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瓷起了個大早,在她輾轉反側很久才睡著的情況下,當然免不了一對熊貓眼。
傭人勸她再多睡一下,但是她卻知道,自己沒有太多時間浪費在睡覺上。
決定了要出國,她恐怕有很多事情需要做。
先說學業。
學校那邊倒是不麻煩,再有幾天就要放暑假,鄭秘書會給楚瓷多請兩個月的假期。
只是楚瓷想讓童馨一起去,是來不及辦入學手續的了,但總得讓童家的人知道她出國的事。
再說家人。
童叔叔的病情雖然還算穩定,但是開銷不小,暑假的時候柳鎮的旅遊業是淡季,楚瓷怕童家妙廚的生意冷清,還得轉一筆錢到郝清的賬戶上去。
另外,岑薇瀾還不知道楚瓷要出國學習,課程是珠寶設計,她作爲阿姨,又十分期待楚瓷能繼承岑氏珠寶集團,應該會很支持。
但是這畢竟是賀梓朗親自幫楚瓷辦的手續,岑薇瀾一直不贊成楚瓷和賀梓朗在一起,這恐怕有點阻力。
然後要安排公事。
那就是,楚瓷身爲朔風正在力捧的簽約畫家,要出國,肯定不是說走就能走的。
她要去一趟朔風,跟慕容遷和她的經紀人請一段時間的假。
出國這段時間,她就算能繼續作畫,但本人卻是不能親自出席公司活動和參與畫展的,合同規定,這種情況必須提前向負責人報備。
最後,懸而未決的事情,就是楚瓷一直耿耿於懷的。
她已經跟崔承宇約好做催眠治療,想要找回自己五年前流星雨夜的記憶,儘管還沒有說好具體的時間,但是她想,早點知道結果,她也能踏踏實實出國學習。
梳理好了這兩天要辦的事,理出來一個公私前後、輕重緩急,楚瓷也已經吃完了早飯。
韓冬奉命守在楚瓷身邊,見她吃完了,就問今天要去哪。
楚瓷心裡已經有了一個計劃表,所以沒有遲疑,讓韓冬先去朔風。
她看了看時間:“現在還早,我們到了朔風,慕容老師應該也剛到,請假不會耽誤多少時間。”
韓冬點了點頭:“是,估計十點鐘之前就可以辦完朔風的事。”
“要不了一個小時吧……況且狗仔隊在追跟楚家的新聞,我不想在市區多逗留,我們儘早離開朔風,接著去靖安醫院一趟,看看莫大哥和小丁果……”
楚瓷算著時間和路線,覺得這樣就可以一天之內把她最懸心的兩件事都給辦了,倒是方便。
看莫海和小丁果是其一,以此爲由,“順便”去找崔承宇,做催眠治療是其二。
在沒有恢復記憶之前,她不但不想讓賀梓朗知道,也不想讓岑薇瀾擔心。
現在的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無論恢復記憶之後,想起什麼樣的記憶,她都會坦然面對。
就像崔承宇說的,那些記憶再怎麼讓她痛苦,都已經過去,她現在不過是回過頭看著自己走過的路,看著一個留在腦海中的影像罷了。
但饒是這樣安慰著自己,楚瓷還是有些緊張的,以至於一路上都沒有怎麼跟韓冬說話,只管想自己的心事。
八點五十,在朔風的職員上
班之前,楚瓷抵達了這裡。
一貫喜歡提早上班的慕容遷,當然不出所料,很早就在辦公室準備開始這一天的日程。
見到楚瓷這麼早出現,慕容遷意外而驚喜。
“楚小姐怎麼來了?我還以爲這幾天你會避避風頭呢。來的正好,我剛想跟你談談接下來的宣傳安排。”
他站起來,邀請楚瓷坐在會客沙發上。
以前他對楚瓷還是上下級的關係,那是爲了不讓楚瓷懷疑,選拔和畫展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但是現在厲澤釗已經跟楚瓷說明了他曾插手安排她和朔風簽約的事,而慕容遷對於岑薇瀾和厲澤釗來說又是合作伙伴,自然很清楚楚瓷的真正身份。
就算他原來不知道,現在也不可能不知道了。
今早的新聞,最轟動的是《名流週刊》的頭條“賀太子退婚得新歡”,而第二個奪人眼球的新聞,則是《第壹焦點》雜誌上的頭條“鵲巢鳩佔,十八年後水落石出;千金迴歸,強勢奪權入主至臻。”
狗仔隊的挖掘資料能力是很厲害的,現在誰都知道,楚瓷就是前一陣子楚家所謂的“失散千金”,是以雷霆之速入主至臻科技董事會的楚家正牌繼承人,是朔風簽約的新生代畫家,而她和賀梓朗的感情糾葛也分外讓人好奇……
但是關於她還是岑家唯一血脈的事情,因爲岑薇瀾和厲澤釗屬意暫時對外保密,暫時沒有被娛樂記者查出來,當然,這恐怕也瞞不了太久了。
楚瓷這個小丫頭,彷彿一夜之間,從一個普普通通的小鎮高中生,變成了渾身鑲滿了鑽石、炙手可熱的寶貝,亮瞎了衆人的雙眼。
對於朔風來說,這樣的身份,再加上楚瓷本身的天賦,一經炒作,那必定是紅得發紫。
所以慕容遷今天本來想安排好朔風的工作之後就去找楚瓷,親自告訴她炒作宣傳的方案。
“宣傳炒作?”楚瓷聽了慕容遷的話,爲難地皺起了眉頭:“抱歉,慕容老師,我可能沒辦法全面配合你的宣傳。因爲我之前已經報了國外的珠寶設計課程,一放暑假,我就得去歐洲。”
“珠寶設計?”慕容遷露出恍然之色,笑著點了點頭:“原來如此。之前我聽岑董說起,楚小姐對珠寶設計也很有天賦,想不到這麼快你就要去歐洲專修。”
說著,他顯得有些惋惜:“但是在商言商,你是我們朔風的簽約畫家,我們看中的是你帶來的商業價值,所以現在是炒作你名氣和作品的絕好時機,難道白白放過這樣的機會?”
