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梓朗知道楚瓷的本意,原本她是想把皮球踢給他,可是這個傻乎乎的女人,話說出來,味道怎麼怪怪的呢?
怎麼聽,都像是嫌賀梓朗不努力似的,活脫脫一個獨守空闈寂寞委屈的小怨婦嘛。
賀錦城果然聽著不對頭,立刻皺起眉頭看著賀梓朗,像看著不上磨的懶驢。
就連楚臻年和鄭知淑都有點訝異。
楚瓷和賀梓朗同居一個屋檐下也不少日子了,難道說,賀梓朗至今仍坐懷不亂?
二十七八歲的男人,單身那麼久,有什麼理由送到嘴邊的小鮮肉都不碰一下?
楚少棠更是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賀梓朗,就好像想從他身上找出什麼撿肥皂的證據似的。
賀梓朗苦苦一笑,簡直百口莫辯。
這丫頭一句話就能激怒他,而現在,一句話就能毀了他一世英名啊!
他暗暗在楚瓷背後擰了一把,臉皮僵硬地笑了一下:“爸,你放心,兒子一直在努力。”
“噗……”
楚瓷又疼又癢,還沒驚叫出來,就被賀梓朗這話給氣噴了。
“我……”
她還是學生,她不能生孩子,賀梓朗給出一直努力的承諾欺騙賀錦城,這不是陷她於不義?
話沒說出口,只見賀錦城十分滿意地點頭道:“那我就等著你們的好消息啦。”
又聊了片刻,只聽門外又傳來車輛開進院落停車的聲音。
賀夫人早就伸長脖子等著樂萱儀,此刻聽見停車關門的聲音,急忙從餐廳走出來,裝作意外地看著門外。
“咦,還有客人來啊。”
話音未落,樂萱儀就提著水果,捧著花束走了進來。
“萱萱啊,你怎麼來啦?”
賀夫人親切地迎上去,讓人接過禮物和花,放在茶幾上。
樂萱儀聽賀夫人這麼說,會心一笑:“從南非回來就一直惦記著來看看uncle、auntie的,今天不用加班太晚,就趕著來了。”
賀錦城看到樂萱儀,招招手:“這丫頭怎麼客氣起來了,來了就好,過來坐。”
說著,她望了一眼客廳裡坐著的客人,楚家人她自然不認識,只驚喜地看著賀梓朗和楚瓷:“梓朗和小瓷今天回來吃飯啊,早知道我們一路了。”
說著,她就很自然地扶著賀夫人,走到了賀錦城的左側,賀夫人落座,樂萱儀就站在了賀梓朗身旁。
這麼一站,所有人都坐著,就只有樂萱儀站著,這可不是待客之道。
這樣正式的會客場合,她不能和賀錦城夫婦並肩坐,所以唯有賀梓朗的左邊,能讓樂萱儀坐下。
於是,左邊是樂萱儀,右邊是楚瓷,賀梓朗坐在中間……
樂萱儀是多麼能說會道、八面玲瓏的女人,雖然她不是賀家人也不是楚家人,但在這個小型的家庭聚會中顯得遊刃有餘。
接下來的氣氛無比融洽,只是楚瓷莫名其妙就覺得自己完全插不上話了。
她的存在感,不知不覺被樂萱儀的出現給削弱,坐在賀梓朗旁邊,越發無聊。
一直都覺得樂萱儀是個性格魅力很強的女人,此刻更是體會深刻。
樂萱
儀不但跟賀錦城夫婦親如一家,和陌生的楚家人也頗能說得上話,就連賀梓朗,有時候都無法不接她的話,無法把她當不存在。
賀夫人一直笑瞇瞇看著樂萱儀,偶爾幾次,目光掠過楚瓷的臉,眼底也是一閃而逝的冷笑。
唐微微那個衝動的丫頭,頂多能利用來令楚瓷覺得彆扭,不痛快。
要想真正破壞賀梓朗對楚瓷的感情,一個唐微微,還真不夠分量。
但是樂萱儀不一樣。
她和賀梓朗之間的感情,恐怕連他們倆自己都說不清楚。
多少次,就差那麼層窗戶紙沒捅破。
他們之間有太多珍貴的回憶,太多一起走過的風景,他們就是彼此的童年、少年,現在更成了彼此的手足和臂膀。
他們誰也不願失去誰。
這種害怕失去所以不敢接受的恐懼,是無數青梅竹馬無法走到一起的最大障礙。
但是如果,他們之間沒有了這層障礙,又會怎麼樣呢?
賀夫人簡直有些迫不及待想看到樂萱儀在這場感情的博弈中勝出。
明珠一般耀眼的樂萱儀,和什麼都不是的楚瓷,誰更像是賀家的兒媳?
賀夫人越發覺得楚瓷礙眼又礙事。
好在楚瓷還不算太傻,她似乎也發現自己和這個圈子格格不入,明白自己受到了冷落,所以低下了頭。
賀夫人得意地一笑,心中暗道:難過吧,以後大把時間讓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慢慢難過呢!
