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太陽還是火熱而毒辣，林陽提前了十分鐘來到科室。
他感覺周圍的氣氛有點不對，至少門口的年輕小護士看自己的眼神不對，欽佩之中帶著三分同情？
直播大獲全勝的事情他們知道了？不對啊，李主任和趙主任從來都沒在科室提過這件事，其他人也無從得知。
懷著疑惑的心情，他湊到了劉茹身邊，劉茹拿著一個消毒袋把手機裝著，一邊在上面滑滑滑。
“茹姐，怎麼護士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認真滑手機的劉茹被嚇了一跳，一個風情萬種的白眼甩在林陽臉上。
“你嚇我一跳！你自己幹了什麼你自己都忘了呀，你週六是不是救人了？現在朋友圈都轉發瘋了，我們刷刷就能刷到。”劉茹的臉色也有點古怪，說道。
林陽撓撓頭，說的應該是週六在醫院門口車禍的那位婦女，自己徒手止血來著。
富州市就這麼大，還是在自己醫院門口發生的，這下子怕是衆人皆知了。
“這不是常規操作嗎，不算啥不算啥。”林陽瞭然，連忙謙虛道。
劉茹笑笑，道：“你是不算啥不算啥，我們震驚的是急診科的裘護士長被人大庭廣衆下那樣掃了面子，居然還沒開始鬧騰。”
劉茹是一開始工作就幹口腔的護士，完全不知道林陽徒手止血的難度，不過她的注意點一開始也沒在林陽救人上。
“啊？什麼意思？”
劉茹看了看周圍，其他醫生大多都還沒來，於是悄聲道：“裘護士長是閆院長的老婆，出了名的小心眼。醫院凡是招惹她的，或多或少都被她穿小鞋整了。我看你要小心，估計這幾天就要針對你了。她在醫院工作幾十年了馬上退休了，這視頻裡她的失態可是拍得清清楚楚，現在還有不少評論在罵她。她出了名的人脈廣，我都能刷到這些視頻，她肯定早早也看見了。”
她用同情的眼神看著林陽，道：“她拿谷主任是沒辦法，可以難爲難爲你還是妥妥的。以前醫院活動基本都喊她出去當模特、做護士代表。人家維持了幾十年的美好形象，就被這個視頻破滅了。嘖嘖，林陽你自求多福吧。”
林陽聽完有些無語，這就是傳說中的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我什麼都沒說啊，不會針對我吧，我就一規培生，針對我幹什麼。”林陽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本來自己如此英勇，醫院應該表揚自己纔對。
“這就是我們奇怪的原因，你居然好好地還站在我面前，裘護士長怎麼能容忍呢？”
“你不會是醫院哪個大領導的兒子吧？不對，醫院沒有姓林的領導，難道是私生子？”劉茹奇怪地看著林陽。
林陽：“……”
那天處理完那件事谷主任就說了要低調處理，不會宣揚。
不然這次救人怎麼也能評評優秀職工，拿拿獎金了。
一個方面是林陽確實沒有執醫證，雖然是在自己醫院門口救的人，但他魯莽的行爲確實是不符合規定的。另一個方面是那天徒手止血的意外性太大，所幸是止住了，不然恐怕整個醫院都吃不了兜著走。
歷史上就沒有這樣的慣例，規培醫師擠開科室主任自己上手做一個主任都做不到的操作。
人家看了只會說這邊的醫院違反規定膽大包天，而不會在意這位規培醫師是不是真的救活了人。
林陽也理解，他也無所謂。畢竟當時他也沒有想太多，只是想救人而已。
門口的護士小姐姐開始放病人了，劉茹也跑到一邊去工作了，林陽坐回了位置。
陳主任還沒來，今天週一，林陽是跟著他的。正打算開始看病人，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你好，哪位？”
“是林陽嗎？這邊是口腔醫院科教辦，你現在過來一趟。”
“哦哦好的，我等主任來了打聲招呼就過去。”
“不用打招呼了，直接過來吧，我後面會聯繫你們主任的。”
“……行。”
電話裡是一個粗獷的男聲，林陽有點莫名其妙，突然找自己過去幹什麼？
只能先和劉茹說了一句，然後上十九層的科教辦去。
林陽一進門，就看見一個三角眼中年男性坐在辦公桌旁邊的小沙發上。
“林陽是吧，來這吧。”聲音很粗獷，身材卻很是瘦弱，是打電話的那人無疑了。
旁邊還有一男一女兩個比較年輕的人在敲電腦，是不是往這裡瞟一眼。
林陽說了聲老師好，然後中規中矩往他面前一站。
三角眼原本手上的手機往茶幾上一放，眼睛斜睨林陽：“這是你吧？”
林陽低頭湊上前瞅瞅，嘿，居然是剛剛劉茹放給自己看的那段救人視頻。
林陽點點頭道：“是。”
“砰”，三角眼的手掌突然拍在了茶幾上，手背上幾根手毛在震顫間搖擺。
林陽和那邊的兩名員工都嚇一跳。
“誰給你的膽子？你什麼身份就敢衝上去動手？”三角眼是吼著說話的，頭稍稍上仰，林陽看到了好幾根雜亂的鼻毛。
“膽大包天！出了問題你能負責嗎，最後還不是醫院給你擦屁股。”
“規培第一天怎麼說的？一切操作都要在有把握、由帶教老師同意之後才能進行！你這樣是什麼意思？無組織！無紀律！一句話不說衝上去亂來，你憑什麼？”音量一直保持在震動窗戶玻璃這個程度，林陽聽得皺眉。
三角眼似乎覺得襯衫限制了發揮，解開了兩個領口的扣子。
嗯，稀疏的幾根胸毛也看見了。
