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了車,車子緩緩開出楚家別墅的庭院,楚瓷緊緊握著拳,暗暗告訴自己,這個家已經跟她沒有任何關係。
這條路,她走過好多次,尤其是去靖安醫院那一次,她唯唯諾諾,好像做錯了事的孩子。
但是現在想想,自己根本沒有必要那麼敬畏楚臻年和鄭知淑,他們實在不配。
念及那時候的事,她沒想到,會在靖安醫院碰見賀梓朗。
而遇到賀梓朗之後,經歷了太多她以前想都沒想過的事,有幸福有坎坷,有太多太多的意外,才讓她迅速地成長起來,以至於今天敢這樣質問父親,這樣明明白白地宣告跟楚家決裂。
這感覺,雖然有點心酸,但是總比讓她憋著跟楚家人在一起強。
車子離開楚家大約七八分鐘,楚瓷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她拿起手機一看,有點意料之中的意外。
“喂,子晴姐姐……”
“小瓷啊,你現在在哪裡呀?”賀子晴溫柔的語聲,通過電話傳來,略有些低沉。
“我在……路上。”
楚瓷不知道這附近是什麼路,只好隨便說了一句。
“哦。你是在逛街?這丫頭,逛街也不叫子晴姐姐一起去。晚上沒有約會吧?”
賀子晴雖然是提問,但沒有等楚瓷回答,就接著說道:“這不是快到晚飯時間了嘛,爸爸媽媽很想你,說你好久都沒來看他們,就讓我喊你來吃頓飯。”
楚瓷知道賀子晴在這時候打電話,目的肯定是因爲賀梓朗取消婚禮的事。
當初,選楚瓷做賀家的兒媳婦,那可是賀錦城親自決定的,就是賀夫人也不敢提出任何質疑,而賀梓朗也沒有拒絕。
現在,請帖都發出去完了,場地宴席等各種準備都已經就緒,臨門一腳,賀梓朗居然不踢了,連提前告訴賀老爺子一聲都沒有,這事兒肯定不能就這麼完了。
所以,現在的情況就是,賀錦城命令賀子晴用吃飯的名義把楚瓷哄去,然後好好審問一番,看看她和賀梓朗究竟是怎麼回事,對婚禮這麼兒戲。
楚瓷一想到賀錦城,心裡又是愧疚,又是緊張。
賀錦城對她一直都很好,有時候給她的感覺就像是父親對女兒那麼親切溫暖,可是她,卻讓賀家鬧出婚禮前夕退婚這麼大的簍子,對賀錦城,她一句交代也沒有,怎麼能不愧疚。
到時候,賀錦城會問些什麼,做些什麼,她完全意料不到,怎麼能不緊張。
“子晴姐姐,我……我現在還有點事,要不改天我親自去拜訪賀伯伯和伯母……”
“別改天了,我都讓廚房準備了,怎麼,這點面子也不給子晴姐姐?”
賀子晴實在精明,完全不給楚瓷拖延的機會,就是死纏爛打也要讓楚瓷今天去賀家。
楚瓷又推脫了一會兒,見實在拗不過賀子晴,才答應了。
“好吧,我去,不過子晴姐姐,你知道我現在不能跟朗少見面,不然太尷尬了……”
婉轉地提出了不見賀梓朗的要求,賀子晴當然爽快地答應了。
“他又不是天天回老宅的,我沒叫
他,估計今天他也沒心情回來吧?”
沒心情……
楚瓷心想,他真的會沒心情嗎?
明明是他親口跟她說拜拜的,要難受的,是什麼都搞不明白的楚瓷纔對……
她低頭,看了看手上的粉鑽戒指,今天上午留下這枚戒指的時候,是想著以後找個機會去見賀梓朗,把今天她沒說的,他該說的,都問個清楚。
睹物思人的感覺,實在很煎熬。
可他,依然是遊刃有餘地處理著帝煌的事務,就連股市的動盪都輕易擺平,哪有半點受到負面情緒影響的樣子?
