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度的話,並沒有任何破綻,賀梓朗就算懷疑他是目擊者,向警方提供這個照片作爲線索,到時候凌度照樣可以用這番話爲自己解釋。
賀梓朗握緊了雙拳,就連那張珍貴的照片,都被他捏皺了。
爲什麼目擊岑寶兒一案的人偏是凌度。
如果換了別人,賀梓朗可以用金錢讓目擊者開口,可以用威脅的手段逼他說真話,他可以用的方法絕對比警方要多得多。
但是,任何一種方法都不可能用在凌度身上。
因爲楚瓷。
深深的恨意,深深的無力感,籠罩著賀梓朗,令他的目光越來越森冷。
凌度卻完全不在乎賀梓朗是不是憤怒,他並不是軟骨頭,只要他打定主意不開口,就沒人能逼出他的話來。
看賀梓朗對岑寶兒案揪住不放,凌度只知道,岑寶兒在他心裡的位置,絕對是無人可以替代的。
想到這裡,再想想那個傻乎乎愛上賀梓朗的楚瓷,凌度就心疼。
如果賀梓朗對楚瓷的感情一定會有所保留,甚至會令岑寶兒成爲他們之間,不可觸及的禁區。
那樣不純粹的感情,那樣殘缺的心,楚瓷若是看透了,一定會很傷心的。
凌度接著說道:“況且,世上有那麼多案子,發生的時候有無數人圍觀,都沒有人伸出援手,難道就因爲遊艇案的死者是岑寶兒,你就要指責我沒有見義勇爲,指責我不出來揭發兇手?我也是人,我也怕死,怕被報復的。五年了,賀梓朗,你若是忘不掉岑寶兒,就不要招惹楚瓷。既然你要她,那就該好好對待她,忘記過去。”
他的話,單獨聽起來毫無破綻。
可是他沒有想到,這件事從頭到尾,還有一點是解釋不通的。
那就是楚瓷爲什麼看到照片會昏倒。
賀梓朗聽著凌度言辭鋒利、理據充分的自辯,越來越覺得他是早就已經想好了這套說辭。
他嘲諷地看著凌度,充滿鄙夷地搖了搖頭。
“我可以放下當年的案子不再糾結,你也可以選擇保持你現在的說辭,但是我相信事情沒有這麼簡單,而且絕不會放棄調查。”
凌度笑了笑:“哦?你能嗎?如果我不開口,你還有什麼其他線索?如果有,這案子早破了。”
賀梓朗本不想在和不配合的凌度多說,但見到凌度如此篤定事情到這裡就斷了線,他嘴角挑起異常冷邪地笑意。
“我有沒有線索,你應該很清楚。”
說著,他就轉過身去。
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半點其他信息都沒有透露。
換做別人,可能根本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絕對猜不透賀梓朗所說的其他線索是什麼。
但是,凌度的臉色猛地一變,瞳孔驟然收縮了一下。
“賀梓朗,你是什麼意思!”
他剛纔強作從容不迫,此刻所有的鎮定彷彿隨著賀梓朗這句話被擊潰。
賀梓朗站住了腳步,側過臉來,居高臨下,狹長鳳目的餘光睥睨凌度,將手裡的照片扔到凌度牀上:“想必大家
都不想讓你擔心楚瓷,所以沒有告訴你,她昨天去你家幫忙收拾東西的時候,看到了這張照片,立刻頭痛發高燒,昏倒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你在重癥監護室的時候,她卻被推進了急救中心,昨晚一夜不曾醒來。”
“你說什麼?”
凌度疑惑地喝道:“小瓷她……她怎麼會這樣?”
他似乎意識到什麼,但是卻不敢肯定,或者說他不願相信,五年後,噩夢依然沒有過去。
“賀梓朗,你說這不是第一次,那之前她昏倒又是爲什麼!”
凌度沒想到楚瓷見到那張照片會是這樣的反應,她真的是第一次見到這張照片。
現在他知道,他剛纔看似毫無破綻的話,因爲楚瓷而產生了最大的邏輯疑點。
假如這張照片是凌度自己拍的,從沒有讓楚瓷看到過,那麼Bowie號怎麼可能給楚瓷留下這麼大的陰影?
賀梓朗正是察覺到這一點,斷定凌度至少是有所保留,甚至是撒謊。
所以他才準備離開,不想再在這裡跟凌度廢話。
賀梓朗見凌度終於緊張起來,念在他還算擔心楚瓷的份上,便索性讓他更明白些:“之前,她在我家裡,看到了Bowie號遊艇,然後頭痛昏倒,好在當時船員看見,通知人救了她。這一次,她看到照片出事,這麼巧,照片上的遊艇,恰恰就是Bowie號!”
