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痛改前非?
從錢教授家裡回來以後,張潮心緒難平。
雖然這段時間精力的分散讓他有些騎虎難下,但是既然已經(jīng)走到了這個地步,也只能自己先扛著了。
不過既然王蒙說要看看自己的劇本,那就不好再拖延下去,需要儘快把《窩頭會館》完成纔好。
元旦過後,燕大、燕師大就正式進入期末節(jié)奏了,有些課程要考試、有些課程要寫論文,張潮也是忙得腳後跟打後腦勺。
要不是上輩子讀過一次中文系,估計期末掛科得掛一片。
權(quán)勇先也拿著寫好的中篇小說《懸崖》和前三集的劇本來找他了。
這篇小說以及劇本前後寫了1個多月,加起來一共5萬多字,雖然在諸多細節(jié)上與張潮看過的電視劇不同,但因爲他幾乎每次去燕師大上課,都會和權(quán)勇先交流,所以整體上仍然保持了一種充滿懸念、高度緊張和壓抑的氛圍。
張潮認認真真把小說和劇本都看完,往桌上一拍,道:“寫得太好了!老權(quán),你可是寫了一出好戲啊!”
相比於《雪狼》,《懸崖》無疑更加內(nèi)斂、深沉,甚至可以說是陰鬱,但恰恰是這種氣質(zhì),賦予了《懸崖》其他諜戰(zhàn)劇難以媲美的特殊氣質(zhì)。
權(quán)勇先道:“我自己也是越寫越興奮,很多時候,都覺得周乙這個人物就站在我的身後,看著我寫他的故事?!?
張潮道:“小說你準備寄給哪裡?”
權(quán)勇先道:“我和《十月》、《人民文學》的編輯都比較熟,都在上面發(fā)過作品,我覺得就投這兩個中的一個好了。”
張潮道:“《十月》是雙月刊,逢單出刊,3月份的稿件一般1月份就已經(jīng)排隊排好了,想插隊很難,這樣就可能拖到5月份,甚至7月份。投《人民文學》會好點,快的話3月份就能登。
如果被拒稿,我們再試試《十月》或者《花城》?!?
權(quán)勇先道:“那好。我們就投《人民文學》!”
張潮道:“劇本我就先放著了。忙完期末這一陣,我自己給華宜那邊送過去?!?
權(quán)勇先笑道:“一個人讀兩所學校,滋味如何?”
張潮揮了揮手裡的稿子,開玩笑道:“要不是剛寫好了《蝸居》,我就拿你這篇去給小說寫作課頂賬了?!?
權(quán)勇先笑道:“拿去用唄,反正有你的署名?!?
送走了權(quán)勇先,張潮又投入《窩頭會館》的創(chuàng)作中去。一直寫到1月17日,學??煲偶倭?,才真正完稿。
張潮先是把電子檔發(fā)給了程欣、叢治晨他們,然後自己帶著打印稿,去找王蒙了。
王蒙如今早已經(jīng)退休了,住在燕京東四環(huán)的一個小區(qū),鬧中取靜。
張潮按照王蒙電話裡說的樓棟、房號,找到了他家,按了門鈴後沒一會兒,王蒙就出來了開了門。
王蒙一邊把張潮讓進了屋子,一邊說道:“自從聽你說了《窩頭會館》這個故事,我心裡就直癢癢。還以爲你得寫到過年以後呢,沒想到這麼快就寫好了。”
張潮道:“同學們急著要啊,參加今年8月的大學生戲劇節(jié),5月份前就要確定劇目。不在春節(jié)前寫完,他們哪有時間背劇本、排練?!?
王蒙道:“你這也是‘一專多能’了!不過你還是要以創(chuàng)作爲主,其他事情太多了,容易分心。我聽說你自己搞了個公司?”
張潮道:“是。主要是想做一些作品版權(quán)和衍生品方面的嘗試。不過我也在反思,自己的身份是不是就此變成一個商人了?自己的初衷是不是被改變了?”
王蒙道:“這兩個身份其實不矛盾,很多商人也在寫作,還有作家有錢了也做些投資。我前幾年看過一本小說叫《萬物生長》,寫的很好,作者是個醫(yī)生,後來又去美國讀商科,做了外企的大老闆,聽說還在寫。
所以關(guān)鍵在於,你會不會爲了商業(yè)利益,去出賣自己的作家人格。作品可以商品化,作家的人格不能商品化?!?