上帝保佑他今天千萬別回老宅,不然,見面跟陌生人一樣的情景,她不知道自己的小心臟會不會塞到爆炸。
賀子晴好說歹說讓楚瓷答應了,開心地掛掉了電話。
賀錦城聽女兒說,楚瓷馬上就到,他板了半天的臉上,才露出了一丁點不易察覺的微笑,從書房裡走了下來,坐在客廳裡等著。
賀夫人和賀子晴看到老爺子不顧病體,依然堅持在客廳坐著等待楚瓷,都忍不住埋怨賀梓朗的草率衝動。
如果不是楚瓷答應來,賀錦城不知道要氣成什麼樣。
婚禮取消鬧笑話是其次,不尊重賀錦城的選擇這也不是問題,賀錦城生氣的,是賀梓朗不好好對待楚瓷。
他默默地看著鐘錶的時間,恍恍惚惚之間,鐘錶上的指針竟開始倒轉,時間飛快地回溯到十多年前……
他跟楚臻年的交情,是從年輕時就開始的,也像所有的狗血年代劇一樣,他們喜歡上了同一個女孩,那個女孩,叫岑芷瀾。
只不過,一個明戀,一個暗戀而已。
楚臻年是寒門出身,性格爽朗,在女孩面前表現欲很強,而表白什麼的,那時他也還不是董事長,也沒有太多的考慮和壓力,所以他自然是明戀的那個。
豪門闊少賀錦城卻有很多顧忌和驕傲,發現好友得到了岑芷瀾的芳心,也唯有祝福和遠離而已。
只是他沒想到,岑芷瀾最終被楚臻年傷透了心,一氣之下出了國。
當時,參加楚臻年婚禮的賀錦城,在婚禮上問出了這個消息,曾經讓人在岑芷瀾喜歡的國家搜尋,卻一無所獲。
最後一次遇到岑芷瀾,卻沒想到,是她懷了孕,與家裡斷絕關係後,走投無路的求救時。
賀錦城當時看著岑芷瀾對楚臻年癡心不改、非要生下孩子的態度,心裡也是翻江倒海,難以平復。
他鼓起勇氣承諾要給岑芷瀾一個家,可是卻被睿智的岑芷瀾說的啞口無言。
“我自己的父親都接受不了這樣有辱門楣的女兒,難道家規森嚴的賀家,能接受我嗎?如果你是想在外面找個地方把我養起來,那麼,不必了。”
賀錦城當時並沒有跟賀夫人認識,所以他的意思並非岑芷瀾以爲的那樣。
只是岑芷瀾提出的問題如此現實而尖銳,讓他不知道該怎麼說。
承諾,如果做不到,就是欺騙。
他不願最終欺騙岑薇瀾。
也正是這一刻的猶豫,岑芷瀾微微一笑,從此走出賀錦城的
視線,至死未再相見。
這麼多年,賀錦城沒有跟任何人提過這件事。
因爲他有了如此完美的家庭,也因爲事業上,他從奪權到穩固地位,從拼搏開創新局面,到培養自己的兒子,這短短十幾二十年,他耗費了太多心血,已經放下了年少時的情懷。
可是在楚臻年爲至臻科技求救於賀錦城的時候,賀錦城才忍不住提起了岑芷瀾,以及她懷孕的事。
楚臻年知道岑芷瀾是一個讓人難以忘懷的女子,而當時三人也是好朋友,所以賀錦城提起她,也沒有什麼奇怪的。
他一直不對人說楚瓷的事,也是當著賀錦城,他才發下了很多顧慮,說出了岑芷瀾生完孩子就香消玉殞的事。
當時,賀錦城心裡實在震撼,沒想到她離開之後,不但沒有像她自己說的那樣,有女萬事足,憑自己的能力安穩度日,養大孩子,她甚至可憐到連女兒的樣子都沒有看清……
這個可憐的女人啊……
如果知道她借了一筆錢離開之後,會是這樣的命運,賀錦城當初怎麼也不會讓她走,哪怕不要賀家的繼承權,哪怕衆叛親離……
於是,賀錦城毅然決定,要岑芷瀾的女兒嫁入賀家,才肯幫楚臻年。
也許是出於對岑芷瀾的於心不安,也許是想讓孩子們這一代實現他沒能做到的事,彌補他的遺憾。
所以,賀梓朗的婚姻,不僅僅是他和楚瓷的事。
所以,賀錦城纔會這麼生氣,不然,他這樣的身體,絕不會爲了賀梓朗拋棄的女人而動怒,甚至坐在客廳裡翹首以盼。
直到看到楚瓷走進客廳,賀錦城的火氣才消了。
“賀伯伯……”
楚瓷一看賀錦城坐在客廳裡,還不知道就是在等她:“您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兒,子晴姐姐跟伯母沒有陪著您嗎?”
“她們倆在忙著佈置飯菜呢,就等你來了。”
賀錦城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楚瓷看他身邊放著一條薄毯,記得他以前經常是把這樣的毯子放在腿上保暖用的,此刻客廳裡的空調有點涼,楚瓷就拿起那條薄毯:“那我幫您把毯子蓋上吧,太陽下山了,空調溫度相對有點太低。”
賀錦城笑微微點頭,讓楚瓷給自己蓋上了毯子。
“小瓷,你知道今天叫你來,是爲了什麼?”
楚瓷頭大,沒想到賀錦城這麼直接,進門就要審問取消婚約的事情。
她臉紅紅地,撓了撓鼻尖,尷尬地說:“爲了……爲了……婚禮的事麼?”
“當然不是。”
賀錦城哈哈一笑,拍拍楚瓷放在毯子上的手:“不開心的事,我從不在吃飯的時候談,不利於消化。”
楚瓷聽了忍不住一笑:“所以賀家的餐桌禮儀,就是不說話?”
這是賀梓朗告訴她的,當然,後來因爲她玩手機玩不停,還加了一條,不準玩手機。
賀錦城平時也是及其嚴肅的人,除了太太和女兒能偶爾見到他開玩笑,就連賀梓朗都難見他的笑容。
楚瓷並不知道,所以也無所顧忌地跟賀錦城說笑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