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司塵快馬加鞭,卻只看見琉璃鋪子外面燃起的小火苗時,她感覺自己的頭瞬間的大了。
奻兒姐姐,很有可能就在裡面,就算翔子哥說奻兒沒有在家,但是這一路上,司塵並沒有碰到奻兒姐姐。
不行,自己必須得趁著火還沒有燃起的時候,把奻兒姐姐帶出來!
她心中堅定的想著,於是便想也不想的,直接就跑進了琉璃鋪子裡。
外面的小火苗在微風的浮動下詭異的生長著,就像是一個死亡的結界。
翔子騎馬比司老夫婦劉掌櫃的馬車都要快,所以當他追著司塵過來,正看見她奮不顧身的衝進了琉璃鋪子裡。
他正想要衝進去,可是突然暴漲的火光一下子將他駭在了門口。
怎麼回事兒,剛纔,還明明只是地上的小火苗。
翔子心中焦躁,暗忖自己還是趕緊先去撲滅這火再進去找司塵和奻兒。於是他趕緊跑向了最近的一口井。
“奻兒姐姐!奻兒姐姐!”司塵在小院中焦急的找著,可是絲毫都沒有奻兒來過的跡象,怎麼會這樣,她跑到奻兒的屋子,透過窗戶看見屋子還和走的時候一摸一樣,難道說奻兒姐姐根本就沒有回來?司塵心中焦躁萬分,就在此時此刻,她突然發(fā)現(xiàn)院中的天空變成了詭異的紅色。
那原本還只是火苗一般圍繞琉璃鋪子的,像是達成了什麼約定一般,瞬間長過了圍牆,整個琉璃鋪子淹沒在火海中。
司塵心中大駭,自己一時大意,沒想到那火苗竟厲害至此,當初應該先滅了火苗再進來也不遲。
可惜,司塵不知道就算是再多的水也無法熄滅焚魂地火,五界生靈,無疑都是隻能用自己的靈魂才能祭奠它的憤怒。
翔子費力的將一桶一桶的水澆在火苗上,可是那火苗一點沒有見衰弱,反而旺盛的燃燒,愈演愈烈,差點就將他的水桶燒著。翔子嚇得退到街心,站在那裡,怔怔的望著琉璃鋪子。
此時此刻,逢緣也飛快的趕了過來,卻看到滔天的大火,心中大駭,它想要飛身進去,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無法靠近。
那是焚魂地火,地火與聖獸,有著萬年的契約,互不干涉。
司塵,還在裡面,如何是好。
這時,馬車上的司老夫婦趕了過來,看到火光縱橫的琉璃鋪子,心中皆是一震。
怎麼會……變成如此地步。司老爺子心中傷痛,因爲這畢竟是他一輩子的心血,不想就要這樣的付之一炬。
罷了罷了,錢乃身外之物,只要人平安就好。
後來,司塵曾經無數(shù)次的想,當初,自己要是不那麼的任性該有多好,又或者,自己如現(xiàn)在的自己這般強大多好。那樣,她就能完成司老夫婦那個簡單幸福的夢想,她一直覺得他們的笑容,是最溫暖,最慈祥。
每每想到這裡,她都是撕心裂肺的痛,萬念俱灰。
“塵兒呢?”司老爺子焦急的問,怎麼只看到翔子在這裡抱著個水桶,他們的塵兒呢。
翔子現(xiàn)在顯然已經是被嚇傻了,他的十五年過的過於順利平淡,從來沒有遇見過今天這樣的情形。
“塵兒呢!翔子!”司老爺子急了,衝到翔子的面前,抓住拼命呃搖晃。
“司伯父……”翔子原本只呆呆的盯著琉璃鋪子沒有任何焦距的眼神突然回了過來。淚珠就瞬間從眼眶滴落。
“司伯父,塵兒……塵兒爲了找奻兒,進了鋪子,沒想到,現(xiàn)在……”翔子不忍心的說著,更何況,讓司塵趕回來的罪魁禍首是自己。
“什麼!”司老夫人聽了,當場癱坐在了地上。
“塵兒!”司老爺子轉身衝著琉璃鋪子喊了一聲,與此同時,感覺到事情不妙的司塵趕緊回到中堂,想要趕緊跑出去,不然一定在這裡被烤成乳豬。