“你是痛快了，外人不知道的還誇你厲害誇你牛，我在科教辦這麼多年，能不知道你們這些規培生是什麼貨色嗎？什麼都沒學好就以爲自己牛逼轟轟了，隨隨便便連這種關乎人命的事都敢開玩笑！好在這次沒出事情，真是你家祖墳上燒高香了，出了事我看你醫生這行你也沒得幹了！”
林陽聞言心裡冒火，自己進來一句話沒說，這三角眼多毛怪就開始噴糞了。
這人猥瑣地癱坐在沙發上對著自己輸出，鼻毛胸毛都隨著他粗獷的聲音同頻共振。
“我承認我是衝動了，但這位老師，你說話能注意點素質嗎？你是憑音量大坐到這個位置的吧？”林陽忍無可忍，直接開懟。
不知道哪一句話刺激到了三角眼多毛怪，他直接站起，指著林陽破口大罵。
“你說話什麼態度！我憑什麼坐到這個位置你關你屁事！學生要有學生的樣子，還承認是衝動了，承認了就有用嗎，這次必須給你一個教訓，不然下次你只會變本加厲！出問題你什麼責任不負，拍拍屁股走人，醫院呢？要爲你賠多少錢？”
林陽有點無語，就像打遊戲碰見的噴子一樣，一直說些沒有意義的話，只讓人覺得噁心。
算了，人和狗生氣就是和自己過不去。
論佛系林陽的自我調節，就是這麼快。
以前可沒少對付垃圾人，他看著這位站起來纔到自己胸口的科教辦職員，面無表情地冷笑道：“有什麼要說的趕緊說吧，聽你在這吼讓我想起了家裡養的狗。”
科教辦就是醫院負責管理教學的一個部門，算是一個醫院內部的辦公室崗位。一般負責管理實習生、規培生，有時候還有研究生等等。
經歷了先後被科室主任罵，又和他院副主任肉搏且獲勝，林陽膽子也硬了。
人是互相尊重的，講道理他完全沒必要忍氣吞聲吃這種委屈。
再說了，狗都叫的比這三角眼多毛怪好聽，狗叫之前還知道嗚嗚兩句，這人上來就狂吠不止。
“你什麼玩意兒？嘿，第一次有你這種規培生敢和我這樣說話的，我看你也別幹了，退培吧。你這尊佛太大，我們這廟太小容不下你。”
三角眼多毛怪看著林陽一臉淡然樣子，心裡一陣無名火。
以前哪個來科教辦的學生不是被自己一罵就戰戰兢兢的，站在自己面前都乖乖變成小白兔。
這人一副無所謂的面孔，還敢頂嘴，要不是……要不是沒他高，按脾氣早動手了。
“既然退培是你說了算，那就退培吧。這醫院恐怕是不識英才，你這嗓門應該在門口守門合適啊。”
當年老家的看門狗就叫得這麼大聲。
三角眼倒是還是受過教育的，聽出來林陽話中的諷刺了，一下又被氣得噎到。
“行，行。你真的是我見過最牛的規培生。我既然能說出來，當然就說了算，你這種損人害己的東西就該退培，沒一點學生該有的樣子，沒有家教！”
“家教是對著直立行走的人類展露的，對著四腿狂吠的動物就沒必要了吧？”林陽這下被氣到笑，神特麼家教。
這位纔是實力證明什麼叫沒家教。
林陽也懶得聽多毛三角眼多說了，這種人怎麼會混上三甲醫院的科教辦的，看上去還是個小領導，就這素質怎麼給學生們開展科學教育？
心疼祖國的花朵們，他們一定被某些邪惡的園丁們荼毒很久了吧。
“沒問題的，退培就退培，既然您退的我，那就麻煩您老師把手續弄好，我回家等您通知。”
言罷林陽直接起身，沒什麼好多說的了，在待下去還會被人說水字數，於是他直接瀟灑出門。
“釦子還是扣著吧，胸毛又稀又細，噁心。”
裡面的三人忽然聽見門口幽幽傳來遠去的林陽的聲音。
“噗嗤。”那邊的女青年沒忍住笑出了聲。
“砰——”
多毛三角眼臉色漆黑，抓起保溫杯就摔在了地上。
多毛三角眼名爲裘潛仁，正是急診科裘倩池的弟弟，他憑著自己姐姐和院長姐夫的能量，硬是坐到了科教科副科長的位置。
科教辦一共就五個人，上頭還有一個科長，下面三個科員。
他是接到了姐姐的電話，知道了週六那件事的前因後果。
老虎不在家，猴子稱大王，他今天就趁著他們科長不在，想教訓一頓林陽給他姐姐解解氣。
沒成想猴子就是猴子，他這三板斧的招數今天不管用，林陽一點不憷，還氣得他火冒三丈。
真是見了鬼了，學生哪個不是被自己一罵就如履薄冰，一個個乖乖聽話的。
辦公室一時氣氛不太好，裘潛仁扣起了自己的扣子，冷哼一聲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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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系統的這一週經歷了太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林陽有點麻木，剛搞定了外面亂咬人的狗，才消停幾個小時，自己家的狗又開始狂吠了，怕是今年命中犯狗犯小人。
什麼科教辦，什麼退培，不在乎了。大不了不幹了，人家省人民醫院不是挺歡迎自己的？聽那意思好像過去都不用培，退了剛好！
想到這林陽有些開心，自己的系統還是在把自己向人生巔峰的路上推進吶。
從十九樓坐電梯回到口腔科已經將近三點了，科室裡哭鬧聲、機器聲、對話聲不絕於耳，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
陳建國正在看病人，林陽走到一邊，打算等這個病人結束再和他說發生了什麼。
至少從這幾天和上午的表現來看，陳主任現在還是對自己沒什麼壞印象的。