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厲澤釗離開,岑薇瀾嘴角露出了悽清的笑意。
商場如戰場,岑家的女子,命中註定要守著這一份基業,就要能人所不能爲,要舍人所不忍舍。
可惜的是,岑薇瀾並不能做到像賀錦城對賀梓朗那麼狠心,從小就培訓練他的冷靜和無情,爲了這一點,他這個做父親的甚至不給賀梓朗該有的父愛,除了嚴厲和苛責,只有默默地關注。
岑薇瀾嬌慣岑寶兒,如果不是給岑寶兒太多自由的空間,給她自主選擇的權利,她就不會有那麼大的勇氣,拋棄一切和賀梓朗私奔。
回想起來,岑薇瀾纔開始覺得自己錯了。
不該那麼驕縱了孩子,到頭來,讓她視權利財富如鴻毛,讓她把愛情這種東西看得太重。
如今,楚瓷回來了,岑薇瀾不由得又想起當年的事。
她很想寵愛楚瓷,像寵愛岑寶兒一樣,可是她不敢。
賀梓朗那個人究竟有什麼好的,爲什麼他能讓岑家的兩個孩子都愛上他,愛得義無反顧……
想到這裡,岑薇瀾慶幸,她能在楚瓷和賀梓朗婚禮之前找到她,確認她的身份,併成功阻止了婚禮的進行。
儘管現在他們倆依然藕斷絲連,但是岑薇瀾絕不會讓死灰復燃。
寶兒,我的好孩子,你的死,不是意外,必須有人負上責任。
你也不想看到你妹妹小瓷,再重蹈你的覆轍,是不是?
她從小就活得太恣意隨性,太不現實,我擔心她的意氣用事,將來會沒有能力擔負起繼承岑氏珠寶的重任,所以我只有這樣做,才能讓她快些成熟長大。
岑薇瀾心裡對楚瓷不無心疼和負疚,但她也早就學會了硬下心腸。
所以,難過的情緒並沒有影響她太久,她走上樓,敲響了楚瓷的房門。
楚瓷已經衝了涼,換上了家居服,毛巾搭在頭髮上,就給岑薇瀾開了門。
“小瓷,怎麼一回來就沖涼啊。”
岑薇瀾看到楚瓷把剛換下來的衣服隨手丟在了牀頭,就幫她拿了起來,稍微疊了一下,讓傭人拿去洗。
“阿姨,今天外面好熱的,我從靖安醫院出來,遇到了厲澤釗,我要坐公交,他就是擋著不讓我坐,結果站在太陽下曬了一身的汗,所以就趕緊洗了,這才舒服點。”
楚瓷看著岑薇瀾如此自然的舉動,略微有點不習慣,但是想到這是她親阿姨,也就隨她了。
她擦乾了頭髮,想起岑薇瀾策劃破壞賀楚聯姻的事,心裡有些難過。
她讓岑薇瀾坐在凳子上,站在凳子後面,不輕不重地幫岑薇瀾推拿肩膀。
她跟郝清阿姨學過推拿,手法精準,力度合適,讓岑薇瀾覺得很放鬆,不禁閉上眼睛,享受起來。
可是她卻不知道,楚瓷的心裡其實很沉重。
她剛剛聽到岑薇瀾一手策劃了她和賀梓朗的分手時的確很生氣,叛逆的特性令她想回來質問岑薇瀾。
但是洗澡的時候,她卻慢慢冷靜下來。
岑薇瀾破壞她和賀梓朗,歸根究底是因爲
岑寶兒的死。
岑薇瀾的仇恨無處可報,才把賀梓朗當成了仇人,當成了害人精。
可是真正該恨的,是那個殺害岑寶兒的兇手啊。
是不是找出了殺岑寶兒的人,就能化解岑薇瀾對賀梓朗的仇恨?
楚瓷相信,一定能。
所以她不想再跟岑薇瀾爭執賀梓朗究竟是好還是壞,也不忍心苛責岑薇瀾對她私人感情的干涉。
她願意等一切都弄明白的時候,讓岑薇瀾自己想通。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岑薇瀾是楚瓷唯一的親人,多年來,她一直都在尋找著岑芷瀾和她的孩子。
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楚瓷,如果楚瓷卻不孝順不懂事,岑薇瀾的失望,會是無限放大的。
楚瓷最終,沒有一句埋怨,她輕輕地給岑薇瀾按摩,也許她能盡的力不多,但是她是真的願意從今以後和岑薇瀾姨甥倆相依爲命。
岑寶兒沒能盡的孝道,就讓她這個妹妹來替。
而楚瓷失去母親的傷痛,岑薇瀾也可以撫平。
恍惚之間,她們都覺得,身邊的就是自己逝去的親人,又活了過來,或者說,從未離去……
岑薇瀾的眼睛濡溼,擡手放在楚瓷的手上:“好了,乖孩子,已經很舒服啦,不用再按了。過來坐下,跟阿姨說說話。”
楚瓷坐在了岑薇瀾面前,笑了笑:“阿姨,我陪你吃晚飯吧。”
岑薇瀾點點頭:“好,不過吃飯之前,我有點事要告訴你。”
“什麼事啊?”楚瓷蹙眉。
岑薇瀾低下頭,望著楚瓷手上的粉鑽戒指,嘆了口氣:“阿姨要跟你認個錯……是關於珠寶展那天的事……其實,是我,讓厲澤釗一定要把你接來,讓他挑撥你和賀梓朗的關係,阻止你和他結婚的。”
楚瓷沒想到,岑薇瀾竟然會自己坦承這件事。
若是厲澤釗沒有提前告訴楚瓷,那麼楚瓷現在一定會很震驚,情急之下什麼生氣的話都可能說出來,甚至一怒離開岑家。
可經過剛纔她自己冷靜的想了想,現在根本不會再失控。
“阿姨,你今天告訴我這個,是想讓我說一句原諒吧?”
