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瓷剛纔在壽司店,爲了賀梓朗,忍受著賀夫人的鄙夷責難,還要聽唐微微的風涼話,已經(jīng)夠心塞、夠委屈的。
他卻心胸狹隘到連凌度的電話都不讓她接。
難道跟他在一起,就要背棄原來的生活和親人,徹底改變她,他才滿意嗎?
愛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楚瓷眼淚憋在眼眶裡,她哽咽著回答:“是,很重要。”
是真話,卻也是負氣話。
明知道賀梓朗聽了之後會誤會,會抓狂,但是她已經(jīng)不介意再被他丟下車,或是繼續(xù)冷戰(zhàn)和疏遠。
最好他一怒之下解除婚約,真正把原來的生活還給她。
兩不相干。
想到這裡,她緊緊咬著嘴脣,打開了手機。
無論如何,凌度沒有這樣著急地給她打過電話,一遍又一遍的打,一定是有什麼事。
哪怕賀梓朗再生氣,她也必須回凌度的電話。
看著手機上啓動頁面的logo還在慢慢變化,楚瓷擔心得手心直冒汗。
卻沒發(fā)現(xiàn)賀梓朗的臉色,忽然間慘白如紙。
她就這樣任性地拋下一句“很重要”,他的心裡卻爲了這幾個字翻江倒海。
很重要。
所以她離開靖安醫(yī)院第一件事就是聯(lián)絡(luò)凌度。
所以她每次有困難,心情不好第一時間就會找凌度。
所以爲了凌度,她不介意用這樣不負責任的話,讓他痛苦,讓他心傷。
如果她對他真的有那麼一點點在意,就該知道他不是鐵做的,他會心痛,會吃醋,會受傷。
可她沒有,半點都沒有。
賀梓朗開車的手已經(jīng)僵硬,他以爲聽見這種話,會和以前一樣,忍不住大發(fā)雷霆。
可是當沉重如山的悲哀倒向他,他所有的感覺,就是疼。
他只想把車開得快一點,衝破這種壓迫人的悲哀。
但楚瓷還在後座坐著,拿著手機,而且沒有系安全帶。
不管她有多狠心,多任性,只要她在他身邊,他哪怕駕駛的是宇宙飛船,也飛不快,逃不遠……
賀梓朗的五臟六腑都像針扎一樣疼,痛感延伸到四肢,指尖已經(jīng)刺痛得無法掌握方向盤。
車子的速度雖然已經(jīng)開始在減慢,但是行駛的軌跡卻開始歪歪扭扭。
楚瓷完全沒有感覺到賀梓朗有什麼異樣,也沒有感覺到車子的不正常。
這樣的狀態(tài),賀梓朗是沒辦法繼續(xù)開車的。
他趁自己保持著半分冷靜,努力將車停在了前方道旁。
接著,他推門下車,繞過去一把拉開後車門,將楚瓷拽了出來。
楚瓷沒來得及撥電話,就忽然覺得車子停下了,而賀梓朗毫無徵兆地下車、走來、開門、拉人。
她的手機差點掉了,下車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扭了一下腳踝。
爲了配衣服,她穿了一雙五釐米高的高跟鞋,儘管並不算太高,但還是穿不慣。
“啊……痛……”
她驚呼出聲,下意識想彎腰揉腳踝,卻猛然被賀梓朗拉起來:“痛?你知道什麼叫痛?”
他才痛,痛得連車都開不好,痛得想用麻醉槍一槍麻醉了自己!
楚瓷的手腕被他緊緊攥著,疼得受不了,看著他額上暴起的青筋,看著他變紅的眉骨,和他眼中的紅血絲,她竟覺得害怕……
“朗少你……放手……”
她顫聲問著他,微微做著基本無用的掙扎。
然而這樣微弱無力的掙扎都輕易地激怒了賀梓朗。
她越是想要逃開,越像厭惡他的觸碰,這抗拒的表情和反應,簡直讓賀梓朗覺得陌生。
“告訴我!爲什麼拒絕求婚,爲什麼回來第一時間去找凌度!”
他嘶吼著問。
左手按在車頂上,而握著楚瓷手腕的右手,竟有些微微顫抖。
此刻的他,再也不是掌控一切的商業(yè)帝國主人,而是需要一個理由安慰的脆弱之人。
這個問題看起來是再給楚瓷一次解釋的機會,實際上卻是他在爲自己尋找救贖的藥。
無論這藥是治標,還是治本,是無毒,還是劇毒,只要她給他這一劑藥,他無論如何都會一仰而盡。
楚瓷似乎被一種充滿了哀傷的感覺籠罩住,她不由自主望著賀梓朗的眼睛,這就像是她曾經(jīng)某一刻心動時,與他目光膠著的情景。
他的目光裡,並不是僅僅是憤怒,竟還有渴求……
痛感,那麼強烈,從他越來越滾燙的手心,流淌進她的血脈,衝擊著她的靈魂……
她本以爲,因爲她說凌度很重要,他就妒忌到抓狂,所以停車,所以質(zhì)問。
又或許,還因爲早上她見凌度的誤會沒解開,所以他才更介意她對凌度的重視。
而現(xiàn)在,她知道,從馬爾代夫拒絕他的求婚開始,他的悲傷和憤怒,疑問和不安,就已經(jīng)開始慢慢累積。
他根本不算是爆發(fā),因爲他還在等待,等著她給他一個好的理由。
只要一個讓他信服的理由,就能讓他心裡的苦悶和痛心隨風而逝。
楚瓷的目光,從害怕不解,漸漸變得平靜柔和。
看賀梓朗的眉峰緊緊糾結(jié),眼眸中沒有半點希望,那樣俊美無匹、自信狂傲的一個人,此刻竟頹廢得像落敗逃亡路上的落魄將軍。
她的眼睛忽然溼潤了。
透過他緊緊攥在手心的手腕,他的痛似乎也慢慢透析到她的骨髓裡、血液中。
她心裡好痛,好痛。
爲什麼非要這樣互相誤會,互相折磨?
