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邊,保鏢們把一衆乞丐料理完,提溜出來一個,讓他帶路。
乞丐們都捱了打,頗爲不忿,梅西塢現在已經是他們的地盤,今天在自己窩裡吃了癟,正是無處伸張冤屈。
聽見賀梓朗要找自家老大,心想若是能讓老大給要點醫藥費也算個說法啊。
於是幾個人自告奮勇就帶著賀梓朗、楚瓷他們,繞開了剛纔房屋倒塌的廢墟,去見那位叱吒梅西塢的“丐幫幫主”。
過了不久,在一溜的灰色瓦頂建築後,露出一個高大建築,走近了才發現是梅西塢的祠堂。
因爲祠堂經常被修葺,所以,看上去比那些戶家的房子要新得多。
就算現在梅西塢的祠堂已經搬遷,但這裡還是沒有露出破敗的樣子。
房子就是這樣,如果長期沒人住,就會有蛇蟲鼠蟻去住,沒多久便爛了。
但只要有人住,再古老的房子都會屹立不倒。
祠堂的門外有寬闊的場地,適合集結許多人。
而進門就是一個寬闊的廳堂,就像清代的正廳風格,放著太師椅,下首兩排靠背椅子置於兩旁,看上去還保持著當年的舊貌。
縱觀整個梅西塢,都是一派死氣沉沉、灰撲撲的殘敗,唯有這祠堂,卻還算乾淨,這足以說明,這些乞丐對他們的這個老大還是十分尊敬的,每天都有人打掃這裡。
乞丐們帶著賀梓朗和楚瓷,以及陪同左右的屠烈和另外一名保鏢陸英,來到了祠堂外,就跑進去通報。
“規矩還挺大……居然還要通報……”
楚瓷對這個丐幫幫主的架子很無語。
賀梓朗站在外面等,倒是不在乎:“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任何一個有管理才能的人,都不可能不立規矩,否則就沒有威信可言。像你這麼自由散漫又任性衝動的人,是不會明白的?!?
“我……”
楚瓷咬了咬嘴脣,不想在外人面前跟賀梓朗吵嘴,但卻惱怒地把手從他的手心抽了回來,卻給他一個大白眼。
不多時,兩個乞丐就從裡面跑出來,站在主位的太師椅旁邊。
接著,只見一個三十多歲、穿著排扣舊式棉布背心的男人,走了出來,在太師椅上落座,看著祠堂外面的賀梓朗一行人,放下手裡的紫砂壺,擡手請他們進來。
這還真是有點丐幫幫主的派頭了,可是現在什麼年代了,還這樣的裝腔作勢,莫非這個丐幫幫主是票友出身?
楚瓷好想笑,但是卻不敢笑。
賀梓朗和楚瓷依次落座,保鏢則負手站在兩人的身後。
旁邊慢慢地走出來幾個穿著還算正常的少年,看著賀梓朗西裝革履、豐神俊美、氣質冷傲,而楚瓷長裙翩然、膚如凝脂、面若桃花,個個都充滿了豔羨。
他們的世界裡,他們的地盤上,本不該出現這樣的人。
誰都在猜測兩個人的來意。
那個微微有些發福的丐幫幫主,上下打量了兩人,這纔開口。
“二位,貴足踏賤地,不知爲的是什麼事?”
一聽這個丐幫幫主說話,居然還真有點江湖派頭。
賀梓朗雖然坐在這椅子上,但是卻坐得極其不踏實,總覺得到處都有細菌在動,總覺得四周的垃圾場氣味難聞至極。
這倒是他的心理作用了,畢竟垃圾場已經過去了,這裡就算是不香,但也絕不會臭,就算不堂皇,但也絕不會髒。
所以楚瓷就坐得很是踏實,她現在只想著,怎麼問起二十年前吳志媛的事。
即便那丐幫幫主用了謙語,但賀梓朗卻絲毫不跟他客氣,別說客氣,他想起楚瓷差點沒命,就一肚子氣。
“原來你就是他們的老大麼,怎麼稱呼?”
那丐幫幫主一笑,渾不在意:“這位先生客氣了,談不上老大不老大,不過是給這幫孩子一口飯吃而已。孩子們嘴甜的,叫我一聲‘五爺’,那是孩子們沒見過世面,不知道天高地厚??晌也荒茏约喊炎约寒敔斒遣?,尤其是在您這樣的真佛面前,還得裝裝孫子。您就叫我老五吧。”
江湖人沒有自己的名字,都是綽號,賀梓朗也不深究。
“五爺是吧,好,只要是能做主的就可以了。咱們就說說,今天我的女人差點被你手下的兄弟們拍在斷牆下的事。”
楚瓷在旁邊,也是一肚子疑問想問問這個五爺,偏偏賀梓朗和五爺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別人完全插不上話。
她已經夠鬱悶,有種舌頭打結的感覺,現在賀梓朗居然還說“我的女人”,楚瓷連反駁的時間都沒有,只能乾瞪眼。
這個人臉皮怎麼那麼厚啊,分手了不是嗎?退婚了不是嗎?他居然還可以若無其事地拉她的手,還在別人面前說她是他的女人。
五爺聽了賀梓朗的話,點了點頭:“剛纔,先生在祠堂外面說的話,我老五聽見了。說的是,無規矩不成方圓,咱們雖是叫花子,卻也不能讓先生見笑。來??!”
