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我剛纔有多擔心你,我怕你跟鄭知淑吵起來的時候心臟不舒服,就一直等在外面,隨時準備衝進來給你藥。可誰知道,你只考慮到至臻科技,考慮到你自己的名聲,你有沒有想過,我媽媽憑什麼要生前死後都揹負一個小三的名聲,而半點都不怪你,不恨你,再艱難都要把我生下來?她爲你犧牲了一切!你又爲她做過什麼?”
楚瓷說著,已經是滿眼含淚。
“今天,吳志媛的事,你把證據毀了,我可以再找;楚少棠的事,你自己能忍,我也可以當做不知道。但是你如果不告訴我,我媽媽是怎麼死的,我絕不會讓這件事就這麼過去的!”
藥味,清苦,在楚臻年的嘴裡慢慢散開來,苦到他心裡。
人的一生有太多顧忌,有太多不得已,可是,他真的是太自私,真的不值得楚瓷原諒。
他不敢說,暫時的忍讓是因爲鄭知淑和楚少棠手裡有許多至臻科技的股份。
他不跟他們脫離關係,也不全是因爲好面子,怕人笑話他這頂綠帽子,而是想讓楚家從至臻科技的董事局退出來、不至於因爲家庭的因素影響股價。
這是他的理由,說出來也許楚瓷能理解,但他寧可讓她指責,聽她罵罵,心裡竟比剛纔要舒服得多。
岑芷瀾活著,從不曾怪責他的自私和無情,甚至連一句輕輕的埋怨都沒有。
現在,讓楚瓷罵他一頓,就彷彿是替岑芷瀾出了一口氣,楚臻年半點都不介意,甚至覺得是應該的。
“小瓷,你罵的都對,我年輕的時候太對不起你媽媽,如果時光可以倒回,我一定不會像這一輩子這麼軟弱猶豫,我會好好保護她,保護我們的孩子……”
楚瓷冷笑:“沒有人能回到過去的,這種假設在我眼中都是騙人的謊言!”
她把手裡的藥瓶,放在了桌子上:“當然,自欺欺人的除外。你可以當今天的一切都沒發生過,也可以以後還跟你的好太太、好兒子一起其樂融融、家和萬事興,我不會再來打擾你們,只要你告訴我,我媽媽的事。”
楚臻年看著桌上的瓶子,那是他交給楚瓷的信任,是他相信她哪怕對他這個父親沒有感情,都會在危急時刻救他一命的信任。
可是她卻不肯接受,因爲此刻她對他的誤解和鄙夷,已經很深。
他心裡很苦,很苦。
“三天之後,是你的生日,也是你媽媽的忌日……到時候,爸爸會告訴你的。只是這三天裡,我還有很多事要做,請你給我三天時間,好嗎?”
“什麼?”楚瓷沒想到,自己的生日居然是媽媽的忌日。
她媽媽居然是在她出世那一天就死了,難道會是因爲難產嗎?
她根本沒辦法等到那一天,因爲現在,她已經迫不及待想知道。
她眼裡泛著淚光,冰涼的手一把抓住了楚臻年的手:“是難產嗎?我媽媽是因爲生我才死的嗎……”
“不是的,不是……”
楚臻年不想讓楚瓷自責,急忙說道。
他摸了摸楚瓷的臉:“你和你媽媽的死沒有關係,別多想,這三天,讓我好好安排……”
楚瓷這才鬆了一口氣。
儘管她也曾經懷疑過,母親的死是不是難產,但真要是有人告訴她,她的出生,害死了岑芷瀾,她這輩子將再也無法面對自己的生日。
她慢慢站了起來,看著楚臻年,終於點點頭:“好,三天就三天。三天後,你不要再騙我。”
“爸爸不騙你,再也不騙你了。”
楚臻年笑了笑,眼角的皺紋更深,嘴脣也更白。
楚瓷背過身,說道:“那三天後見。”
離開楚家,已經是凌晨三點。
童馨已經困得躺在車子後座上睡著了。
但楚瓷卻坐在副駕駛位上,清醒得就像剛喝了十杯咖啡,腦子從沒有這麼清楚過。
楚瓷無語地託著頭看著窗外,夜風吹亂了她的髮絲。
明川看她不說話,問道:“小瓷,楚董的情緒雖然穩定了,可他身體還是不好,你爲什麼不多陪他一下,這麼急著回岑家。”
“阿姨還在等我。”
楚瓷看了明川一眼,說道。
“岑董一般睡覺很早的呢,現在都快天亮了,她那麼愛美,不會的啦。”
“會……”
楚瓷揉了揉被髮絲弄癢的鼻子:“她說等我,我不回去,她睡不著。”
明川似懂非懂,但也知道有些事情,他不適合問。
路上根本沒有人,車子一路飛馳,不多時就趕回了岑家。
岑家的客廳裡燈火通明,傭人也都沒有收工,連岑薇瀾自己,都還在茶室旁邊的墨香閣裡寫書法。
這麼多年,她睡不著的時候,就練書法,彷彿所有悲傷和不安,都能隨著那濃濃的墨汁而從心裡轉移到紙上,一絲絲減少。
聽見車子停在庭院裡的聲音,她欣喜地放下了毛筆。
“阿姨,我回來了。”
在楚家探明瞭真相,之後卻又被楚臻年的行爲傷了心的楚瓷,看到岑薇瀾的那一刻,就彷彿看見了自己的媽媽,忍不住就撲了過去,跟岑薇瀾擁抱在一起,滿心委屈。
“這孩子,怎麼了?眼圈都紅了……”
岑薇瀾知道她回楚家,可是不知道是爲了什麼,而且還這麼晚纔回來。
楚家人居然也不留她,難道在那邊聊的很不愉快嗎?