張潮聽完默然,王蒙打趣道:“是不是要‘痛改前非’了?沒有必要,只要處理好作品和商品的關(guān)係,你的底色還是一個作家。好啦,趕緊讓我看看你的《窩頭會館》?!?
張潮忙把厚厚的一迭打印稿掏了出來,遞給了王蒙。王蒙接過來一看,笑道:“難爲你有心,還把字放大了?!?
5萬字的稿子,一般人看完也只要1個多小時,何況王蒙這樣的老作家。但是這一次,他整整看了2個多小時,再擡頭時,眼中微泛淚光。
王蒙摘下眼鏡,用手帕擦了擦眼角,又沉吟許久,纔開口道:“你寫了一出好戲啊,張潮。”
然後又翻了翻稿件,道:“你寫這齣戲,費了不少心思查資料吧?還有這裡面對北京方言的運用,完全看不出你是個南方人。我看著看著,就像回到了50多年前那段動盪的歲月……”
張潮聽王蒙講完自己的回憶後,誠懇地問道:“您看這部劇還沒有要改的地方?”
王蒙調(diào)整了一下情緒,笑道:“雖然說幾乎沒有作家不想寫劇本,但能寫好劇本的作家鳳毛麟角。這方面我給不了你建議,我自己在劇本創(chuàng)作方面是徹底失敗的。我想看《窩頭會館》,主要還是擔心你在燕京風土人情和方言運用上出什麼問題,但現(xiàn)在看,我是多慮了?!?
張潮道:“老舍先生的作品,尤其是《四世同堂》,是瞭解動盪局面中老燕京人生存狀態(tài)和心理狀態(tài)的一把鑰匙;還有像劉一達這樣的作家,則提供了非常豐富和生動的語言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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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蒙聽完張潮所述,贊同道:“老舍先生對老燕京人的刻畫,確實細膩入微、妙至毫巔——你這齣劇,給大學生們演,好像有點可惜了。”
張潮道:“您是說……”
王蒙道:“我和人藝的劉院長熟,你這齣劇簡直就是爲了人藝量身打造的!”
張潮想了想還是拒絕道:“您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但是這齣戲我已經(jīng)給了燕大劇社。至少在大學生戲劇節(jié)結(jié)束以前,都由他們獨家演出會比較好?!?
從王蒙家裡回到燕大,張潮很快就接到了燕大劇社的電話,讓他趕緊到劇場的後臺一趟。
等張潮到劇場的時候,除了認識的幾個同學,其他劇社的骨幹成員也都在,不過劇社並非純由中文系的同學組成,所以張潮對其他人不甚了了。
一個看起來頗爲成熟的男生主動過來和張潮握了握手道:“我是劇社的社長崔文欽?!比会嶂噶酥干磉叺娜耍骸斑@是編劇、導(dǎo)演何葉,這是範嘉翎,副導(dǎo)演;這是閆冰,道具和服裝……”
燕大劇社雖然只是個學生社團,但是組織結(jié)構(gòu)與正規(guī)劇團沒有兩樣,各個門類齊全,也是學校重點關(guān)照的社團,場地、資金都不缺。
去年大學生戲劇節(jié),他們公演了薩特的名作《蒼蠅》,頗受業(yè)內(nèi)外好評。今年他們原本準備的劇目是法國戲劇家博馬舍的《費加羅的婚禮》,與青華排演的《思凡·雙下山》都是愛情主題,但是在內(nèi)涵和形式上顯然被蓋了一頭。
崔文欽道:“我們劇社的成員昨晚幾乎一夜沒睡,都在讀你的劇本,今天早上我們還開了一早上的會。你這齣劇,寫的太好了!”
何葉也道:“劇社的成員,都決定申請延遲離校,趁著寒假在學校把《窩頭會館》粗略排一下。爭取在3月份或者4月份,達到能演出的效果!”
崔文欽道:“今天急匆匆地請你來,就是怕你事情多,一放假就離校了。劇本里很多東西我們都還要請教你!”
張潮道:“那現(xiàn)在是……?”
“劇本圍讀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