楚瓷知道這是個好機會,若是藉助慕容遷的炒作能力,她在藝術界完全可以一飛沖天,誰能不心動呢。
但是她微微低下了頭,看著面前茶杯裡漂浮的碧綠茶芽,讓自己的心情慢慢隨著那一抹沁人心脾的綠,慢慢靜下來。
碧綠水色,彷彿是樸實寧靜的柳鎮上那一條玉帶般的小河,讓她想起自己最初拿起筆描摹的心情。
她愛畫畫,不過是因爲愛這世界的美麗,想要把美好的事物和自己的心情表達出來。
在這個浮躁的社會,面對鋼筋水泥,面對馬路霓虹,綠色越來越少,她學畫也慢慢變得是爲了考大學而學。
可
是,爲了名利而作畫,那絕對畫不出震撼人心的作品來。
藝術,不能染上銅臭,否則就是俗流。
一時的商業價值,根本不能衡量一副作品的好壞,衡量它在人們心中的分量。
楚瓷不求自己的畫作可以永世流芳,但卻也不願意藝術變成一種資本轉換的介質。
思慮清楚後,她坦然對慕容遷微笑:“慕容老師覺得,我的畫如果不炒作,就無人欣賞了嗎?”
“當然不是。”慕容遷很肯定地說。
他的眼睛,可是上了千萬保額的,他看中的畫家,又怎麼會無人欣賞?
楚瓷笑了:“那不就是了?我知道,慕容老師是想趁著這些雜誌頭條的東風,把我送上青雲,以後我的路就會容易得多。但是我卻希望,這件事能儘快平息。我不希望別人收藏我畫作的時候,考慮更多的是商業利益,是我的身份,是我身後的資本。慕容老師也是藝術家之中的翹楚,應該明白,像我這樣一個剛剛出道的新人,需要的是肯定,是信心,而不是錢。”
慕容遷愕然看著楚瓷,愣了半天,忽然忍不住笑了起來。
“哈哈哈……你這個小丫頭呀……”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但是看著楚瓷的目光卻充滿了讚賞。
有誰,面對“走紅”和“財富”的誘惑會無動於衷?有誰能想都不想就拒絕揚名海內的機會?
這麼多年,慕容遷只見過一個楚瓷,傻乎乎的楚瓷。
看著楚瓷那清澈透亮的眼神,她的簡單純淨、她的自信脫俗,深深烙印在慕容遷心裡。
剛纔他還想問問楚瓷:“如果沒有岑家和至臻科技作爲後盾,你今天是不是也一樣會拒絕我安排的宣傳炒作?”
但是看到楚瓷這樣的眼神,他知道,這句話已經不必再問。
她會一飛沖天的,因爲她有一雙有力的翅膀,一顆勇敢堅韌的心。
慕容遷答應了楚瓷的請假,並且答應,在楚家醜聞風波完全平息並淡出公衆視線之前,絕不利用這件事對楚瓷進行炒作。
送楚瓷離開的時候,慕容遷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小瓷啊,你這丫頭,還真是傻得可愛。”
“我傻嗎?”楚瓷反問一句,笑得輕鬆:“好啦,慕容老師你不用送我了,雖然朔風裝修得像個迷宮,但我還是認識出去的路的。”
臨別,吐槽了一句朔風的隔斷之坑爹,楚瓷就開開心心走了。
慕容遷揚眉,看著楚瓷,笑容一直到她走過轉角、走出他的視線,還沒有從他臉上消失。
不怪楚瓷要吐槽朔風的隔斷風格,藝術家真的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硬把一個南北通透、整層都可以自由分割的辦公區域,弄成曲徑通幽的古建築格調。
雖然風格是楚瓷喜歡的,但是來了幾次,她才只是勉強記住了出入的路。
一間間形狀不規則的辦公室,因爲有紅木隔斷,所以只能聽見人說話,她連同事都不認得幾個。
她一路走,不敢亂拐,但還是會忍不住好奇,在隔斷的花紋縫裡瞄一眼別的辦公室。
大約快走到出口的時候,她忽然聽見一羣女人壓低了聲音很神秘地談論著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