說著,他揚聲一喊,只聽內堂傳來雜亂的腳步聲,當即有幾個乞丐押著先前烤紅薯的那兩個小乞丐走出來,將二人推倒在五爺面前。
兩個孩子,襤褸的衣衫上,破布片顫抖個不停,兩人跪在五爺的面前,萬分驚恐。
“我們不敢了,五爺,我們真的再也不敢了……”
“你就饒了我們這次吧!”
哀求的聲音,是那樣害怕,兩個小乞丐見五爺板著臉,一語不發,更是嚇得抖若篩糠。
五爺站了起來,對賀梓朗一拱手:“先生,這兩個小王八蛋,訛了您的金錶,這是我也是剛知道,不然必定讓他們給您還回去。我們是叫花子,金主給了,我們可以要,金主不給,我們不能坑蒙拐騙!”
說著,彷彿是在重申自己地盤上的規矩一樣,也彷彿是做給賀梓朗看。
賀梓朗揶揄地一笑,像是在笑五爺把他看得也太好忽悠了,玩起周瑜打黃蓋這一招。
楚瓷雖然也不怎麼喜歡這兩個小乞丐,但是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啊。
她忍不住說道:“五爺,把兩個孩子推出來頂罪算什麼?推牆拆房那樣的事,難道是兩個孩子乾的?”
五爺的目光停留在楚瓷的臉上,然後居然表示認同:“這位姑娘說的不錯,剛纔的事,就是這倆孩子不甘心被你用兩千塊強行換走了金錶,所以懷恨在心,糾結了一羣兄弟去報復你的。五爺今天心情好,不說假話,不信你可以問問這兩個小王八蛋。”
楚瓷沒想到,剛纔那麼兇險,居然都起源於這兩個孩子。
十一二歲的孩子啊,怎麼會有那麼惡毒的心腸,明明是他們不對在先,楚瓷都花了兩千塊去贖回這塊金錶,他們還不滿足,居然還要報仇?
楚瓷瞪著兩個小乞丐,還是有點不敢相信,人心如此險惡。
或許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鄉里鄉親太過淳樸善良,彼此親如一家,所以她不知道,陽光能照到的地方,其實並不多。
“你們……真的是你們找人來害我的嗎?”
那個年紀較小的小乞丐,回過頭,看著楚瓷,眼中依然有一絲難以完全隱藏的怨毒。
這樣怨毒的眼神,楚瓷只在鄭知淑的眼睛裡看到過……
“是我們乾的,誰叫你搶了我們的東西!你以爲我不知道,那個金錶怎麼也值好幾萬!你纔給我兩千就拿走了!”
看似精明的小乞丐,說的話卻都是歪理。
在他們看來,楚瓷是仗著有莫海在旁邊,欺負兩個小孩子,所以他們到現在還是不服。
聽到他犟嘴,五爺眉毛一橫,直接從太師椅後面抽出一根粗如兒臂的棍子來,高高舉起,“啪”一聲就打在那孩子的小腿肚子上。
一聲淒厲的尖叫,幾乎刺破了在場衆人的耳膜。
小乞丐一下倒在地上,抱著自己的一條腿,哇哇大叫。
賀梓朗沒想到五爺居然會動真格的,那孩子的腿骨,比五爺手裡的棍子還要細,這樣毫不留手的打下去,這是要打斷腿嗎?
他不由一怒,站起來:“五爺,你要讓兩個孩子來頂罪,可以!但是你用不著廢他一條腿來給我看!”
楚瓷都被嚇愣了,這麼狠打一個孩子,她從來沒見過。
這孩子躺在地上,疼得嗷嗷直叫,小腿已經迅速紫脹起來。
一旁他的那個小夥伴看見了,嚇得哆哆嗦嗦爬起來就跑,生怕五爺把他也打斷了腿,卻被幾個年長一點的乞丐給攔住。
楚瓷想要上前看看那孩子的傷勢,因爲紫脹得這麼快,看起來是皮下出血,甚至是腿骨受傷……
賀梓朗卻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拉到自己的身邊,不讓她去看。
五爺放下棍子,說道:“姑娘好心腸,他叫人暗算你,你還關心他會不會殘廢,難得了。不過今天我是教小的,外人最好不要插手。”
說著,他蹲到那小乞丐面前:“說,知錯沒有?”
小乞丐連呼吸都是上氣不接下氣,滿頭冷汗,渾身發抖,卻還是不敢不睜開眼睛回答:“小的錯了……小的不該訛……別人的東、東西,還不交給、五爺處置,不該拿了贖錢……又回頭害人家……”
他斷斷續續,是因爲疼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