爲什麼不能好好相愛……
她不禁擡起另一隻手,柔弱無骨的指尖,按在賀梓朗的眉心,輕輕向兩旁撫平。
只想他能展眉一笑,一如既往。
她指尖冰涼,卻熨平了賀梓朗心中烈火炙烤般的痛楚。
他的目光逐漸變得柔和,望著她,滿心疑惑。
她究竟在想什麼,他根本看不明白。
“楚瓷……”
話語忽然頓住,因爲楚瓷的眼中毫無徵兆地無聲無息泛起了淺淺的淚光,可她卻淡若清風地一笑。
這一笑,純淨溫暖,脈脈情深,讓賀梓朗幾乎迷醉……
他不由得放鬆了手。
楚瓷擡起頭,仰望著賀梓朗,只有這個動作能讓她把忍不住的那一滴淚水收回去。
“也許我早就應該告訴你,在你求
婚之前。如果我知道你要向我求婚,我絕不會隱瞞這件事……”
這時,人行道上走過一輛流動的冰淇淋車,車上放著悠揚的音樂。
甜美的奶香,彌散在四周,令人覺得心曠神怡。
楚瓷對賀梓朗一笑,提著裙子,踮著腳尖跑過去。
“阿姨,我要兩杯!”
冰淇淋阿姨看到楚瓷身後的賀梓朗,笑著裝了兩杯超量的冰淇淋,遞給楚瓷:“上次碰到你們就是週一,這次又是,怎麼可能這麼巧?小姑娘,你難道和你男朋友每天都約會嗎?”
楚瓷一愣,仔細看了一眼那個冰淇淋阿姨,這纔想起,原來上次在遊樂場,她和賀梓朗也買過這個阿姨的冰淇淋。
那天,賀梓朗中午回老宅,楚瓷卻因爲看到“Bowie號”昏倒,他回來看她,等她醒來,他們就去了遊樂場。
而今天,又是這個時候,也難怪那個阿姨會覺得他們應該是天天約會。
楚瓷想起那天在遊樂場和小吃街,甚至在被賀梓朗從綁匪手裡救出後在他車後座上的情景,不禁俏臉一紅。
一縷清風將她鬢角的髮絲吹到了臉上,她覺得好癢,擡起拿著冰淇淋的手,用小指頭將那縷髮絲勾到耳朵上彆著。
這樣的小動作,充滿了女人味,看得賀梓朗一顆心都劇烈晃了晃。
而冰淇淋阿姨一眼就看見了楚瓷無名指上的戒指,她這才知道自己說錯了。
“呀,原來小姑娘你都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呀,這麼說那個大帥哥是你老公呀,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祝你們永遠甜蜜美滿,早生貴子哦!”
楚瓷聽了,啞口無言。
看到戒指,人們都會覺得她和賀梓朗是夫婦。
還有一個星期,她和賀梓朗就會舉行婚禮,到時候即便是假結(jié)婚,在所有人眼裡他們也是明媒正娶的夫婦。
想到“夫妻”“早生貴子”這樣的詞,她的臉更紅,不由回頭看了賀梓朗一眼。
賀梓朗冰封的臉色,終於因爲這個阿姨的話,放鬆了一點。
他不會忘記,和楚瓷的感情,恰恰是從遊樂場那次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
這個冰淇淋車,也算是甜蜜回憶之一,而冰淇淋阿姨也像是紅娘一樣。
他走過來,擡手遞給冰淇淋阿姨一疊紅色鈔票:“多謝大姐吉言,我太太喜歡吃冰淇淋,我就在你這裡幫她辦個VIP,可以嗎?”
楚瓷訝然看著賀梓朗手裡那一疊差不多有一兩千塊的鈔票,腦袋有點懵。
這傢伙是在幹什麼啊,人家憑勞動吃飯,他拿這麼多錢像打賞似的,如果阿姨多心了怎麼好?
那個冰淇淋阿姨也覺得很突然:“VIP?先生開玩笑呢,我這麼小一個流動攤位,怎麼還能有VIP?”
楚瓷見冰淇淋阿姨果然有點介意的樣子,趕緊用腳暗地裡碰了碰賀梓朗的腳。
但賀梓朗淡淡一笑:“大姐,你和這冰淇淋車,對我和我太太,有紅娘的意義。她當初說,我比她大太多,所以要我陪她吃冰淇淋,然後纔不叫大叔,叫哥哥。”
忽然提起這茬,楚瓷更是頭大:“哎呀,你……你怎麼什麼都亂講給人聽……”
這傢伙知不知道尷尬怎麼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