楚瓷確實是低下了頭,不過她倒沒有像賀夫人想象中那樣難過。
她只是在思考自己爲什麼會沒有存在感而已。
樂萱儀的父親是帝煌功臣、董事,自小和賀梓朗一起長大,她又是如此聰明能幹,和賀氏夫婦感情自然很好。
自小受到來自父輩的影響,她本就閱歷豐富、談吐不凡,加上這幾年在帝煌做賀梓朗的特別助理,深得信任,對帝煌的事瞭如指掌。
賀楚兩家之間最主要的關係就是商業利益關係,所以樂萱儀可以和賀梓朗一樣,對未來的合作案高談闊論,楚瓷這個高中生自然沒有發言的份了。
想通了這一點,楚瓷也就不覺得自己被冷落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領域,她也有。
不到十八歲就已經可以和朔風夢工場簽約,開個人畫展,假以時日,她自信不會比任何人差。
想到這裡,她再也不像在馬爾代夫第一眼看到樂萱儀的時候那麼自卑,那麼患得患失。
不管賀梓朗理不理她,她都能很坦然地喝茶,靜靜聽著大家聊的內容,不知不覺竟也對枯燥的合作項目聽進了幾分。
項目談的差不多時,樂萱儀對賀錦城和楚臻年說道:“賀uncle,楚董,你們放心,未來的合作案會很快啓動,我們也會全力跟進的。”
楚臻年哈哈一笑:“早就聽聞帝煌有個巾幗不讓鬚眉的樂特助,今天一見,果然雷厲風行,不愧是梓朗帶出來的得力女將。有樂小姐親自跟進,和梓朗過問此事是一樣的,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樂萱儀看了一眼賀梓朗,目光脈脈,轉而一笑:“楚董過獎了,是梓朗手把手教會我,否則
我不會成長得這麼快。他對我來說,亦師亦友,所以我願意爲了帝煌付出一切,算是報償知遇之恩吧。”
這話,她是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的。
更沒有對賀梓朗說過。
這聽似在表白對帝煌的忠誠,但無疑也令她和賀梓朗之間的關係顯得撲朔迷離。
賀錦城側目,深深看了樂萱儀一眼。
那眼神,看不出任何情緒波瀾,甚至,若不是一直注視著賀錦城,根本發現不了,他看了樂萱儀一眼。
沒有任何事能瞞得過賀錦城的眼睛,此刻,樂萱儀爲什麼會來,賀錦城已經心裡有數。
他拿起了身邊的柺杖,握著杖端的龍頭,習慣性地用指腹不停摩挲著,令千年古董龍頭顯得更加閃亮。
飯菜差不多準備好的時候,賀子晴從樓上下來,走進餐廳,低聲指點傭人們擺餐具什麼的。
以往在童家,吃飯之前,楚瓷肯定會幫忙擺菜盛飯,現在看到賀子晴一個人在餐廳安排這些事,她就有點不好意思這麼坐著,就起身要去幫忙。
賀錦城眉毛揚起,看著衆人:“也是吃飯的時候了,大家到餐廳就座吧……”說著,還沒等賀夫人扶他,他就望向楚瓷,招招手:“丫頭,來,扶我過去。”
楚瓷沒意識到賀錦城此舉背後的用意,但見召喚,急忙走到賀錦城身旁,將他攙扶起來:“賀伯父,你慢慢走。”
比起楚臻年,到現在也才見過兩次的賀錦城似乎更像個父輩。
也許是對於病重的老人有種同情心,也許是命中註定他們有父女的緣分,這一老一少站在一起,看起來更像是一家人。
楚臻年看到女兒竟然如此得到賀錦城青眼相看,心裡也是百感交集。
當年爲了鄭知淑和兒子楚少棠,他放棄了阿芷和楚瓷,現在能借聯姻的機會認回女兒,這已經是從前想不到的。
本以爲只是商業聯姻,可眼下看來,楚瓷竟是歪打正著,不但得到賀梓朗的真心相待,更是得賀錦城喜愛,這無論是對將來賀楚兩家的長久戰略合作,還是對楚家的人脈地位而言,都大有幫助。
楚臻年雖是高興,但在座的卻有人不高興。
賀夫人臉色不覺變了,看著丈夫的背影,啞然失語。
樂萱儀雖然若無其事,但心裡卻也覺得賀錦城待她生分了許多,否則,明明是她離得近,而且以前也常常這樣攙扶賀錦城,他爲什麼會捨近求遠讓楚瓷扶?
她有些辛酸,別說她只是外人,就算是親女兒,在封建大家長做派的賀錦城面前,怕是也不如兒媳婦吧。
鄭知淑雖不願看到楚瓷如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無限風光,但是爲了楚家接下來的翻身仗,她也不得不顯出欣慰慶幸的樣子。
賀梓朗垂眸,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怎麼覺得,自從楚瓷來到這個家之後,自己那個嚴厲苛刻、專制古板的父親就像忽然有了人情味呢?
回想賀錦城從選楚瓷成爲兒媳婦的那一天開始,他就已經顯露出對楚瓷的偏愛。
他叫楚瓷攙扶,難道是因爲在怪賀梓朗剛纔談論合作案的事,冷落了她?
老爺子的心思,可真叫人猜不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