接著,她看到了明川和童馨:“你們快說,楚家人欺負小瓷了嗎?”
楚瓷急忙說:“阿姨,沒有人欺負我。這件事,說來話長,明天我再告訴你吧。”
“不用,阿姨是個急性子,我就要現在聽。”
岑薇瀾讓人準備了奶茶和咖啡,以及一些爽口的小點心,跟楚瓷坐在茶室裡一邊吃一邊聊。
楚瓷出去這麼久,岑薇瀾都快擔心死了,現在看見了,見楚瓷也沒有睡意,兩人就讓童馨和明川各自休息,姨甥倆就坐在茶幾旁說起話來。
楚瓷喝了杯甜甜的奶茶,心情才慢慢變好了。
賀梓朗總說她沒心沒肺,她現在發現自己是真的有點沒心沒肺。
剛纔還氣得想哭,但是現在坐下來,喝著飲料,吃著好吃的,忽然覺得任何事都沒有什麼大不了。
岑薇瀾聽了吳志媛的故事,很驚訝,低頭喝茶,若有所思:“真沒想到……鄭知淑居然是那麼心狠手辣的一個人,而那個楚少棠居然不是楚臻年的親生兒子……”
鄭知淑也是名媛圈子裡的人,可岑薇瀾卻從沒看出她有這麼陰毒的心腸、狠辣的手段。
而楚少棠是至臻科技的少東,如果不出意外,楚臻年會把至臻科技交到楚少棠手上,說不定,關於財產繼承的遺囑,都已經一早立好了。
“阿姨,你在想什麼?”
楚瓷見岑薇瀾舉著茶杯也不喝,怔怔出神,忍不住問。
岑薇瀾回過神來,微微一笑:“哦,沒什麼。我在想,你這次爲了查吳志媛的事,實在太冒險,而且,鄭知淑今天如果不是輸了錢、喝了酒,應該也沒有那麼好糊弄。你今天純屬運氣,下次可不能這樣了。做什麼事,都要把運氣的因素排除在外,擬定好萬無一失的計劃纔可以。”
楚瓷聽了,慚愧地摸摸臉:“我知道啦阿姨,我的確有點太著急了,不過這次總算是有驚無險,可惜錄音沒了,有點白忙活了。”
岑薇瀾拍拍她的胳膊:“沒事的,鄭知淑的‘口供’沒了,還可以再找,而且楚臻年都知道楚少棠不是他親生的,絕對不會像你說的那樣,就這麼算了,他畢竟是個男人。這三天,他說不定真的會有什麼大動作。話說回來,當時你不該那麼急,不然就可以知道你媽媽是怎麼出事的了,而不用等到三天之後……”
楚瓷抱著熱熱的杯子,暖著手:“爸爸說三天後會告訴我,因爲三天後是我媽媽的忌日,我想,到時候他是要在我媽媽墳前告訴我一切,那就絕不會再是謊言。我寧願等三天。”
“好吧……那就等吧。我們都已經等了這麼多年,也不差三天。”
岑薇瀾提起妹妹的死,心裡微微作痛。
楚臻年,鄭知淑,甚至是楚少棠,這三個人都要爲岑芷瀾的死負上責任。
時至今日,怕就怕岑芷瀾的死,也和吳志媛一樣證據泯滅、無從查實,假如又是鄭知淑那個陰險的女人下的毒手,唯一能幫岑芷瀾報仇的人,就只有楚瓷。
“以前我一直覺得是楚臻年害死了你媽媽,今天看來,鄭知淑嫌疑更大……我岑家的女兒,爲什麼都這樣不幸,你媽媽是這樣,寶兒也是這樣……到如今,殺害寶兒的兇手還沒有找到……”
她難過地嘆口氣,手肘撐著桌面,緩緩按摩著太陽穴。
楚瓷之前就猜到,殺害岑寶兒的兇手如今依然沒有落網。
就是因爲沒有找到兇手,搞不清楚這件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所以岑薇瀾把所有的仇恨都放在賀梓朗身上,把他當成害死岑寶兒的罪魁禍首。
如果有兇手,那至少也能證明賀梓朗跟岑寶兒的死沒有直接關係,楚瓷相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