可是當她剛走到了琉璃鋪子的門口,突然門外的火光撲進鋪子,她根本米有任何離開的機會。她站在屋子的中央手足無措,店內濃煙滾滾,渾濁的無法呼吸,司塵焦急的想要衝出去,但是這滔天的大火沒有一絲縫隙,她跌跌撞撞的在屋子中尋找出路,但是毫無結果,濃煙越來越強烈,司塵感覺到自己即將要窒息一樣,不久就暈倒在地。
司老夫婦心痛的站在門口,不行,司塵才十一歲,那麼小,怎麼能讓她就這樣葬身在火海里。司老爺子狠心的一跺腳,想也不想的就衝到鋪子外面,找到火苗還沒有太旺盛的地方衝了進去。
“老爺!”司老夫人撕心裂肺的喊,想也不想的也跟著衝了進去。
“伯母!”翔子到底是反映慢了一步,扔下水桶去抓司老夫人,但是隻扯掉她衣袖上的一塊布。
“姨娘!”另一個聲音突兀的出現(xiàn)在空氣中,跑了一路的奻兒狼狽的奔到了琉璃鋪子,卻只看到翔子扯下司老夫人的衣角,還是沒有攔住她進了火種。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林奻兒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怎麼自己剛過來,就看到姨母奮不顧身的衝進了火海中。
“奻兒!”翔子驚喜的看見了林奻兒,手中的木桶噹啷一聲掉在了地上,轉而向奻兒奔來。
“太好了,終於見到你了,我都擔心死了?!眾f兒正發(fā)愣,卻一把被翔子抱住,緊緊的摟在了懷裡。
“翔子哥……”奻兒不動聲色的推開他:“你還沒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爲什麼我姨娘她要衝進火裡……”奻兒說著說著,眼眶一紅。
“這……”翔子懊惱的低下頭,“司塵回來鋪子裡找你,還沒出來,不知道爲什麼突然著火了所以伯父伯母的跟著衝了進去?!?
“什麼!”司塵和姨夫都在裡面!林奻兒心中一震,怎麼會這樣。她轉頭看向在熊熊火光中的琉璃鋪子,心中五味雜陳。
自己追了鳳棲梧一路,越走越覺得那馬蹄印的方向想著她們家。果然,她環(huán)顧四周,馬蹄印記就在琉璃鋪子的門口消失了。
他來過這裡,一定,她在心中想著,那爲什麼,現(xiàn)在,這裡沉浸在一片火光之中。林奻兒心中紛亂,望著熊熊火光,無可奈何。
“塵兒!”衝進了火海的司老爺子在濃煙滾滾的鋪子裡奮力的尋覓著,只要一看到塵兒的身影,自己無論如何都要把她帶出去。
“老爺!”司老夫人很快就追了上來,一如既往的陪伴在他丈夫的身邊。
“茹心!你怎麼……唉!”司老爺子無奈的嘆了口氣,自己這個看似溫柔軟弱的夫人,關鍵的時候總是比誰都倔強。罷了罷了,就讓他們同生死,共患難吧。
“司塵!咳咳?!彼麄冊跐L滾濃煙下拼命的尋覓著,終於,他們看到了一個藕荷色的身影,倒在不遠處的地上。
司塵!他們二人趕緊奔了過去,用手一試,還有呼吸,只是昏迷過去了。於是他們趕緊抱起昏迷的司塵,拼命的跑向門口。
火光四溢,熱氣縱橫,無處可逃,無縫可覓。
在屢試無果之後,他們夫婦二人也支撐不住這稀薄的空氣,暈倒在地。
難道果真是天要亡我?司老爺子在昏迷前想著,可是,那孩子,還小啊。
在外面的奻兒和翔子還有趕過來的劉掌櫃夫婦也沒有閒著,他們嘗試了各種辦法去撲滅焚魂地火,但都是屢試無果,四人頹然的累倒在琉璃鋪子外面的街上,奻兒抱著膝蓋,嗚咽起來。
逢緣仍舊呆呆的站在原地,望著火光滔天的琉璃鋪子,眼淚一點點的從它明亮的眼睛中流淌出來,司塵!你總是那麼讓人擔心!