凌度沒有說話。
楚瓷現在長大了,凡事都是報喜不報憂,連她在賀梓朗家裡出了這樣危險的事,都沒有告訴凌度。
凌度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不曾想到,楚瓷生命裡出現了賀梓朗,出現了親生父親,接下來,身份的改變,交際圈子的改變,會讓她和凌度的世界更遠。
更沒有想到,那艘Bowie號,居然現在還停在賀梓朗家裡,還被楚瓷看到了。
他以爲自己藏起了真相,藏起了照片,就能掩藏過去的事。
然而冥冥中,似乎已經註定了楚瓷和賀梓朗的相遇。
是福是禍,是緣是孽,都逃不過。
賀梓朗見凌度陷入了沉思,態度也沒有之前那麼堅定,就繼續說道:“照片裡的那艘遊艇,是Bowie號。楚瓷之所以對Bowie號有這麼大的反應,當然有原因。爲了讓她以後拜託這個陰影,我會讓心理學方面的專家幫她催眠治療,我絕不會讓這個隱患藏在她心裡。你以爲,真相,還能瞞多久?”
他不管凌度爲什麼要隱藏真相,膽怯也好,冷血也罷,都不重要。
現在也已經不是單單爲了岑寶兒案子的真相,而是爲了讓楚瓷心裡那塊解不開的陰影離開她的生活,令她恢復真正的身心健康。
凌度聽了賀梓朗的話,眉頭緊鎖。
他一直以爲自己不讓楚瓷知道那件事,是在保護她,沒想到到了現在,楚瓷卻深受其害。
五年前,楚瓷就曾經出現過高燒昏厥的情況,但五年來一直都沒有再犯。
誰知道她會遇到賀梓朗,誰又能料到她會親眼看到Bowie號。
不說
出真相,楚瓷的心結解不開;說出了真相,帶給她的就是另一種傷害。
凌度不知道該怎麼選擇,五年前,他就已經不知道該怎麼選擇,五年後他依然矛盾得想要發瘋。
賀梓朗說完了這番話,就沒有再打算跟凌度多說一個字。
他闊步走到門口,拉開了病房的門。
凌度忍不住說道:“賀梓朗,不要讓她接受催眠治療!”
“凌度,她是我的女人,你以後最好少管她的事!”
賀梓朗冷冷扔下這句話。
一個對楚瓷的心病置之不理的人,根本沒有資格被她當做哥哥,當做朋友。
凌度感覺得到賀梓朗的鄙夷蔑視,他握緊了雙拳,用盡力氣喝道:“賀梓朗!你知道催眠會給楚瓷造成什麼樣的傷害嗎!你在乎岑寶兒,想要讓她瞑目,難道就要搭上楚瓷的天真快樂,毀了她的生活嗎!”
一句話,讓賀梓朗不由得心中一凜。
他猛然回頭:“凌度,你到底在隱瞞什麼!楚瓷這樣的心病,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而凌度隱藏的真相究竟是什麼?
賀梓朗的心越來越糾結,他開始有些懷疑,用催眠去窺視楚瓷的記憶和內心,會不會揭發出什麼可怕的事情。
疲憊的感覺,洶涌襲來。
凌度奮力對賀梓朗說出這番話,不但需要力氣,更需要勇氣。
他害怕的事情似乎正在發生,如果不說出真話,賀梓朗不會停下對楚瓷的催眠治療。
他閉了閉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問道。
“賀梓朗,在岑寶兒和楚瓷之間,你究竟更愛誰?”
賀梓朗聽到這話,不覺握緊了雙手。
答案,他答得出嗎?
時間,是中午十二點。
楚瓷託著腮幫子,看著一桌子的飯菜,等著賀梓朗。
實在太無聊了,她就把手機拿出來玩。
微信上,童馨蹦出來問:“小瓷,你怎麼又請假啦?身爲一個學生,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你真準備回家當太子妃相夫教子了是不是?身爲新時代的女性,你怎麼能如此自甘墮落呢!”
楚瓷見童馨滿口老師教訓學生的語氣,不禁一笑。
“不是啊,這不是馬上要舉行婚禮,所以有很多事情要忙啊。反正也快放暑假了,耽擱兩天沒事的。”
童馨發了個白眼三連翻:“自從當上太子妃,你就不思進取了,哼,鄙視你!讓我一個人在苦海里掙扎……我什麼時候才能遇到我的真命天子、得道成仙啊!”
楚瓷笑了:“你要不要這麼急,大不了我讓朗少上點心,幫你留意個好男人,別再怨我啦……”
童馨哼唧:“我怎麼能不急,你要不了多久就能當媽了!”
楚瓷一看,被氣得直跺腳:“你才當媽,你明天就當媽!”
童馨衝楚瓷吐了吐舌頭:“我如此純潔的妹紙才當不了媽呢。哪像你天天和咱家太子爺出雙入對、同吃同睡,我相信咱們太子爺的播種能力一定很強!哈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