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凌度還是沒有那麼衝動,畢竟,這顆“釦子”雖然小,說不定上面也有線索。
痕跡學他略懂,就算他不懂,還有江玉燕這個專業法醫呢。
這時,賀梓朗已經親自斟了三杯酒,端給凌度和龍震。
只是,龍震卻看著那顆竊聽器,目光驟然黯淡。
這一點表情雖轉瞬而逝,但卻沒有逃過賀梓朗的眼睛。
他靜靜地晃著酒杯,本以爲龍震要說什麼,但是,龍震卻一直是緘默的。
因爲龍震實在太過沉默,喝酒的時候完全沒有一句話,這讓本來就曾經懷疑過他的凌度也起了疑心。
酒未酣,凌度卻已經坐不住了。
很快喝完一杯酒,接著,他就起身向賀梓朗告辭:“多謝朗少的好酒,不過這個竊聽器,我得儘快交給玉姐,讓她去查驗一下,說不定能查出指紋來。那樣,我們離找到‘X先生’就更近了一步。”
賀梓朗當然也是心急著查出“X先生”身份的,於是也站起相送。
“好,那我就不多留你了,今天害你一個人跑了馬拉松,下次我陪你跑。”
凌度哈哈一笑:“怎麼,朗少是技癢,想跟我比試比試嗎?”
二人說起話來輕鬆自然,早已沒有了當初爲了楚瓷決鬥的劍拔弩張。
而龍震,卻一直坐在旁邊,安靜的像空氣。
臨走的時候,凌度掏出一個U盤,交給賀梓朗:“這裡面是我拷貝下來的監控錄像,雖然不完整,但是已經可以看到,楚家酒會當晚,是楚少棠把楚瓷給扶進房間的。要怎麼利用這個錄像,就交給你考慮了。”
賀梓朗鄭重接過那個U盤,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接著,他就吩咐金管家送走了凌度。
等凌度下樓,賀梓朗回頭看了一眼龍震,才說道:“阿震,你認爲這個竊聽器上能不能查到指紋?指紋會是誰的呢?”
龍震擡起頭,見賀梓朗問他話的眼神異常銳利,他知道,賀梓朗並不僅僅是在閒聊。
他緊緊握了握酒杯,忽然一仰而盡。
“朗少,是龍震對不起您。”
說著,他把酒杯往茶幾上一放,同時“噗通”一聲就跪在了賀梓朗的面前。
賀梓朗眉頭一皺,心頭莫名一陣暴躁。
他一把揪住了龍震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揪了起來,看著他的眼睛冷冷道:“阿震!你要說的話,我不是沒有懷疑過,更不是沒有給過你機會證明。但是現在,你若要說,就給我好好想清楚!”
龍震擡起頭,看著賀梓朗,眼神恢復了從前的冷靜,又或者,還有一些木然。
“朗少,我,就是‘先生’。”
他始終還是說出了這句話,賀梓朗只覺得揪著他衣領的手都變涼了。
這麼多年的主僕之情,朋友之誼,難道最後換來的只是背叛嗎?
賀梓朗不願相信,他緩緩放開了龍震,心裡已經徹底對他失望。
“龍震,那麼多風浪我們都過來了,這些年我把自己的安危交付在你一人之手,哪怕我們不是兄弟,至少還是朋友
。我以爲,沒有任何原因能讓你背叛我,欺騙我。你真的要承認,自己就是‘先生’?”
賀梓朗不斷提醒龍震,甚至在給他機會,他直覺“先生”的動機不簡單,而龍震的背景他很瞭解,龍震怎麼會是先生?
龍震的頭頹然低下,內心一陣苦楚,卻不能說出來。
他對不起賀梓朗,就算他有苦衷,也不是背叛的理由。
但是現在,事情已經無可挽回,凌度只要把竊聽器上的指紋提取出來,就能輕易查到,是誰把竊聽器放在這裡的。
而龍震比誰都清楚,這個竊聽器上的指紋,是他的。
“朗少,竊聽器上的指紋,是我的。我知道,多年來您對我的信任,讓您不願意相信我就是‘先生’,但是凌度會查到指紋的,到時候就算我不承認,您也不能自欺欺人。”
賀梓朗幾乎要笑起來。
“龍震!你身爲我的貼身保鏢,居然在我的書房裡放置竊聽器?”
