫地回答,就像是他根本就不會遲疑。
“呵呵……都不問問是什麼麼?”
“沒有必要。”
“很好,我要你,先她一步,大婚。”
莫冷離冷峻的容顏上看不出絲毫的情緒,彷彿從這一刻開始,他不再屬於自己。
……
“小鳳凰!”阿寞叫著鳳闕荀的名字,然後突然推開他的房門。
然而偌大的房中無比的空蕩。
小鳳凰……去哪兒了?阿寞奇怪的皺起了眉頭,心底有一種隱隱的不安在作祟,她有一種莫名的恐懼。
瘋狂的在整個寢殿中尋找著,然而他就像是蒸發了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精疲力竭的阿寞只有頹然的跪倒在地。
她的小鳳凰不見了,消失了……
離她而去了……
會不會……他看到什麼了?心驟然提到了嗓子眼,她不敢再想下去。
不行!找不到人,她不能放棄。
“神女好忙啊。”淙殤妖嬈的聲音響起,阿寞冷冷的一記眼刀飛了過去不作理會,找到鳳闕荀,纔是最正經。
“怎麼,師父走了,也不關心一下?”淙殤修長的指尖扶上自己的臉蛋兒,做出一副懊惱的神情。
“什麼?!”阿寞的身體瞬間僵直,一種從頭到腳的震動讓她頭皮發麻。
那個人,走了?
在昨夜還親密相擁溫柔繾綣之後,就這樣毫不留情的走了?
冷,頃刻間,蝕骨的冰冷讓她五臟六腑寒的生疼。
“沒錯,他走了,臨走的時候,還讓我轉告你,明日,是他同仙帝女大婚的日子,若是神女不嫌棄,儘管赴宴。”
明日,是她同仙帝女大婚的日子。
若是不嫌棄,儘管赴宴!
“哈哈哈!”阿寞長笑一聲,眼淚瞬間彷彿開閘洪水一般傾瀉而出,淋溼了整張嬌美的容顏。
明明昨夜,還在身畔將自己溫柔的擁入懷中,明明昨夜,還與自己魚水之歡。
而今天,竟然告訴自己。
他要大婚?!
她爲了他背棄了自己的誓言,拋棄了小鳳凰,可是換來的是什麼,換來的只是一句:若是不嫌棄,儘管赴宴?!
阿寞的瞳孔中瞬間捲起黑色的風暴,淙殤被她這副摸樣嚇得一愣,心中有些忐忑但還是忍住沒有說出實情。
“很好……很好……很好……”她一連說了三個很好,拳頭卻緊緊的攥起,側頭,死死的盯著淙殤說道:
“派出全部人馬,務必要找到小鳳凰,還有……準備一份大大的賀禮,明日,我要赴宴!”
“是……”淙殤低頭唯唯諾諾的應下,但是心中的那股不安卻是更加強烈了。
……
兩生花林的草坪上,鳳闕荀一襲金色的錦袍被泥土所沾染,凌亂的髮絲和臉上落寞的神情無一不昭示著他此時此刻的狼狽。
修長的手指還緊緊的捂在心口,可是那顆砰砰跳動的心臟彷彿早已不屬於自己,此時此刻,在這世間,他彷彿只剩下了一具驅殼。
每一天的這個時刻,小塵塵都會陪著自己,然後用修爲來替他縫補神魂。
可是今天,他逃開了,他害怕,也不願面對與那人徹夜歡好之後的她。
她背棄了自己的諾言。
但是,自己又能如何呢。因爲更早背棄了誓言的人,是他啊!
從把奻兒誤認成她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經喪失了全部的資格。
永失所愛
痛苦未央。
淅淅瀝瀝的雨滴從天而降,鳳闕荀嘲諷的彎了彎嘴角,真沒有想到,老天竟然還是嫌棄他不夠狼狽。
可是身體已經沉重的不再想移動,他只想就這樣躺在這裡,安靜的死去。
然而……腳步聲讓他警覺的回頭,視野裡,出現了一張熟悉的容顏。
那個他幾乎要遺忘了的,鳳族的親信,鳳卿卿。
“卿卿……”鳳闕荀幽幽的嘆了一口氣,沒有察覺的任何的危機感。
“堂堂的鳳族皇族,闕荀尊上,怎麼落得這副摸樣。”鳳卿卿嫣然一笑卻是無比的惡毒。
“什麼意思?”鳳闕荀皺緊了眉頭警鐘瞬間在腦中敲響。
然而還是晚了一步,在他正準備起身的時候,捆仙繩毫不客氣的將他團團的捲住。
“失去了全部神魂的你又沒了神女的庇護當真懦弱的和凡人沒什麼區別,鳳闕荀,你怎麼這麼傻的離開了她呢?”鳳卿卿惡狠狠的咬著那個“她”字彷彿想要將她在心中凌遲千萬遍。
緊接著,讓鳳闕荀更恐懼的事情發生了,在鳳卿卿的身後,漸漸走出了一個粉色衣衫的女子,那女子的鬢邊已經有了點點的斑駁,臉上的皺紋也暴露無遺。
阿寞麼有想到當初織夢在林奻兒體內種下了各種蠱蟲才緩解了她作爲凡人的老化來供她試驗折磨,然而當她用淙殤的蠱蟲將她吸食了織夢的仙氣捲走之後,奻兒會漸漸變成凡人,漸漸的衰老,最終走向死亡。
如果她當初乖乖的留在東臨城的身邊,他一定會竭盡全力讓她容顏永駐。
可是她任性了。
只因爲眼前這個無論什麼時刻,都媚骨傾城的佳人。
鳳闕荀,如果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
大風颳過,原本地上的三人陡然失去了蹤影,滿城的魔兵出動,但是絲毫沒有追蹤到鳳闕荀的蹤跡。
……
從染血的夕陽到如墨的夜色最後到天方破曉的黎明,阿寞一夜未閤眼,她的小鳳凰從她的身邊遁逃的乾乾淨淨。
而那個離開的人,也再未回來,他去了那個她永遠都可望而不可及的仙界,心心念唸的要娶仙帝之女成爲自己的新娘。
手指用力的扣入檀木座椅的扶手之中,任憑鮮血在指間肆虐,她已經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
因爲心如死灰。
潔白牀單上的那抹殷紅,彷彿還在嘲笑著她的癡狂和愚蠢。
夢魘一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他,不愛你。
他,根本不愛你。
那些自欺欺人的關心,全部都是自己的幻想,他根本從來,沒有珍惜過你。
瞬間,阿寞的瞳孔從深深的黑色變成了赤紅,如同來自地底的煉獄之火。
那原本纔到腰際的青絲驟然飛過腳踝,鋪成滿地如同黑色的瀑布,而原本柔軟的櫻脣也一瞬間失掉了所有的顏色,換上了絕望的深黑。
額頭上的墮仙痕跡再也無法控制,連同著妖冶的外表一起呈現點綴在額頭之上,分外的妖嬈。
“師父……你不會離開我……”
手指伸到半空之中,長長的指甲全部變成了深深的黑色,她在半空中抓住一團虛無的空氣,然後慢慢的收緊手指,一點一點,無處可逃。
“我要的,誰都不能阻止……”
暗夜修羅一般的氣息,在萬魔城中暴虐而出。
驀然回首,原來我再也無法回頭。
今日非昨,我唯有一錯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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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計時進行時,要完文了,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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