“是的……小瓷,你是我的家人,家人之間不該有算計,所以我想,我是錯了……你可以原諒阿姨嗎?”
岑薇瀾嚴肅而期待地看著楚瓷,彷彿剛纔那個在花園裡跟厲澤釗說話的人,並不是她,或是她的另外一重人格。
楚瓷坦然一笑:“阿姨,在我說出我的答案前,想跟你聊聊別的事。”
岑薇瀾不明白楚瓷在想什麼,但是對她此刻要說的事,還是很好奇的。
“你說吧,孩子……”
楚瓷點點頭,舉起手,讓岑薇瀾看清楚她手上的戒指:“就說說這個戒指的故事吧。我剛認識朗少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我是楚家千金楚少妍,但是我卻不知道他就是我要嫁的賀太子。當時我只是他家的女僕,有一次,我無意中走進了寶兒姐姐住過的起居室,看到她未完成的婚禮項鍊設計圖……當時,就好像
有人控制了我的思想,我一下子就把這圖給畫完了……”
岑薇瀾聽到這裡,忍不住捂住了嘴,也捂住了自己哽咽的聲音。
別說楚瓷當時以爲自己是被岑寶兒的靈魂附體,就是賀梓朗,當時也相信了,不然不會輕易放過破壞岑寶兒畫作的人。
岑薇瀾現在也正是這麼想的:“你是說,這副設計圖,其實是寶兒借你的手完成的?”
楚瓷沉默了片刻,搖了搖頭:“這世上,究竟有沒有靈魂的存在,我不知道,但我願意相信,是有的。等我畫完,朗少就找到了我,發現我破壞了他們婚禮項鍊的設計圖,估計當時他打死我的心都有了。”
想起那時,賀梓朗的冷酷態度,楚瓷心裡依然像當時一樣難過,但是更多的是心疼。
岑薇瀾沒有說話,楚瓷便繼續說:“他惡狠狠地叫我滾,自己卻對著寶兒姐姐的畫像痛苦欲絕。後來我才知道,他嫉妒我,嫉妒我可以跟寶兒姐姐的靈魂產生交流,而他,多少次盼望寶兒姐姐能再出現在他面前,卻沒有實現。他爲了寶兒姐姐的死,痛苦沉淪了好幾年,直到回到帝煌,才用忙碌的工作,讓自己不那麼思念她……從那之後他才變得冷酷無情。”
她微微嘆了口氣:“沒有了寶兒姐姐,朗少就像失去了靈魂,再也沒有快樂可言。阿姨,這種感覺,我想你是能體會的……”
岑薇瀾呆呆地沉浸在楚瓷所說的情景裡,此刻聽到她喚“阿姨”,才收回了渙散的目光,悽然一笑:“他難道不是因爲愧疚嗎?他害死了寶兒,他活該難受……”
楚瓷淡淡一笑:“如果不在乎,又何來那麼深的痛苦?如果存心害死一個人,又怎麼會愧疚?”
岑薇瀾被楚瓷的道理,說得啞口無言。
是啊,這個道理很淺顯,可她卻從來沒有想過。
看到岑薇瀾有所動搖,楚瓷卻並不急著勸她原諒賀梓朗了。
根深蒂固的仇恨,不可能憑她一兩句話就徹底放棄。
“阿姨,我之所以說這些,不是爲了讓你對朗少改觀,而是不想讓你看到這枚戒指就不開心。這戒指雖然是朗少送我的訂婚戒指,但卻是按照我替寶兒姐姐完成的項鍊鍊墜所打造的。如果真的是寶兒姐姐指引我走上珠寶設計這條路,何嘗不是她希望我回到岑家、回到她所深愛的人身邊,讓你們不再痛苦和仇恨呢……”
無論楚瓷信不信鬼神,她都必須堅持這樣的說法。
岑薇瀾堅硬的心,唯有岑寶兒才能令其變得柔軟溫暖。
要化解因寶兒而生的仇怨,也只有依靠寶兒的意願,哪怕這個意願是楚瓷捏造的,只要岑薇瀾覺得這符合岑寶兒善良的性格,她就會信。
聽了楚瓷的話,她忍不住輕輕撫摸著楚瓷手上那枚戒指,兩行淚珠從臉頰滑落。
她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將楚瓷抱在了懷裡。
“阿姨……我不會怪你的,我知道,在你心裡,朗少是壞人,你不願意讓我嫁給一個壞人。不過你要相信我和寶兒姐姐都不是那麼笨的,我們都喜歡的人,一定值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