“都是我,都是我不好,我不應該回來?!彼婊◣I的小臉讓翔子看了分外心疼,他徑自走了過去,把哭泣的奻兒擁在懷裡,溫柔的安慰著。
劉掌櫃望著火光無奈的嘆氣,劉夫人精明的眼睛憤恨的看著奻兒,打從一開始看到這丫頭,她心中就不爽,這丫頭,註定是個紅顏禍水,可是看看自家兒子被她迷的七葷八素的樣子,真是可氣。
“我說林奻兒,你到底跑去哪兒了,讓我們一竿子人好找?!眲⒎蛉税崔嗖蛔?,質問著奻兒。
“劉伯母,我……我回家拿東西,拿完就去城門那裡找你們了,本來想走小巷子快一點,結果迷了路,所以好久都沒找到,等我到城門的時候,你們都沒在那裡了,我就又趕回來?!绷謯f兒揚起梨花帶淚的小臉,慢慢的說著,也許是太害怕後果,她不敢說出真相,只好扯了這個幌子。
翔子一嘆氣,沒想到,果真是自己誤會了司塵??墒侨缃?,唉。
火光滔天的不僅僅是琉璃鋪子,小城的北門也是大火滔天,原本的人們都排著隊打算從南門出城,可是蒼夷的軍隊就如同天降一般攻打到了北城的外面。各門的守城將士只好匆匆的關了門,不能放任任何人出城進城。
“殿下,我們該走了?!崩浒恋呐繇懫?,“西蠻的蒼夷人早就破了江南的結界,之前潛入的小部隊和外面的軍隊裡應外合,江南小城,他們勢在必得?!?
“南冥秋,看來西滄絶的死,你絲毫沒有一點難過啊?!便y色面具後的人,嘴角劃出一絲詭異的微笑。
“殿下說笑了,我如今早已經不是地火侍從,他與我,已經毫無關係。”南冥秋的臉上,一直是淡漠的神情,音色面具後面的星眸瞇起,想要仔細捕捉到這個女人臉上表情的變化,但是毫無結果。
院外火光滔天,他們二人就這樣靜靜的對視著,在琉璃鋪子裡。
他們一路趕到此地,卻只在堂中看到已經化爲灰燼的西滄絶的地火契約和昏迷在火光中的三個凡人。
“既然你無留戀,那便離開吧。”銀色面具後面,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
“這三個凡人?”南冥秋望了望地上看似一家三口的夫婦和小女孩,皺起了眉頭。
事情如此蹊蹺,西滄絶放地火的結界難道只爲了燒死這三個凡人,而他自己,又到底是被什麼燒死,這普天之下,除了殿下,又有誰能夠入焚魂地火而不被焚魂毀魄。
聽了南冥秋的疑問,銀色面具的主人走近倒在地上的三個凡人,他試探他們的脈象,都是無比微弱,是生命流逝的痕跡。
“我倒是真的很好奇,是什麼人,惹來這焚魂地火?!便y色面具的人說罷渡過一絲真氣,司老爺子緩緩的醒了過來?!澳銈兪牵俊彼纠蠣斪涌粗媲般y光閃閃,帶著面具身材挺拔的男人,突然燃起了一絲希望。
“告訴我,這裡發(fā)生過什麼?”銀色面具後面,低沉的聲音傳來。
“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家人?!彼纠蠣斪永蠝I縱橫,拉著男人的手不肯放開。
銀色面具後面的臉皺了皺眉頭,他從來就不喜歡做什麼好事。
“你先告訴我,這裡爲什麼會起火。”真是無用的凡人,他一向不喜歡囉嗦第二遍。
“我求求你。”
我求求你,記憶力,彷彿這個聲音一直迴盪在耳邊,他不屑的笑了,我求求你,如此卑賤。
“你求我救你?”他定定的看著司老爺子??吹剿蠝I縱橫的臉,望著身邊倒在地上的女孩和婦人。
“不,我求求你,救救我夫人和孩子,求你帶他們出去吧?!?
