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麼比根管治療更讓人頭痛，尤其是鈣化的根管。
爲了滿足哈蘭德的觀看要求，林陽隨便接了一個病人。
病人是一位老爺子，右上後牙疼痛一週求治。
老爺子吃驚於眼前的陣容，尤其是醫生當中老少兼具，甚至還有個禿頭碧眼的外國人。
林陽一番解釋之後，老爺子欣然躺下，滿臉興奮。
“哎喲喂，這麼多人一起看哪？我這運氣太好了，趕緊幫我會診會診?！?
平平無奇的醫患溝通之後，老爺子掏出了一張外院拍攝的小牙片。
右上第一磨牙齲壞及髓，根管幾乎全部鈣化。
“我們本地醫院說我這牙齒的根子堵掉了，他們做不了，讓我來這，你們看看還能保嗎？”老爺子一臉期待地看著林陽和衆人。
根管就是容納牙髓的管道，如果受到刺激沒有及時治療，管道就會防禦性地生成硬組織，根管便越來越窄小。
這位老爺子的根管裡全是緻密影像，牙髓幾乎全被硬組織代替。
沒記著說話，林陽先開始進行常規檢查。
探診，叩診，冷熱診，牙髓電活力測試全都做完，最後的治療方法還是落到了根管治療。
也就是疏通鈣化的根管，去除感染物質。
可以想象成通下水道，還是一個已經堵塞極長時間的下水道。
“鈣化根管，只能通了?！绷株枖E頭說道。
衆人自然沒有異議，這是個大工程，打底一個小時往上。
那邊進來看熱鬧的蘇波臉上掛起了冷笑，鈣化根管是出了名的難做，再厲害的醫生也不能保證做好。
這個林陽恐怕是要丟面子了，到時候不行就他蘇波自告奮勇上去救場，讓哈蘭德看看自己的技術……
又是一陣英文和哈蘭德交流過後，林陽準備開始操作。
一番嫺熟又流利的上橡皮障、去腐、開髓之後，林陽準備開始上銼。
治療根管的銼是一根根不同形狀的金屬針，做過根管的人基本都知道。
牙醫需要用這些小小的針和銼，把牙齒內的感染物質和堵塞疏通，然後清除其中的感染物。
鈣化根管的治療常常比彎曲根管、狹細根管的治療要困難很多，失敗率也較高，可以說是費時費力又費銼，有時還很不討好。
這個治療就完全看醫生的經驗和手感了，通下水道也要看玄學，你永遠不知道下水道里堵的是什麼。
“林，你不用顯微鏡嗎？”哈蘭德見林陽直接上銼，忍不住問道。
“先不用，我用手感試試看?！绷株栞p聲答道。
“瞎搞，不上顯微鏡通根管？荒謬！”聽見如此話語的蘇波冷笑一聲輕聲說道。
這句話只有孫培成聽見了，孫培成回頭看了蘇波一眼，沒說話。
一行人見林陽開始疏通，便失去了繼續觀看的興趣。
沒有用顯微鏡的話就無法投屏，所以接下來的疏通過程就完完全全是苦力活，一切只能林陽自己感受，他們啥都看不見。
於是，谷魏攸提議帶著哈蘭德出去參觀科室，哈蘭德想了想也同意了。
蘇波和孫培成自然跟上前去，而張志見孫培成去了，他便留了下來。
林陽旁邊空出了位置，張志終於有機會湊上前來開始表達自己的崇拜之情。
鑑於自己的年齡和資歷，張志還是略微矜持了一點。
“林陽醫生，從你發的第一個視頻開始，我就成爲了你的粉絲。我實在無法想象你這麼年輕是怎麼達到現在這個水平的?！?
張志嚥了口口水，然後開口說道。
林陽正手指發力，慢慢地疏通根管，此時聞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也沒有，也沒有，你們過獎了?！?
“我想問一下，之前那個視頻裡小朋友開口度那麼小，依靠口鏡真的能精準地完成操作嗎？”
林陽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當下開始解釋起來：“是可以的，只要……”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討論起來，給無聊的掏根管工作增加些許趣味。
“我看你拔牙時候牙挺進去幾秒就出來，用力過大不會造成斷根嗎？”
“不會的，要用暗勁……”
“補牙後的雕刻是怎麼做到記住患者一開始牙齒形態的？”
“記住關鍵點，其他就按解剖關係和經驗來就八九不離十……”
“根管定位有什麼訣竅嗎？”
“大體按根管形態，異變就要看手感，這個病人就有四個根……”
林陽小心翼翼地疏通著根管，一邊根據手感不斷地調整方向。
因爲牙齒根管鈣化，針進去之後疏通的方向隨時有可能錯誤，這樣就會導致側穿。
也就是從原本的管道側面穿出，而非沿著管道穿出。
其間衆人又回來看了一次，見林陽仍在一意孤行地“摸石頭過河”，哈蘭德便和谷魏攸聊了起來。
談論的是病人的綜合診療方案。
蘇波和孫培成兩人在旁邊翻譯，討論也算是熱火朝天。
這個鈣化根管完全就是一個人的戰爭，不同於那邊的熱鬧，孤軍奮戰的林陽已經通得滿身是汗。
通這種根管的難度不啻於鑿一塊大理石。
還好林陽有系統給予的各種加持，不然半個小時幹下來手指就會起水泡。
不到四十分鐘，林陽自我感覺已然通開了四個根管。
“呼，老爺子你嘴巴張著，我在你牙齒你插了針，我帶你去拍張片子吧?！?
林陽長舒一口氣，和老爺子說道。老爺子自然配合的跟上。
那邊的蘇波聽見了林陽的呼氣聲，心中只道是林陽可能要找由頭放棄。
於是忍不住諷刺道：“搞不定別逞強，顯微鏡都不會用，怎麼通鈣化根管？還是我來吧，別浪費哈蘭德教授的時間。”
可能是翻譯時與哈蘭德的交流給了蘇波底氣，此時他的話說得很大聲。
在場所有人都聽見了，包括病人。
谷魏攸和林陽同時皺起眉頭，其他人則挑眉看戲。
林陽心中莫名其妙，這蘇波針對自己幹什麼？
沒時間讓他多想，林陽隨口回了一句：“應該可以的，片子拍完看看?！?
然後林陽就帶著變了眼神的老爺子前去拍片。
見到林陽出去，蘇波又低聲說了句：“不自量力……”
哈蘭德自然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只是疑惑地看向了張志。
張志沒多解釋，他知道林陽的以往水平，這個叫蘇波的小子等會兒恐怕要被狠狠打臉咯。
“當著外人的面，動點腦子，管住自己的嘴！”
谷魏攸的神色忽然冷了下來，對著蘇波說道。
蘇波這才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點放肆，當下訕笑兩下不再發言。
魔都的孫培成倒是看得饒有興趣，看看，每個地方的科室都有這種內部競爭嘛……
衆人一時心思各異，科室裡只剩下張志和哈蘭德在交流。
不多時，林陽就帶著老爺子回來了。
林陽坐下，先取出了老爺子口中的銼，然後才起身準備去開拍攝的影像。
不料銼一拔出來，老爺子就開口道：“你是學生吧？沒關係的，不行就當練練手，你別太難過，也辛苦你了，搞了快一個小時！”
林陽聞言一愣，然後搖頭笑道：“我是規培生，老爺子你彆著急安慰我，看了片子才知道行不行?！?
顯然，這老爺子是聽了蘇波的話，對林陽的業務能力起了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