他怒不可遏,一拳揮向龍震的臉,直打得龍震趔趄著向後倒。
但是龍震不躲,更不防守,就好像被賀梓朗打得越狠,他才能不那麼自責一樣。
而這一拳,也似乎給了他一種和賀梓朗決裂的勇氣。
他站穩之後,深吸一口氣:“朗少,您難道不是早就察覺了,楚臻年收到楚小姐照片、被威脅交出注資資料,楚小姐在診所裡檢查、被栽贓了藥流藥,還有今天楚少棠及時得到消息回家圍堵凌度的事,這些事都和我多少有關聯。就連楚小姐最早被綁架到廢舊修理廠,也是我故意把原本跟著你們的保鏢全都調在你身邊,讓她落單的……”
是龍震,在去追蹤楚少棠的時候,故意放水,令楚少棠被“敲詐犯”劫持,才導致賀梓朗對至臻科技的注資資料外泄。
是龍震,在以保鏢的名義跟蹤楚瓷,發現她去婦科診所檢查的時候,買通柳護士,陷害楚瓷。
也是龍震,監守自盜,在賀梓朗的書房放竊聽器,告訴楚少棠,凌度要去楚家查監控記錄。
這些事情,既然他說得出,那就的確是他做的。
但是還有很多其他的疑點,所以賀梓朗懷疑龍震是在替他人頂罪。
龍震不說實話,卻要頂罪,如此喪失原則和立場,這纔是賀梓朗惱怒的原因。
賀梓朗以爲龍震是聰明人,沒想到到這個時候,他這麼愚蠢。
“龍震啊龍震!你這樣硬扛下這些罪名,究竟是爲什麼?我知道,你沒有那麼大的能力去調動C市的殺手對付凌度,更沒有事後派狙擊手幹掉這批殺手滅口的本事。而且,今晚我接到凌度電話的時候,你也在書房裡,又有什麼必要在這裡放置一個竊聽器?”
這些恰恰是龍震供詞之中的漏洞,直問得龍震啞口無言。
賀梓朗氣得口乾舌燥,坐在沙發上,猛灌了自己一杯酒。
“你既然要頂罪,那就說明,你知道這個‘X先生’是誰。你以爲你不說,我會查不出來?龍震,我從沒發現你這樣蠢!”
“朗少,龍震不是蠢,只是龍震做了一件錯事,但現在,我不能讓這
件事一錯再錯。所以,只要你相信,我就是‘先生’,不要再追究這些事,這件事就可以從此結束。”
龍震的話,意思已經很明確,那就是,他的確知道誰是真正的‘先生’,但是他是不能說的。
而他,也許正是“先生”最得力的棋子,如果龍震出來認了罪,以後就再不能留在賀梓朗身邊,那麼能夠害賀梓朗的內鬼,就不復存在。
他說這樣的話,內心的愧疚沒有減少。
跟隨賀梓朗這麼久,深知他不是那種調查到一半就放棄真相的人,卻還提出這種要求,龍震覺得自己真是不配讓賀梓朗把他當朋友。
賀梓朗看出了龍震的愧疚,看出了龍震突然認罪,就是因爲害怕賀梓朗繼續追查。
是什麼人,會讓龍震這樣保護,寧可壯士斷腕,也要阻止賀梓朗找到這個“先生”?
他是孤兒,多年前被賀家所救,他沒有女人,沒有孩子,就連一個遠房親戚,都沒有。
既然沒有家人會被要挾,那難道是龍震這樣檔案清白的人,有什麼不能告人的把柄握在“先生”手裡?
“你憑什麼以爲我會聽你的,放棄調查?又憑什麼能斷定,這些事情會就此結束?”
賀梓朗冷冷看著龍震,問道。
因爲剛纔那一拳,龍震的嘴角現在已經慢慢逸出了一絲鮮血。
他用手背將嘴角的一絲腥鹹拭去,用懇求的目光看著賀梓朗。
“朗少當初懷疑我的時候,是不是很失望、難過?”
賀梓朗沒有回答,也無異於默認。
他已經明白龍震想說什麼。
既然這個“先生”對賀梓朗瞭如指掌,甚至可以控制他身邊的人,說明“先生”和賀梓朗很熟悉。
如果龍震的背叛,會令賀梓朗失望難過,那麼別的人呢?
會不會更加讓賀梓朗震驚和受傷、痛苦?
如果不再調查,所有的傷害就會隨著龍震的離開而消失,而且賀梓朗也不必面對那麼難以接受的結局,發現“先生”的真面目,在龍震看來,這就是最好的結果。
賀梓朗的眼前,浮現出身邊每一個親近的人,他的父母,他的姐姐,他的叔伯兄弟,他的得力助手,他的朋友……
是的,如果“先生”是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他都會失望透頂。
不僅僅是失望,甚至,可能顛覆他有生以來對感情、親情、友情的理解。
這個人是誰,只要逼問龍震,或是追查下去,一定能知道。
但是賀梓朗外表冷酷,龍震卻知道他其實有多重感情,屆時要面對多大的打擊,也可想而知。
賀梓朗緊緊握著雙拳,沉默著閉了閉眼睛。
他的眼睛狹長而深邃,如果他不是刻意放鬆,沒人能從他的目光中看出他內心的想法。
而此刻,他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眼中閃爍著無法掩藏的決絕光芒。
“來人!”
高聲的喝令,讓龍震驚懼地望向賀梓朗。
“把龍震給我押回他的房間去,沒收一切與外界通訊的設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