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知淑見楚瓷已經像是初步接受了“吳志媛”是她生母的事實,她就又有種復仇的快感。
就像當初帶人從醫院趁著阿芷昏迷不醒帶走了楚瓷、把她遠送郊外的時候一樣,鄭知淑忽然覺得很過癮。
她就是要那個阿芷有親生女兒如同沒有,連女兒都不認她。
她繼續說道:“你爸爸經常早出晚歸的,我一心照顧孩子,跟他作息時間不同,所以他跟我分房睡了半年。就在那半年裡,我不知道志媛居然經常進入他房間。後來發現之後,我一氣之下趕走了她。誰知道她懷了孩子,躲在郊外,偷偷把孩子生下來,想憑你當籌碼,讓你爸爸給她一筆錢。”
聽見這些,楚瓷愣住了。
雖然想象中,母親是個並不算無辜的“第三者”,但是聽見如此不堪的往事,她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
她總覺得母親不會是那麼邪惡貪婪的人。
所謂血濃於水,脾性也是能遺傳的,哪怕子女和父母根本沒見過面,都有可能遺傳很多他們的脾氣和習慣。
所以,她開始有些懷疑。
“大媽……你說的,是真的嗎?難道我媽媽只是爲了錢,和爸爸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她能接受自己是情難自控的孽果,但卻接受不了自己只是一個不懂愛情的女子換取生活保障的籌碼。
就像她不願意聯姻,成爲一個禮物,被送給賀梓朗一樣,她覺得男女之事必須發乎於情。
凌度見楚瓷不但相信了鄭知淑的話,還這麼難受,他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背,不想看她這麼哀傷。
鄭知淑卻根本不管楚瓷的感受。
“我說的當然是真的,她找了一個農村的接生婆接生後,發現不是兒子,一著急就得了失心瘋,跳了池塘。如果不是我及時找到了你,你只怕早就被接生婆給偷偷抱到別的地方賣掉了。如果你不信,凌度不是私家偵探麼,你可以讓他去查,十八年前,楚家是不是有個叫吳志媛的女子,被我趕走了。”
她之所以有恃無恐,正是因爲這個吳志媛確有其人,而且是個孤兒,貴州那邊早就沒有親戚可以調查。
而且吳志媛也確實是死在郊外,警方公佈是失足落水淹死。
楚家作爲僱傭吳志媛的東家,被通知認屍的時候,鄭知淑看到吳志媛的褲子撕爛了,看起來更像是被非禮致死。
不管吳志媛是怎麼死的,是鄭知淑看在一場主僕的份上,爲求安心,將她的骨灰遣送故里的。
這個人,就像是爲了今天鄭知淑的謊言而存在。
當初只覺得晦氣,如今才覺得巧合得不可思議,好像老天爺都站在鄭知淑這邊。
楚瓷聽完了吳志媛如何和楚臻年在一起、又如何生下了她,她緊緊咬著嘴脣,慚愧地低下頭去。
她用盡力氣掐疼了自己的手掌心,良久,忍住了淚水,才擡起頭:“大媽,對不起……我替我媽媽,跟你說一聲,對不起……我想,她一定也不想給任何人帶來傷害,無論當初她是爲了什麼和爸爸在一起、生下了我,我都希望,大媽能原諒她?!?
鄭知淑聽見這話,恨不得告訴楚瓷,她永遠都不可能原諒阿芷。
但是爲了把這個謊
話圓得天衣無縫,她也只能繼續做戲。
“當然,人死爲大,我又何必爲了當年志媛的一時糊塗,難爲自己,難爲一個死人?只是她的骨灰,我派人送到了她的老家,你要去上墳祭拜,可是不容易。那地方是山區,特別難走。”
楚瓷忍著淚意,搖了搖頭:“沒關係,大媽,等我放暑假了,有的是時間去找那個地方,你就把地址告訴我吧?!?
鄭知淑笑著答應:“那你得給我點時間,眼下忙著辦你和朗少的婚禮,我要找以前經辦的人也不容易的。”
見鄭知淑這麼爽快就答應,楚瓷忽然放鬆地一笑。
看來賀梓朗說的對,結婚是有好處的,她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根。
然而,靜靜聽著兩人對話的凌度,卻充滿了狐疑地看著鄭知淑。
“楚太太放心,我一定幫楚瓷好好查查過去的事,希望您說的是真的,不然……”
鄭知淑冷冷掃了凌度一眼,這個年輕人的自作聰明令她覺得很礙眼。
不過,十八年了,想查清楚一切,恐怕並不容易。
什麼謊話最可怕,最難拆穿?
那就是半真半假。
而真的那一半就是爲了讓你去查,假的那半,卻絕不會有人發現。
“如果凌偵探這麼閒,那就不妨幫幫你朋友,她即將是賀少奶奶,不會少了你的傭金的?!?