有趣,是不是,這就是所謂凡人無聊的親情?銀色面具後面的臉自嘲的笑了笑,爲什偏巧,是他最不相信的東西。
“你讓我怎麼帶著兩個人出去,這個火這麼大?!彼恼f著,南冥秋其實就站在不不遠處,她的身影被滾滾的濃煙掩蓋了,曾經身爲地火侍從的她和自己一樣能經受地火的焚燒不會焚魂毀魄,然後用仙法安全的帶一個人出去。只不過,他生來,就喜歡讓別人做出殘忍的選擇。
司老爺子彷彿在思考,他沉吟了一下,望了望身邊的夫人:“茹心,我知道,我這麼做,你是不會怨我的。”然後溫柔的笑了,看在銀色面具後面的星眸中,分外刺眼。
“我求你,帶我女兒司塵出去?!?
“我求你,帶我女兒司塵出去?!边@句話一直迴盪在他的腦海裡,還有老人溫柔的笑顏,他沒說什麼,只是徑自走過去抱起地上的女孩,然後冷漠的身影轉身,走向了琉璃鋪子的門口。
在他孤寂的背影后,老人溫柔的將夫人攬在懷裡,淡淡的說著。
“茹心,司塵雖然不是我們的孩子,但是我知道,要是你,也會這麼決定的。原諒我總是固執(zhí)的做主了,這輩子你從來都溫柔的只陪在我身邊,包容我,忍讓我,下輩子,一定換我守護你。”老人臉上溫柔的笑容不變,懷裡的人安靜的睡著,他也微笑著閉上眼睛。
難道說,這就是凡人無聊的親情麼,銀質面具後面的面孔帶著思索的表情,親情這個東西,原本就是他覺得最不應該存在的東西。
焚魂地火,燃盡所有的一切,無論是美好還是罪惡。
這滿屋子的琉璃,全部都被灼灼的火光所焚燬,連同屋中相依相偎的兩個人一起,化爲灰燼。
南冥秋望著殿下孤寂的走出琉璃鋪子的背影,緊隨出去。
“司塵!”站在門口的奻兒本是在抽泣,卻突然看見一個修長挺拔帶著銀色面具的男人懷中抱著司塵走了出來。緊隨其後,是一個一身鵝黃色衣服的冷豔女人。
逢緣看見在他懷抱中的司塵,一下子衝了過來。
“司塵!”翔子也叫了出來,不知道這二位是哪裡來的人,救了司塵出來,當真是俠義之士。
銀色面具後的臉沒有任何表情,俯身把司塵放在地上,陽光打在司塵臉上,他第一次看清楚這個小女孩。
安靜閉上的眼睛,長長的睫毛,俏皮的鼻樑,可愛的紅脣。她就那樣安靜的睡著,卻讓他有一種很安心的感覺。逢緣趴在她的身邊,用小舌頭舔著她的臉,希望她能睜開眼睛看看自己。
“不知這位俠客,我的老友夫婦二人還在其中,他們二人狀況如何?”劉掌櫃小心翼翼的看向盯著司塵一動不動的戴著面具的男人,忍不住詢問道。
“他們死了?!崩浒恋穆曇簦瑏碜赠Z黃色衣服的女人。
“殿下,我們該走了。”
他這才擡起頭,直起身,回望了一眼火光中將要完全化爲灰燼的琉璃鋪子。轉身,離開。
南冥秋也馬上隨同而去。只留下呆怔在原地的劉掌櫃四人。
琉璃易碎,一切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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