鄭知淑不悅地站起來,對凌度說話不留一點情面。
楚瓷知道鄭知淑在忍耐,終歸是心情不會好。
她心裡也沉重得很,所以也站了起來,向鄭知淑告辭。
臨走時,鄭知淑讓楚瓷不必擔心嫁妝和婚禮的事,一切都會辦得漂漂亮亮。
楚瓷卻已經不再關心什麼排場,她本來低著頭從楚家走出來,但擡頭看看天上漂浮的白雲,那樣和平寧靜,她的心情也漸漸飛揚起來。
“我終於知道媽媽是誰了……”
凌度側頭看著楚瓷天真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小瓷,楚太太的話,你別全信。我總覺得那女人狡猾得像狐貍?!?
楚瓷點頭,挽住了凌度的胳膊,笑瞇瞇地說:“是啊,凌度哥哥不是說會幫我查的?我一點都不擔心你查不到,你天生就是做大偵探的料。”
凌度忍不住一笑,拍了拍她的手:“高帽子一戴,我查不出來可就沒面子透了。現在才發現,你這丫頭從小就愛拿這句哄我,不過我喜歡。哈哈!”
在楚瓷離開賀家後,賀梓朗就在書房裡見了一個人。
這個人年約三十,身高一米七八,精瘦黝黑,目光凌厲得像鷹隼。
他站在賀梓朗的書桌前方,不卑不亢,也沒有低頭。
他就是賀梓朗多年來的首席保鏢,龍震,也就是賀梓朗說的“阿震”。
一個黑色、豌豆大的追蹤器,放在賀梓朗書桌上,跟黑色的桌面渾然一體,不細看還看不出來。
賀梓朗陰沉著臉,目光一直盯著追蹤器。
他不願意相信阿震的話,但卻不能不信。
這個追蹤器,是楚瓷被綁架到拆遷區廢舊修車廠的那天,賀梓朗的保鏢故意放在綁匪身上、用來追蹤對方巢穴用的。
沒想到這兩天,追蹤器一直在S市內外兜圈子,還經常找不到信號。
最後,它的信號終於被龍震追蹤到,但結果卻很意外。
追蹤器掉落在賀家老宅的花園裡,一叢薔薇藤下。
龍震見賀梓朗一直沉默著,他知道賀梓朗在懷疑老宅那邊的人。
“朗少,綁匪很可能是發現了追蹤器,所以才繞圈子的,屬下認爲,這件事應該和老宅那邊沒有關係,綁匪故意想引起朗少和那邊的矛盾,或是讓線索中斷?!?
賀梓朗擡眼看著龍震,目光很冰冷:“我也認爲在我發話之後,那邊不會有人敢再做這樣的蠢事去對付楚瓷,但是不代表不可能。如果對方的目的真的是讓楚瓷離開我,那就更有可能是老宅那邊的人。如果是,也許是因爲不知道楚瓷就是楚少妍。只要公開楚瓷的真實身份,就不會有人再動趕她離開的心思,反倒好辦。怕只怕……”
龍震看著賀梓朗有些疑惑不決,他似乎也猜到了賀梓朗的些許想法。
“朗少是懷疑,對方讓楚小姐離開你只是表象,其實這次綁架另有目的?可綁匪很明顯不是爲錢,若趕走楚小姐也不是他們的目的,那還會是什麼目的呢?”
賀梓朗站起身來,負手走到了落地窗下,將深色的窗簾拉開。
他一向喜歡房間裡的光線不那麼強,但是這一刻,他有點壓抑,有點冷。
當年的他沒有任何權力,甚至無法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所以他失去了岑寶兒,至今都沒查出兇手是誰。
他沉淪在自責和痛苦中,已經五年。
遇到楚瓷,他的心就像獲得了新生,他明白,楚瓷對他意味著什麼。
他不知道這次楚瓷被綁架到底是不是一場簡單的綁架案,不知道公開了楚瓷的身份、宣佈了婚訊後,會不會保她安全,但他知道,這一次,無論對方是誰,他都不會放過。
日光曬在他的身上,終於驅散了些許寒意。
他回過頭,對龍震吩咐道:“你派人暗中保護好楚瓷,至於老宅那邊的人,我會親自去試探?!?
這時,只聽書房的門外,傳來了鄭秘書的聲音。
“大小姐好?!?
賀子晴走上樓,就看到鄭秘書像個衛兵一樣守著書房的門,她知道賀梓朗可能在和人談論什麼重要的事,於是就笑了笑:“鄭秘書,朗少在忙嗎?那我去花園等他吧?!?
這時,書房的門開了,賀梓朗略有些訝異地走出來,問道:“不是說中午纔來,怎麼這麼早?”
賀子晴笑了一下:“你不是說小瓷今天回來?她昨天買了一大堆衣服鞋子,我想提前幫她佈置好房間和衣櫥,給她個驚喜呀。她現在可是我們朗少心尖兒上的人,我這個做姐姐的還是要巴結巴結的。”
賀梓朗忍不住笑了:“姐,你難道不想問問,我這麼把她養在家裡,結婚的時候怎麼處置?你上次可是反對呢。”
要公佈楚瓷的身份,公佈提前婚期的消息,賀梓朗當然想第一個告訴賀子晴。
賀子晴擡眸看著賀梓朗,微微一笑:“全球的分公司,你朗少都能搞定,這大小老婆就更不必姐姐操心了吧。我只要知道誰纔是正宮娘娘的命就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